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天子前往河东,怕是真的抱了死志。”
不然好好的活人,讨论自己的谥号做什么?
“天子让杨修给自己取得谥号,怕是在激励自己,一定要打赢河东之战,而这次……”
贾诩猛然看向天子。
果然!
刘协只是陪着轻笑了几声,便眺望远方,目光深远。
“天子此时让杨修再念自己的谥号,恐怕不是调笑杨修,而是和安邑之战前一样,是在自省。”
即便到了今日,天子心中依旧不敢有半点放松。
他还在朝着那个谥号追赶,所以才让杨修又做出昔日之事。
“中祖,中兴大汉者啊!”
贾诩左右看去,却见没有臣子再如自己一般沉思,隐约间也明白了天子非要自己随同的缘由,不由哑然失笑。
而蔡琰显然也察觉到了天子此时,并非单纯调笑杨修。
所以当刘协回到马车中的时候,蔡琰也主动握住刘协的手,更靠近了刘协一些。
“嗯?”
蔡琰在外面到底是以端庄形象示人,此刻反常的举动不由让刘协疑惑的朝着蔡琰看去。
蔡琰靠在刘协身上小心说道:“陛下亲口说的,妾身等都是陛下的依仗。”
“既然如此,也该时常倾诉,不该什么事都自己撑着。”
听到蔡琰的话语,刘协半天没有言语,只是握住蔡琰的手掌多了些气力。
“朕知道了。”
“既然如此,蔡大家也该努力,多生几个孩子才是。”
啪!
蔡琰秀气的拳头砸在刘协胸口:“妾身是在和陛下说正经的!”
“朕也是在和蔡大家说正经的!”
刘协顶了回去,一脸严肃,但没坚持几息就破功,哈哈大笑:“好,以后有什么事,朕先和蔡大家说。”
“只是眼下的要紧事,还是渡过大河,去吃些菓子才是。”
“白那个大馋丫头,每次有菓子送往宫中的时候,她都自己一个人包圆了,这次朕总该是能多吃几个。”
“还有此地的鲤鱼,蔡大家不可不尝。”
提到鲤鱼,蔡琰吐了吐舌头:“那有什么好吃的?全是刺,而且一股土腥味。”
鲤鱼终究不如鲈鱼和草鱼好吃,难怪蔡琰嫌弃。
“等吃过了,等到海边吃海鱼的时候,才能知道海鱼的鲜美啊!”
“就和蔡大家一样,知道孝期不能行房事,所以后来食髓知味……”
刘协眼睁睁看着蔡琰愤恨的将袖子塞入自己口中,这才连忙求饶。
“好啊!你们在做什么?”
却是董白突然闯了进来,一副捉奸成功的样子。
董白在马车上蹦来蹦去,急冲冲的就要冲出去,似乎是想要向伏寿等人告发两人。
“皇后!回来!”
“哦~~~”
等董白奉蔡琰的命令乖乖坐好之后,这才意识到,我才是皇后啊!为什么蔡琰一说话自己就过来了?
刘协此时也不再逗弄蔡琰,而是询问董白:“过了大河,便是河东。”
“当年太师故去的昭余祁就在河东北面,白可要前去看看?”
本来兴冲冲的董白突然陷入一种本不该出现在她身上的平静。
“昭余祁漂亮吗?”
刘协想了想——
“算是漂亮吧。”
毕竟是九薮之一。
虽然在后世昭余祁已经干涸,但如今依然是一片大泽,风景优美,为并州形胜之地。
“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
“朕之前去看过,那里的风景实乃一绝。”
听到刘协做出的补充说明,董白终于做出决定——
“不去了。”
“嗯?为何?”
