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巧此刻从南面追来的牛辅也已经来到此处,在说明情况后,牛辅便让郝昭、郭淮领兵去安邑见天子,自己则是亲自领兵驻守晋阳。
二人押着沮授,一路上看到了不少被西凉骑兵驱赶的袁军俘虏,数目之巨竟然不下万人!
二人还是第一次见到这般规模的溃兵,所以不由咂舌:“难以想象那场大战究竟是怎样一番面貌啊!”
而被他们押运的沮授也一样看到这些被西凉骑兵驱赶的袁军俘虏,不由悲从心起,不自觉竟哭出了声音。
“这些都是我河北的百姓啊!”
“袁公!这些可都是我河北的孩子啊!”
“……”
郝昭和郭淮对视了一眼,也觉得有些悲伤,没了刚才的兴奋。
也是。
左右大家都是汉人。
便是打赢打输,又高兴个什么劲?
将沮授运往安邑,钟繇在此处亲自接见了郝昭、郭淮二人。
“两位恪守太原,力保晋阳不失,当真是扬了朝廷威名!”
“如今又捉到了沮授这样的人物,可谓是英雄出少年啊!”
钟繇近日,其实心情也是有些阴郁。
李傕、郭汜毕竟与他一起在河东共事多年,如今骤然身亡,心中不免总是有些戚戚。
但在看到郝昭、郭淮这样的青年俊杰时,钟繇又有些释然。
万物有枯有荣,这才生生不息。
问渠那得清如许,为有源头活水来。
新的大汉,或许就要由这些新的年轻人才能支撑起来吧?
郝昭、郭淮见到钟繇这名两千石的大员虽也极为兴奋,但眼神中其他的心思终究还是被钟繇捕捉住。
“汝二人想见天子?”
郝昭、郭淮嘿嘿傻乐,显得有些纯真。
钟繇见状,也是微微一笑。
大家都是从年轻人过来的,谁不知道当时是怎么想的?
能见上天子一面,大抵就是能够吹嘘一辈子的谈资,他们又哪能放过这么好的机会?
钟繇:“你们今日怕是见不到天子了。”
郝昭、郭淮都是一愣。
“难道天子是嫌弃我们的功勋太小了吗?”
“怎么可能?”
只见钟繇指着不远处的一座大帐:“天子就在其中,已经是三日没有出来了。”
二人齐齐看去,这才发现那座大帐极为特殊。
周围营地中的士卒都还沉浸在击败袁绍的喜悦里,大肆庆祝。
唯有那座大帐却是显得极为清冷,与整个营地格格不入,仿佛是独立于这座大营存在一般。
“天子……为何在那里?”
钟繇眼神复杂:“那里,停着太师的棺椁。”
二人一愣。
也就是说……
“天子现在是在给太师守灵?”
“嗯。”
钟繇没有否认。
“陛下自从赶到河东后,便没有去看过太师的棺椁,一直在呕心沥血的筹备战事。”
“当战事胜利后,天子便第一时间进入其中,并令我等知情之人不要大肆宣扬。”
“天子说如今士卒刚刚经历了一场恶战,正是需要放松庆祝的时候,绝对不能强制他们也与自己一同为太师守灵。”
“故此,天子终究是一人进入,在其中已是三日滴水未沾,寸米未尽了。”
……
别说郝昭、郭淮此时陷入沉默,便是沦为阶下囚的沮授都看着那座军帐,目光中充满了敬意。
有这样的天子在,袁绍……输得不冤!
众人也决定不打扰天子,让天子静静在其中陪伴太师最后一程。
翌日。
郝昭、郭淮还在熟睡之时,便被士卒唤醒,说是天子召见。
他二人都是心中一惊。
看天色,如今天子不过是刚刚从灵堂中出来,竟然是第一时间就选择了接见他们?
他二人又是感动,又是惶恐,便跟随天子亲兵前往到了另一处军帐当中。
“陛下圣躬安!”
