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万岁的呼喊不绝于耳,即便其中混杂着几句“这是渭阳君赐予大家的!”、“是渭阳君万岁!”、“快去让他们喊渭阳君!”……等等一类的声音,却依旧没有改变大势。
“蔡大家,等会替朕谢谢渭阳君的黄金和肉羹。顺便给朕做个证明,可不是朕强迫渭阳君这么做的,完全是她自愿!让太师以后可别来找朕要账!”
蔡琰听到此言,立刻莞尔一笑。
不过察觉到自家老父亲不善的目光时,蔡琰又立刻收敛:“谨遵陛下之命。今夜叨扰陛下了,还请陛下歇息。”
刘协其实只是精神疲惫。
但经历了董白这一闹后,却感觉轻松了很多,头脑也不似刚才那般沉重。
“不必了,昨夜朕来的路上应该是睡了一路,这点蔡大家应该最清楚了,难道不是吗?”
听着刘协明显揶揄的语气,蔡琰脸颊再次变的通红。
“咳。”
夹在二人之间的蔡邕终于是忍不住了——
“陛下舟车劳顿,今日又在城头酣战了一天,还是尽快休息,保重圣体的好!”
强行带着蔡琰从刘协的庭院中躲了出来,蔡邕这才跺跺脚,有些气急败坏的瞪着蔡琰。
蔡邕想要说教训些什么。
可又觉得,教训什么怕是都有些不合时宜。
但最后,蔡邕还是说了一句:“昭姬!汝可别忘了!汝现在还在丧期!”
蔡琰立刻顺从的回应:“女儿知晓。绝不会做什么丧礼之事,使蔡氏门楣受辱。”
……
蔡邕想对蔡琰说一些话,尤其是说一些关于天子的话。
但在看到蔡琰距离出嫁时明显消瘦的脸庞和那一身孝衣后,无尽的言语终究是化成沉重的叹息。
“罢了,早些去休息吧。我今日也观察过郿坞城墙上的战事,应当能够守住,不会有大碍,你且安心就是。”
“女儿知道了。”
回到自己的住处,蔡琰坐在榻上,不自觉的思索起蔡邕对她说起的那句话——
“什么叫还在丧期?”
“难道不在丧期不可以吗?”
“不行,未亡人是不能嫁入皇家的。”
“但当今天子轻佻,而且还是那种好的轻佻,也不是没有可能……”
蔡琰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思虑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可有的时候,人就是会去想一些东西,无法抑制。
“呜呜呜!昭姬姐姐!他们都是坏人!他们吃了我的,拿了我的,还不谢我!”
董白诉诸无门的情况下,还是哭卿卿的来找自己的昭姬姐姐。
不知怎的,正在胡思乱想的蔡琰在看到董白时,突然觉得自惭形秽。
“昭姬姐姐你怎么了?不开心吗?”
一向大大咧咧的董白竟然能够感受到蔡琰的心情,连嗓门都降了好几个调门。
“无事,只是觉得渭阳君真好,比我要好很多。”
?
董白去摸了摸蔡琰的额头。
“昭姬姐姐你说什么胡话?”
“无论是祖父、老师、他们都在我面前夸过你,说你是当世才女,便是一些男子也不如你!我怎么可能比你要好?”
……
董白疑惑。
董白眼睛往下移。
董白明白了!
董白煞有介事的将手贴在蔡琰的胸口,怜悯似的搓了两下:“昭姬姐姐不要担心这个,虽然你比我大,却比我小……但说不定以后还是有机会变大的。我听我那几个奶娘说,女子生育之后便能再大上一些。你要实在担心,不如我试试如何让你生育,想来应该是不难的吧?”
蔡琰还没有听明白董白在说些什么。
待她捋过弯来后,当即又羞又怒:“渭阳君在说什么?才不是这个!”
董白诧异:“不是这个?那昭姬姐姐还有什么不如我的?”
“……”
蔡琰难以启齿。
万幸,窗边的一抹光芒吸引了董白的注意。
“昭姬姐姐!是奔星!快来许愿!说不定能变大!”
奔星?
今日的奔星竟这般亮吗?居然可以晃到人的眼睛?
不过下一刻,蔡琰便瞳孔一缩,一把将想要跑去开窗的董白拉了回来。
“渭阳君,那不是奔星!”
