不过一刻钟过去,刘协麾下的士卒就没有了半分气力。
便是后面冲上来的那些士卒,也都手脚无力,动作明显比对面的董卓军慢了几分。
至于在最前面的精锐,更是已经被冲的七零八落,没了建制。
见到这一幕,董卓便知道,这棋局自己赢了!
彻彻底底的赢了,再无任何输掉战事的风险!
董卓慢悠悠起身:“陛下方才孤注一掷的兵法,虽有奇效,却过于鲁莽。”
“行军打仗,最忌冒险,切不可意气用事,还望陛下周知。”
同时,董卓还指出,刘协犯的最大的一个错误——
“陛下切不该将待命之士提前用出,让前方大军没了支援。不然,便是兵败如山倒的局面。”
刘协亦是起身,坦言道:“太师果然深耕兵法,朕今日受教了。”
“但若仅论今日这盘棋,太师怕是已经输了!”
输了?
董卓还以为刘协是小孩子心性,想要掀棋盘耍赖。
毕竟,老刘家耍赖似乎已经是传统了,比如什么大汉棋圣刘启……
但突然,他似是猛然想起了什么!
双手扒在栏杆上,董卓将脑袋探出,仔细数了几遍!
九!
只有九!
战场上,刘协一方的士卒虽然已经奄奄一息,仿佛下一刻就要被董卓的士卒彻底碾碎,但眼下出现在战场上的士卒确实只有九组士卒!
董卓心中一惊,忽的从战场两侧看去。
他想起来了!
有一组士卒,刘协至今没有动用!
有逾高绝远、轻足善走者,聚为一卒,名曰——
冠军!
在战场边缘,刘协的冠军之士不知何时已经偷偷绕过战场,抵达了董卓的后方!
董卓一怔,随即就想调动士卒掩护。
可董卓全部士卒都正面压了上去,哪还有多余人手过来帮忙?
不是没有董卓一方的士卒意识到问题,想要后撤掩护。可一旦被拖入战场,又怎么可能轻易撤出来?
当刘协的几名冠军之士站在吕布身前的时候,刘协微微一笑,右手虚抬,指向董卓——
“将军!”
第30章 以正合,以奇胜
刘协赢了!
随着冠军之士轻取董卓核心腹地,这场战事已然算是结束。
此刻董卓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仿佛下一刻就要暴怒。
刚才偷摸溜到吕布身前的几名冠军之士,本来还笑嘻嘻的,可在看到董卓的样子后,立刻变成了不嘻嘻的模样。
……
“哈哈哈哈哈!”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董卓将要发飙的时候,董卓突然不断拍着栏杆,发出笑声。
“凡战者,以正合,以奇胜!”
“陛下今日,当真有名帅大将之风!”
董卓确实高兴!
武人讨厌失败,但更厌恶赢下的对手是一个白痴,扫了兴致!
所以现在刘协赢了,董卓非但没有动怒,反而是更加发自内心的欢喜。
刘协听到董卓夸赞,也是笑着摆摆手:“朕能看出来,太师这是在让着朕。”
“而且太师最后未免实在是有些轻敌,不然的话,朕的冠军之士也摸不到太师身边。”
刘协看的清楚,董卓在战局中盘,其实就是觉得自己这个对手太菜,这才选择了将军士全部压上来,妄想一举击溃自己,占据大营。
这场胜利,刘协自己的布局差不多只占了三分力,而董卓的轻敌怕是要占据七成还要多。
董卓倒对刘协的话不置可否。
“为将者,自该谨慎。”
“输便是输,赢便是赢,没有理由。”
轻敌,也是战局的一部分。
古往今来,因为轻敌而输掉战争的将军简直不要太多!
若按照刘协的说法,岂不是都要原谅这些糊涂将军?
刘协也明白这个理。
他也明白,即便自己侥幸胜了董卓这么一局,可如果真到了战场上,哪怕董卓同样轻敌,自己也断无战胜董卓的可能。
但……
刘协还是压制不住自己愉快的心情:“太师,既然朕赢了这局,那晚上的火锅就该太师请朕了!”