刘协显然没想到董白会做出这样的决定。
“知道祖父最后看到的是很漂亮的风景就好了,没必要亲自去看一趟。”
“万一去了以后那里变得不好看,我会……心疼祖父的。”
蔡琰察觉到董白情绪有些不对劲,连忙坐了过去,帮董白拭去眼泪,宛若母亲一样将董白护入怀中。
“也是。”
刘协听后,也是释然。
“本来还想要让白去看看昭余祁的。”
“但是想必连太师,也不愿白再去那片战场了。”
刘协记得自己和董卓承诺过,不会让董卓还有自己的下一代继续生活在持续了二十多年的乱世当中。
所以现在众人应该看的,不能再是昭余祁了。
“白说的不错,如今确实没必要专门过去一趟。”
“既然如此,现在快马加鞭,迅速赶往青州,去看沧海如何?”
“嗯。”
先辈生活在池塘边的目的,可不是让后辈也继续生活在池塘边的。
现在无论是刘协的思绪,还是大汉的思绪,都应该飞奔向大海!
“白,你知道葱烧海参吗?”
董白的啜泣声陡然停止!
“还有鲍汁捞饭!油焖大虾!油爆海螺!蒜蓉扇贝……”
“吸溜!”
董白猛的吸了一口涎水。
“那些,都在海里吗?”
“自然!”
“走!”
董白抹了一下嘴巴,变得斗志昂扬——
“为了吃的!不对,是为了大海!前进!”
第572章 卷八 邯郸模式
天子仪仗在河东停留了十日之久,随后便起程前往雒阳。
雒阳因为有“免去三年赋税”的仁政,加上其本来就得天独厚的地理位置,也陆续发展为一座大城。
刘协在祭拜完后汉十二帝之后,便出了虎牢关,前往荥阳。
荥阳作为中原大城,周边又有矿脉,故此也是中原除了南阳之外的第二大产铁城邑。
刘协专门前往荥阳的城外的手工作坊,见到这里也如同邯郸一样建立起高炉炼钢,当即夸赞起荥阳主事的长官。
从荥阳离开后,又是从延津再次渡过大河,前往河北的邯郸。
一门门在刘协眼中略显粗糙,但已经是如今最为精细的火炮被生产出来,然后送往东面,列装在战船上。
因为火炮之事只有少数高层知道,所以关注的人并不是很多。
一同跟随来的大汉官吏更在意的,还是邯郸百姓的生活方式。
因为有着整个北庭都护府作为倾销市场,加上大汉对于钢铁巨大的需求量,邯郸一带的工坊已经超越了“小打小闹”。
大量的工坊被建造起来,用以生产北庭都护府的生活用品,比如毛毡、衣服、炒面、饴糖、大黄……
这就导致,一些本应该极其昂贵的商品在邯郸大量生产的情况下,价格已经变的极其低廉。
而生活用品的低廉,必然会瓦解本来坚固的小农经济。
以往一个妇人可能要在家中忙活数月才能制作的大衣,现在可能只要几百金圆就能买下。
而几百金圆……若是去工坊做工,其实也就是一月的工钱。
既然如此,为什么要吃力不讨好的在家中缝制衣物,而不去外面的工坊做工?
如此……
工坊越生产商品,商品就越多,价格就越低廉。
价格越低廉,买的人就更多,前往工坊的人就越多。
而前往工坊的人越多,生产的商品就越多,价格就越低廉……
一个符合规律,同时也势不可挡的怪圈正在慢慢扩大。
有官吏担心,此举可能会动摇农桑这一大事。
但是邯郸却可以从北庭都护府换来大量的耕牛,用这些耕牛加上曲辕犁开荒农耕,所以虽然从事农耕的人数变少了,可种田的效率反而变高了。
“当真不可思议。”
邯郸的这套体系,显然超过了现在太多大汉官员的理解。
便是杨修也在思索——
“陛下,这套模式,当真能够长远进行下去吗?”
“就比如说……万一,邯郸的货物在北庭都护府卖不出去了怎么办?”
“那样的话,邯郸的百姓可就大都没有了活路!那岂不是异常可怕?”
相比于其他人,杨修一眼就看到了问题的关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