“而是火矢!”
第87章 朕克你?
坞堡,本是民间自发性修筑的防御工事。自武帝时期兴起,至今已有数百年的历史。
汉光武帝刘秀在重新一统后,曾下令大规模拆毁坞堡。
中原,其实是河南、河北一带还好,基本都被拆除干净。但是在一些偏远地带,坞堡依旧屡见不鲜,反而愈演愈烈。
尤其是幽州、并州、凉州、蜀地、荆南、江东这些地方。当地百姓往往直面异族威胁,根本没有办法舍弃坞堡的保护,导致这些地方修筑坞堡之风盛行。
韩遂长于边疆。
所以对坞堡的构造极为熟悉。
他知道,坞堡虽然坚固,可却有一个巨大的缺陷!
“坞堡内极为狭小,加之又要供人居住,还要囤积粮草,基本没有可以躲避的地方。”
韩遂骑在马上,赞叹的看着郿坞的城墙。
“董卓的郿坞,虽然将城墙修筑的与长安城一样高,可其中又哪里有长安那般广阔?”
“只需用火矢攻城,就可以令堡内守军自顾不暇!如此,吾等自然可以攻破郿坞!”
兴许因为是黑夜的缘故,看不见郿坞城墙上飘荡的龙纛,所以马腾此刻也敢上前,和韩遂骑兵并立在一处。
“文约,如此真的能破开郿坞吗?”
韩遂对马腾今日白天的退缩其实还是稍有不满。
但碍于马腾在羌人中的声望,所以也不好斥责他,只是语气不大好的回了一句:“绝对可以!”
“今日白天攻城,堡内守军已经疲倦。”
“现在火矢一燃,就算对方将领想要重振秩序,也不见得能有用。所以这一次必然可以引起对方慌乱!”
不过韩遂终究没有咽下这口气,对着马腾嘱咐:“这次可是大好良机!切不能像今日白天那般了!”
马腾听出韩遂的轻视,也是有些羞恼。
“吾知晓了!吾此战已经派遣麾下庞德亲自领兵攻城,断然没有攻不下郿坞的道理!”
……
“果然来了。”
和韩遂以为的慌乱不同。
高顺、张辽,和韩遂一样,都是边境汉民,有些道理……韩遂懂得,他们自然也懂得!
就连徐晃都猜到了对方可能夜袭,又怎么可能不做准备?
“令士卒上城墙!让他们把天子赏赐的金子都藏好了!”
本来高顺还担心今天奋战了一日的士卒会士气不足。
但方才天子赏赐黄金和肉羹的犒赏无疑是大大激励了郿坞守军的士气!
现在吃了肉、拿了黄金的汉军士卒正是士气最旺的时候!对方选择在这个时候攻城……简直就是找死!
张辽将自己刚拿到的麟趾金放入怀中,有些不太确定:“我方才怎么听说是渭阳君犒赏士卒的财物?”
“你听错了。”
“哦……”
高顺打量一番四周——
“文远!西面就托付给你了!那里火把最多,应当是敌军的主攻方向。都这个时候了,敌军不可能还在玩疑兵之计!”
张辽将两柄短戟随意磨了磨,就领着十几名亲兵近卫前往西面,充斥着对高顺的信任。
“徐晃……”
高顺迟疑一番,但还是给他下了军令——
“天子安危便交予你了!”
“敌军往堡内射来火矢,必然会引起郿坞众人惊恐。你需保卫天子,以防宵小作祟!”
高顺平日不善言辞,但今天在下达军令后,又重新嘱托了徐晃一句——
“天子若是有半点闪失,我与文远便是不顾郿坞安危,也要先斩你!”
徐晃提起自己的大斧:“喏!”
“天子若有闪失,毋需将军对手,吾自己提着首级前来见将军!”
徐晃只身一人下了城墙,来到刘协庭院。
凉风吹过,徐晃突然打了个寒颤。
“天子呢?”
本应在此处躲避的天子,可此刻哪有半点踪迹?
上一刻还给高顺立下军令状,说不让天子有半点闪失,结果下一刻天子就不见了?
徐晃紧握斧柄的大手突然沁出细汗。
万幸,门口看守庭院的甲士还在。
“天子去了何处?为何不在庭院之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