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
牛辅此刻六神无主,一个好端端的汉子竟是直接痛哭起来。
“父亲!”
不知是不是牛辅哀嚎的声音太大,董卓终于是微微睁开眼睛,用自己那布满血丝且无比浑浊的眼睛看着牛辅。
“良弼。”
董卓声音虚弱,于是牛辅赶紧俯下身去,跪倒在董卓榻前。
“良弼,你,且用孤的虎符,将李傕、郭汜、徐荣、奉先尽数召回。”
“之后便收拢他们兵权,有序撤兵,不要引起兵变。”
“再写信给天子,让天子速速御驾亲征,来到此处,不要误了大事。”
“还有……”
董卓脑海中,终究还是放不下两个人的身影。
“你且告诉白,以后要好好照顾万胜……”
“虽然白也不过是个孩子,但是,唉,唉……”
董卓不断哽咽,却终究说不出话来,意识再次昏迷过去。
“父亲!父亲!”
牛辅摇晃着董卓的身子,随即就疯也似的跑到外面:“医者!医者!快来!”
随军医者很快便来到营帐,不过刚刚搭在董卓的脉搏上,便发出一声叹息。
“牛将军,太师年岁已大,加上年轻时征战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如今已是到了油尽灯枯的时候。”
“庸医!”
牛辅拔出刀刃,双目赤红。
“父亲之前还能日食三斤菓子,怎么现在就油尽灯枯了?你这个庸医是不是想要谋害父亲?找死!”
说完,竟真的将刀架在医者脖子上,想要取其性命。
医者吓的跪倒在地:“草民不敢!”
“太师之前如此,怕不是回光返照罢了。”
“凡老者离世,都口舌发苦,故此才会喜好甜食。”
“如今太师虽一息尚存,却也只在朝夕之间,还望牛将军尽快撤军,为太师操办后事。”
“大胆!”
牛辅不愿相信,直接将刀刃高高举起,就要往医者脖颈劈去。
“牛将军!牛将军!”
此时忽然有人抱住牛辅的脚踝,拖住牛辅。
“牛将军!我有办法救治太师!我有办法救治太师!”
牛辅定睛看去,才发现是一名筮人。
巫医不分家,方才传唤医者时,这筮人也跟着一并进入董卓帐中,侯在身旁。
如今眼看牛辅发狂,似要杀尽在场医者,这筮人赶紧站了出来,说自己有救治太师的办法。
“当真?”
牛辅本就迷信巫蛊占卜之道,眼见有筮人出面,当即大喜过望。
“当真!当真!”
这筮人赶紧从怀中掏出一块龟甲,将上面的裂缝指给牛辅。
“太师命不该绝,不过是昭余祁这里水德旺盛,与太师火德命格相冲。”
“不远处便是平阳,平阳乃伏羲桑梓,尧舜故里,与太师命格相符。只要牛辅将军即刻带着太师前往平阳,在平阳设坛祭天,自然就能为太师续命,让太师好转!”
牛辅看不大懂,却也不疑有他,当即令人将董卓置于马车当中,命大军前往平阳。
董卓本阵一动,引得几处将领纷纷狐疑。
李傕、徐荣,都派来使者,询问董卓为何突然移动大营。
吕布更是亲自写信,询问董卓近况,并劝董卓一定要继续驻扎在介休,免得袁绍突袭此处,截断了自己等人的退路。
牛辅本就胆小,如今正是六神无主的时候,眼见众将前来询问,更是慌乱。
不得已,牛辅只得是将前来询问的使者全部扣押,不让他们回去报信。
派去的使者久久不回,更让李傕、徐荣、吕布等人不安,反倒是又多派遣了一些使者前来询问。
而牛辅也是来一个扣一个,绝不让他们将消息泄露出去。
虽也是惴惴不安,但牛辅还是不断劝着自己:“没事的,没事的,等到父亲好起来之后,一切都没事的。”
董卓为牛辅挡风遮雨这么些年,已经让牛辅失去了对局势的基本判断。
他只知道,只要董卓能够好起来,那一切都将会好起来的。
终于抵达了平阳,牛辅来到董卓帐中一探,心中顿时凉了大半。
董卓的最后一丝气息已然全无,只剩下冰冷的躯干还包裹在被褥当中。
“医者!筮人!”
