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始终诵读经典,不愿意研习数理的,再次被这道题目给拍死。
第三道题目,三地略微有了差别。
关中问的是冶铁。
中原问的是农耕。
河北问的是纺织。
这下当即再度有无数士子破防……
第四道题目,终于回到了策论。
关中问的是中央与地方。
中原问的是大一统理论。
河北问的是汉胡制度。
这样的题目,哪怕不知,却也能胡乱写上一些。
最后的压轴大题。
关中问的依旧是算术,显然是想着给这些最早接触科举的士子上一些强度。
中原问的是世家对于国家和寻常百姓的侵害,这便是要彻底借助科举揭穿世家的真面目。
唯有河北的最为奇怪。
问的,竟然是对河道的治理还有船只的改善?
“公达,你出的这是什么题目?”
便是刘备事后都找到荀攸抱怨。
“我认识不少寒门士子,都说此题做不出来……这题目,是不是有些太难了些?”
如今科举已经考完,荀攸也终于不再隐瞒。
“皇叔真以为这题目是我出的?”
“事实上,除了前面《建安律》的填空题目,后面都是天子早就准备好的题目。”
“科举,乃是天子定下的国策,怎么可能那般随意,让我等自己命题呢?”
刘备这才恍然大悟,不再过问此事。
荀攸之后更是异常的坚决。
科举之前躲在陷阵营中倒也罢了,在科举之后,还是继续待在陷阵营中阅卷。
阅卷的人中,荀攸也没有假借他人之手,而是直接调来刘备麾下的孙乾、简雍以及一些随军的文吏阅卷,丝毫不给河北士人半点机会!
这让田丰等人再度破口大骂!
但也有人从中再次感到了蹊跷。
无论是天子还是荀攸,现在做起事来完全就是和防贼一般严谨!
那谁是贼?
天子防的究竟是谁?
防备之后,又想要做些什么?
之前携带家眷隐居山林的崔林看的真切,于是再度来寻到自己的兄长崔琰,请求他立刻辞官,不要沾染官场上的事情。
“之前拿下三公九卿之位,就应当立刻向天子请辞。即便没有请辞,也不该在天子刚刚战胜轲比能,携大胜之威的时候,上书那样的贺表啊!”
崔林的话并没有让崔琰醒悟,反而有理有据的回道:“天子如何敢在这个时候动手?他难道就不怕引起民变吗?”
“民变?哪个民?世家吗?”
崔林叹气道:“以前天子之所以不愿一来河北就大开杀戒,就是顾忌着北方有胡人觊觎,害怕给河北百姓招来祸患,这才选择虚与委蛇,拿出几个三公九卿的位子予以你们。”
“但现在轲比能败的超乎了所有人的想象!如今天子在北面胜券在握,甚至已经等不到回到长安就要对你们动手,你们却还悠然自得的在河北继续趴在天子抛出来的诱饵上舔舐,甚至想要逼天子继续抛出下一个诱饵……我当真是不知说你们什么的好!”
崔琰听后,终于起了疑心。
但崔琰还是摇头:“自汉建立以来,没有哪个天子敢直接诛杀刚刚册立的三公。”
崔林不屑道:“那自汉建立以来,可有这科举制度?可有这府兵制度?可有这曲辕犁?可有这霹雳车?”
“如今正是百年未有之大变革,你们却还在过往的温水中坐井观天,这样下去怕是你们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屁股底下的烈火给烧干喽!”
崔琰终究还是起了疑心,带着自己的弟弟崔林去见了田丰。
当田丰听到崔林所言,眉头紧皱。
“天子当真敢这般行事?”
“天子为何不敢这般行事?”
一个个旧的条例束缚住了田丰,让田丰直到现在,都不愿相信天子会真的对他们动手。
“难道天子就不怕,我们群情激奋,使得河北不稳吗?”
崔林道:“天子眼下已经击败了轲比能,怕是巴不得河北不稳,然后将大军调往河北,挨家挨户的杀过去!”