“朕安,免礼。”
二人这才敢起身,并且偷偷打量了一眼天子。
此刻的刘协脸色惨白的厉害。
整个人也是消瘦了许多,显得有些憔悴。
郭淮更是能够看到天子的眼眶似乎有些红肿,不过也就也仅敢看那么一眼,便立即收回了目光。
刘协此刻其实已经收敛了不少情绪,只是外在身体上的一些表现终究无法掩饰。
不断打量着郝昭、郭淮,刘协也是没有想到在太原竟是突然冒出了这两人替自己守住了晋阳。
守住晋阳,不但使得袁绍没有了进攻河东的跳板,也将袁绍后撤的空间拉到了最大,将袁绍损失升到了最高。
不然,即便刘协在河东击败袁绍,只要袁绍在太原留下部分人马接应,将晋阳城城门一关,恐怕也不能达到今日这样的战况。
“你二人,很不错。”
刘协露出微笑:“朕已决定,将你二人迁为鹰扬将军、虎威将军,赏关内侯爵位,继续镇守太原!”
郝昭、郭淮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幸福砸晕,以至于一时都忘了谢恩。
竟一步升到了将军之职!
要知道,在这场战事前,便是张辽、徐晃他们都还只是校尉而已。
天子如此……是不是有些太过厚爱了?
第265章 卷四 高祖之风?
“但朕有些事情也要和你们说明。”
刘协看到二人的神色,便知道二人想多了。
“此次战事过后,军队制度肯定要有所改革。”
“以往的将军,与现在的将军,怕是在地位上有些不同了。”
放在以前,一个校尉手中动辄就有数千兵马,典型的便是北军五校。
便是皇甫嵩、卢植、朱儁他们率军平定黄巾之乱的时候,初始职位也不过是中郎将。
至于将军,更是数量希少,而且没有实权。
但随着战事的逐渐频繁,大汉显然不可能再去吝啬将军之位的授予。
随着军功的逐渐增加,将军、中郎将的称号肯定会“增发”,其含金量也必然会出现贬值。
“所以,你二人不必有太大的负担。”
听完天子的解释,郝昭、郭淮心中稍稍一安。
老实说,若是真的将他们的位置突然提到与现在吕布、牛辅一个级别的杂号将军上,他们自己都会惶恐不安。
现在听天子这么解释,二人这才欣然接受自己的将军之位。
“你二人都是少年俊才,日后早晚要出一番事业。”
刘协勉励二人:“打仗打到最后,不可能只凭勇武,你二人要多去读些书籍……兵书、算术书,还有医书,都可以去看看。”
“喏。”
刘协说完,便在一旁的桌案上翻找着什么。
“这些东西还未记录成册,但都是朕自己闲时随便解出来的一些题目,你二人都拿去看看。”
“喏!”
两人拿到手中,见上面不光是有一些关于行军测算的算术题目,还有天子写的一些“细蛊”之论,显然都是为了战事用心整理出的要点。
“很多东西,比如“细蛊”之说,大多老人都会觉得危言耸听,从而不屑一顾。但你二人都是年轻人,从身边之事中都应该能够发现此类案例比比皆是,只要稍微思索便能想到其中缘故。”
如今有不少士卒在战场上都受了伤害,“细蛊”一事也再次被刘协提及,顺便也是告知了郝昭、郭淮等年轻将领,让他们小心防范,尊敬生命。
若是能在“小心防范”的基础上“仔细钻研”一下,那显然就更好了~
“谢过陛下!”
二人得了官职、爵位,又亲受天子“传道”,多少有些晕头转向,谢完恩后便迷迷糊糊的出了天子行帐,甚至险些和后进来的一人撞上。
正进门的沮授避开郝昭、郭淮二人,来到帐中,面见刘协,口称天子。
“朕也算是伯枢的天子吗?”
刘协与方才接见郝昭、郭淮时温和的态度截然不同,浑身散发出杀气,令沮授不敢直视。
“论你主,难道不该是袁绍吗?”
“论你的天子,不该是那个东海王后裔刘和吗?”
“朕至今还记得,袁绍昔日册立刘和为天子的时候,可是直接将东海王立为了后汉大宗,甚至造谣朕并非孝灵皇帝之子……这些东西,难道是朕记错了?”
沮授跪倒在地,虽冷汗直冒,却还是辩解道:“当时确是无可奈何。”
刘协被气的发笑。
无可奈何,所以册立了一名天子?建立了一个伪朝廷?
刘协摇着头,却也知道这些士人的脾性。
“那朕现在杀你,是不是也是无可奈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