牛辅呼喊他们。
“快快设坛祭天!挽救父亲性命!”
可连续呼唤了好几声,都不见有回声传来。
找人一问,牛辅这才知道这两人不知何时竟然已经脱离了队伍,往他处而去。
牛辅重重跌坐在地。
他看了看董卓,又看了看身后的大军,顿觉一阵茫然。
就在这个时候,牛辅才终于意识到——
为他遮风挡雨一辈子的董卓,真的不在了。
“太师……薨了?”
呆愣了片刻,牛辅竟然直接就在营中嚎啕大哭起来,不能自已。
而就在这时,那医者和筮人也慌张的在四处乱窜。
眼见四面八方都是朝廷的军队,他二人干脆也是心中一横。
“欺骗了牛辅,朝廷必然不能容我。”
“倒不如往上党方向而去,投奔袁绍,如此才能够保全我二人今后的富贵啊!”
第244章 卷四 保全
袁绍在探知董卓军中变故后,立刻从长治出兵,占住介休,截断了太原前往河东的通道。
幸亏董卓之前收拢了昭余祁的大量船只,让李傕、徐荣、吕布三面处于北方的兵马从水道南下,这才避免了被袁绍包围的下场。
吕布撤出来后,第一时间便来到平阳,往牛辅脸上重重打了一拳:“汝是想害死我吗?义父而今在何处?他为何要突然来到平阳,让出介休!”
李傕、徐荣也面色阴冷。
若非几人之前屡次派遣使者往董卓营中的时候就发现不对劲,随时做好了撤退的准备,此时怕不是已经落入到了袁绍的包围当中!
董卓大营轻动,当真是要害死自己!
牛辅此刻还是神情恍惚。
虽被吕布一拳砸到了面门,却并不恼怒,反而上前抱住吕布:“奉先!父亲不在了!”
“不在是何意?难道义父回河东了?”
吕布四处张望,还在寻找董卓痕迹。
“奉先,父亲……薨了!”
晴天霹雳!
吕布此刻亦是面色苍白:“良弼,汝说什么?”
“可不能开这般玩笑,让义父知道了,必然将你军法处置!”
牛辅只是跪倒在地,将头埋下不断啜泣。
李傕、徐荣也都听到了这话。
徐荣上前一把捏住牛辅的肩膀,瞪大双眼:“良弼。此事不可胡说!你想清楚了再说此事!”
其眼中还带着一丝期许。
他宁可相信,是牛辅发疯,这才做出那么多的蠢事。
……
不过随着真相暴露在他们面前时,他们也都不得不接受现实。
气氛凝重。
四人坐在胡凳上,围成一圈。
“现在怎么办?”
徐荣在四将中年龄最长,资历最高。
“袁绍突然进攻介休,必然已经知道了内情,不然不会如此动作。”
“眼下,太原与河东的联系已经被隔断,整个太原易手已是朝夕之间。”
“若是等消息走露,军心必然震动!到时候别说是太原,便是河东都已危在旦夕。”
李傕舔着嘴唇,亦是用凶狠掩饰着自己的不安。
“良弼,太师最后交代了些什么。”
交代了什么?
牛辅这才如梦初醒。
“父亲,父亲要天子亲自御驾亲征。”
“还有呢?”
“还有……父亲让我拿着他的兵符,收拢兵权,有序撤兵。”
徐荣、李傕面色都是一变。
而吕布此刻也反应过来,立即站起身来:“我等自当按照义父嘱托,现在就往河东撤去,布置河东战线!”
奉董卓之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