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顺、张辽、徐晃都是大喜!
“此时竟有援兵?”
其实刘协收到的,是两份文书。
第一份便是张绣前来支援的军情。
另一份则是贾诩自述的请罪文书。
从一开始知道敌犯长安的逆向而行,再到前往大荔与董卓商议对策,还有昨夜兵围尚书台的行径,全都写的一清二楚……
至于贾诩之罪,按他来说是其罪有三。
一罪,是明知天子有难,却没有及时赶回长安,为君主分忧。
二罪,是调用函谷、武关二地守军,导致这两个地方的防守很有可能出现疏漏。
三罪,是放任士孙瑞这个嫌犯进入长安,进入尚书台,胡作非为……
不过这所谓的三罪,无论刘协怎么看,都觉得贾诩那老小子是在为自己请功呢!
“求表扬还这般的含蓄,文和这性子朕都不知是说他谨慎好还是说他胆小好。”
但这都是小事!
“按照文和的判断,张绣最迟今夜便能抵达郿坞。”
“朕决定不让张绣入城,而是直接与城内守军配合,一起杀入敌营,解郿坞之困!”
本来刘协是想看看能不能策反马腾,让马腾担任主力,击退韩遂。
但现在张绣来了,加上马腾明显不愿意把这个将功赎罪的机会把握在手里,所以刘协自然也就弃了马腾这招战术。
“今夜便联合张绣,一举将敌军击破!”
“现在还需要一人前去张绣军中,与张绣互通消息!”
高顺要继续守卫郿坞。
徐晃和西凉军的仇恨还没有化解。
所以张辽当仁不让:“末将愿往!”
“辛苦文远了。”
张辽带上几名亲兵当即离开,而郿坞内的将士也在高顺的安排下轮番歇息,养精蓄锐,以应对晚上的决战!
刘协本来也想着趁此机会休息,结果刚到屋中便有甲士禀报,说是蔡邕求见。
“蔡中郎见朕做什么?”
蔡邕是个大才!
但很不巧,他的长处,基本都是刘协的短处。
文学、书法、经义、音乐……
刘协估计,自己与蔡邕唯一能够聊起来的话题就只有蔡琰了,而蔡邕大概不会和自己去讨论这个吧?
蔡邕面见天子时的礼仪依旧板正,便是刘协赐座,他也不敢坐在胡凳上,而是按照古礼,跪坐于榻上。
“臣谢过昨夜陛下护佑小女之恩!”
原来是因私事过来。
刘协暗自松了口气。
蔡邕毕竟是大儒,似有浩然正气在身。同处一室,便是刘协都变的规矩起来,将腰板挺直,不似平时随意。
既然不聊学问和公事,那这严肃的气氛也就清淡了许多。
“不碍事。昨日敌军并未攻到郿坞当中,朕不过是防止侍者、女眷自乱,这才过去稳定人心。况且蔡大家自有短刃护身,好似女中英杰,便是没有朕,估计也不会伤到。”
?
短刃护身?
女中英杰?
陛下是不是搞错了,我家的昭姬不应该是温文尔雅、蕙质兰心吗?舞刀弄棒的事情,怕不是渭阳君那样的女子才做的出来的吧?
……
蔡邕眼中明显的呆滞被刘协捕捉到。
“看来蔡中郎却有些不了解蔡大家了。蔡大家不光是才气盖过当世大多男子一头,其胆魄胸襟同样不比热血男儿弱上多少。”
刘协是真的在夸赞蔡琰。
但蔡邕并不这么认为。
“将女子教养成这样,是我这个父亲的过错啊!”
“《女诫》曾言:生男如狼,犹恐其尪(注1)。生女如鼠,犹恐其虎。所谓妇德,自该清闲贞静,守节整齐,行己有耻,动静有法,如此才算是具有德性。”
刘协本来是有些敬畏于蔡邕的正气,说话都比平日里要轻上一些。
但此刻,刘协却对这个皓首穷经的大儒有些怨气。
“蔡中郎为何要将自己的孩子比作老鼠?若是读书将父母都读成了这样,那这书还真不如不读的好。”
就在刘协说完这话的时候,从窗口外突然传出一道喝彩声——
“说的好!”
不过立即就有甲士过来将那声音驱赶——
“我是渭阳君!这是我家!你不能赶我走!”
“我又没做什么别的事!就是听听陛下说话!”