“现在天子之所以还做这些表面功夫,不过是不想让场面太过难堪,难道田公您真的就看不出来吗?”
……
不是田丰看不出来。
也不是田丰愚蠢。
是从一开始,田丰就没有抱着和天子一样的觉悟——
“丢掉幻想,准备斗争!”
天子因为看清了世家大族的真面目,所以从一开始便丢掉了幻想,所作所为都是朝着彻底剿灭世家大族,往中兴大汉的方向努力。
但世家却始终心存侥幸,抱有幻想,以为天子并不会与他们为敌。
因为他们不知道,天子图什么!
帮着那群贱民干掉士族,天子能得到什么?
钱粮吗?
他们世家大族一样可以给天子!
名声吗?
天子的名声,将来难道会比高祖皇帝和光武皇帝差上多少吗?
天子究竟是图什么,要和他们不死不休!
所以即便是到了现在,田丰还是摇头:“天子不会对我们动手,此事不符合天子的利益。”
崔林:“但总有些事情,是要比利益更能让人行动的。”
……
这一刻,一股强烈的危机感贯穿了所有河北士人的心中,仿佛是将他们给活生生的横着劈开!
田丰再度给天子上书试探。
而天子也再次给予了田丰勉励与安抚。
甚至这一次,天子还派使者给田丰送上了不少礼物,让他安心等候朝廷之后的安排。
这下,最起码也能够是让田丰等人自我安慰几句,以为自己和天子并不算是敌人。
直到,大汉第三场科举开始的成绩,新鲜出炉!
关中这一次,破天荒的录取了五千名士子,堪称历代人数之最!
中原考场,因为混进去了荆州士子这条鲨鱼,同样是有三千名士子被录取。
唯有河北。
竟然只有不过千人中了科举!
完了!
此时的河北士人才彻底反应过来!
全完了!
天子对付这些河北豪族,完全不用什么阴谋诡计,就是在用整整建安五年的积累再和河北硬拼!
关中、荆州这些地方的士子,早早就掌握了科举的法门,但河北不过是刚刚起步而已!
就好像别看关中这届科举录取的士人众多,但是在第一届科举时,关中录取的士子其实也就才千把人而已,和河北今年录取的士子数目差不了多少。
甚至,因为关中早早就在军队中教导士卒识字,底子上其实比河北还要弱上不少,河北能录取一千余名士子已经是在判卷的时候手下开恩了!
但这并没有什么用!
所有人都知道这场科举的意义!
那就是为河北、中原等地挑选主事的官吏!
即便河北之后迎头赶上来,那河北世家也将失去分一杯羹的机会。
毕竟现在河北的士子结构,终究还是世家吃大头,寒门中不过几条漏网之鱼而已。
所以,若是失去了这次机会,河北世家将再无出头之日!
“天子做事,怎能如此决绝?”
崔琰大恼:“按照这样录取的士子数量,到时候必然有大量关中的士子来到河北为官!那样的话,怕不是连我们的根都要被对方抛了过去?”
田丰面容悲苦,显然也是没有想到天子竟然这般急不可耐的就对着河北世家下手。
犹豫片刻,田丰还是说出了自己心中的伎俩——
“我倒是有个法子,能够反败为胜。”
“什么法子?”
“借用民意!”
“……”
没过几天,河北便出现了一道声音——
“此次科举,就我们河北录用的士子最少!难道是因为天子讨厌我们河北士人吗?”
“……”
刚开始,还没人理会这些话语。
毕竟天子自打下河北之后,便对河北广施仁政,又勉强借助均田和府兵有了自己的基本盘,区区谣言根本没人愿意相信。
但随着事情的发酵,渐渐又传出一些有鼻子有眼的事情。
比如说,有阅卷的“内部人员”称,荀攸在阅卷的时候,直接就扔掉一部分士子的试卷,并称河北士子为“北狗。”
再比如说,有人亲眼见到,高顺麾下的陷阵营强抢民女,洗劫村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