董卓因为体胖,也没有回声,只是举起自己手臂,随意挥挥,表示自己已经知晓。
见董卓走远,贾诩此刻也来到刘协身边:“恭喜陛下赢得此局。”
“哈哈,文和,怎么连你也来揶揄朕?”
刘协虽然心情愉悦,但也晓得真实情况,赶紧摆手。
“文和你之前也在行伍中待过,应该晓得朕这些本事也就在这棋盘中了,如何能赢过太师?”
贾诩却道:“可方才太师也说了,赢便是赢,输便是输。”
刘协笑而不语。
可再别夸了!
再夸,朕可就要骄傲了!
于二人身侧,之前一直没有说话的张辽此刻不知是不是看刘协与贾诩之间君臣和睦,竟然也是开口:“陛下,臣斗胆询问陛下方才用兵时的一手。”
张辽愿问,刘协哪有不许的道理:“文远请讲!”
态度温和,而且刘协明显记得张辽的表字。
这让张辽再次受宠若惊,将身子又往下弯了几分:“臣想问,陛下一开始何必要派遣最精锐的几支军队上去顶在前面?”
“若是先用其他士卒,将精锐留于后手,岂不是更好?”
从战局的惊天逆转来看,张辽看出刘协并不是一个全然不知兵的天子。
可这第一手莫名其妙的出招,还是令张辽有些看不明白。
“原来是问这个。”
刘协沉思一阵后,说出自己的理由:“狮子搏兔,尚用全力,何况是面对太师呢?”
“况且,若不将精锐尽出,又如何能让太师放松警惕,完成最后一步险棋呢?”
用出最强精锐部队,也是另一种程度的示敌以弱。
兵法虚虚实实,只有转换自若,才能算是得其三昧。
不过对于刘协而言,还有另外一个更重要的原因——
“将士,本该食君禄,尽君事。”
“既为精锐,那平日中,俸禄、赏赐,必然远胜其他士卒。”
“在面对战事时,这些人自然应该挡在所有人的前面,去整个战场最凶险的地方去。”
“若不然,这些所谓的精锐如何能够服众?如何能够对的起国家花在他们身上的财物?如何对得起百姓花在他们身上的赋税?”
精锐,不是被命名出来的。
而是他们自己打出来的。
既然握着最锋利的汉剑,拿着最坚硬的盾牌,那就应当站在最危险的地方。
这,便是天理。
可这般浅薄的话落入张辽耳中,却令他有些许触动。
如果说,刘协获胜的那一手是“奇”,现在与他描述的,就是刘协自己的“正”。
刘协的反面就是董卓。
在刘协派出精锐士卒的时候,董卓不过是派些二三流的士卒出来拖住刘协。
一直拖到最后,董卓才将自己的精锐派遣出来,将胜利收入囊中。
这般作为,虽没有错误,却难免令军中士卒有少许不快。
而且张辽方才作为将领,于刚刚作战时,他就自然而然想到了这一幕若是发生在战场上会是一番怎样的景象。
被刘协后派上的冒刃之士、死斗之士、倖用之士、必死之士,心中究竟会有怎样的触动?
往日里,他们不过是提前上去送死的炮灰。
可刘协,却愿意将他们藏为后手,将战场最后的赢面全部压在他们身上。
即便这不过一场游戏,但因为张辽方才距离士卒更近,他能明显感受到,刘协一方的士卒脸上充斥着更多的战意。
而董卓一方的士卒脸上,则多是玩闹神色。并不认真。
而这,其实也是张辽来询问刘协的真正原因。
这一百名士卒,都是他亲自带出来的并州老卒。分组也是随机公正,不存在谁高谁低,谁强谁弱。
可仅仅是因为几个调动,双方就表现出完全不同的神采风貌,属实是让张辽有些不解。
但此刻,张辽却明白了这是为何……
“太师输的不冤。”
张辽小声嘀咕一声,并没有被前方的刘协听到。
而站的更近的贾诩却耳朵一动,那耐人寻味的目光不自觉的往张辽这边看了一眼。
“文和、文远!收拾收拾,都随朕一起去蹭太师的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