“陛下!救我!快救我!”
……
声音逐渐远去,刘协和蔡邕这才从满头的黑线变为平静。
“陛下怕是说错了,书中的道理,是学不完的,切不能以偏概全。”
“如这《女诫》中的意思,表面是在说要打压女子,可实则却是让女子维护家中安宁,不要主动去挑起事端。如此家族才能够长久。”
“就好像现在这郿坞当中,明明可以维护现在的平静,等待敌人退兵,为何却要冒险出阵,将自己的安危暴漏于刀刃之下呢?”
……
蔡邕的这个弯,刘协险些没有绕过来!
“原来蔡中郎谢恩是假,劝谏是真。”
朕说呢!为何就这么点小事还专门过来谢朕一趟,感情是借用身边之事来谏言呢!
怪不得董卓其余人的建议都不听,就只听蔡邕的建议。原来是因为人家说话是真有技巧,比那些动不动哭天喊地要来死谏的御史文官强太多了!
“既然蔡中郎是来向朕谏言军事的,那大可不必将蔡大家给牵扯进去。以《女诫》、《经义》讨论战事,本身就是风马牛不相及的两件事情。”
刘协在面对蔡邕时的压力,不光是蔡邕本身正派的气质,更多的还是刘协总有种面见长辈的压迫感……
但现在既然是谈论国事,那刘协就是君!就是天子!
此刻刘协锋芒毕露:“蔡中郎说安于现状即可,不必主动出兵将自己的安危暴漏于兵锋之下……这话其实说的没错。”
“朕若是个太平天子,巴不得天天窝在长安或者洛阳的行宫里,天天写些诗词歌赋,赏些玉树庭花,养些奇珍异兽,任手下忠臣良将前去办事。”
“但现在,朝廷所控之地不过一隅,还常有觊觎天子权柄之人兴风作浪,引戎狄贼众前来攻取帝都……这个时候,朕若是不去争,不去抢,他们只会更加得寸进尺!”
“董太师亲征河东,朕现在决意主动出击,都是这个理!”
“若是想获得安宁,那就要去争抢!去进取!以兵威震慑宵小,使其不敢再起异心!”
“太师上一次在洛阳时选择安宁。然后他们逼到了长安。”
“这一次若是再选择安宁,那下一次,谁知道他们会不会继续得寸进尺,将大汉此时唯一的基业给夺去?”
而且!
“王允此人,好似潜藏在阴影中的毒蛇。”
“若是拖到围困郿坞的敌人主动退兵,王允自知此次无法重回长安,说不定会继续前往关东兴风作浪!”
“朕之前为了关中的百姓忍了王允一次,但这一次,朕绝不会再忍了!”
“若是为了丁点风险便因噎废食,那朕这天子还要不要当了?这遍地的汉贼还要不要收拾了?这传承了四百余年的大汉还要不要中兴了?”
“故此,还请蔡中郎莫要再劝!”
“若是真的出了什么意外,朕大概也会先走到蔡中郎前面,到时候九泉之下,朕自会给蔡中郎谢罪!”
……
蔡邕还说什么?
他还能怎么说?
他发现,董卓平日里虽然也残暴,但到底是个有顾忌的主。
但在刘协身上,他没有听出任何对于生前身后事的顾忌。
永远年轻、永远热情、永远在前进!
其意志之坚定,几乎不容他人可以质疑!
若是太平盛世,蔡邕揣测刘协大概率不会像他自己说的那样做个守成之君,反而会是个刚愎自用的君主,像孝武皇帝那样致使民不聊生。
但若是在如今这个时候,便是蔡邕都不晓得,大汉有个这样的天子,究竟是福是祸……
蔡邕终究不敢多言,只得轻轻告退,回到自己的住处手捧圣贤书,双眼无神的不知在思虑什么。
此刻。
董白正在兴致勃勃的和蔡琰说着什么,惹得后者脸颊升起一片绯红。
高顺在检查着府库中的兵器,巡逻着每一个可能出现的防守死角。
其余一般将士,则是草草吃掉一些粮食,随意卧在兵舍中抓紧休息。
而刘协,则终于睡了一个梦寐以求的好觉,没有担忧,没有政务,也没有董白。
……
直到黄昏。
徐晃过来将刘协唤醒,刘协随意捧了些凉水拍打在自己脸上。
“张绣到了?”
“到了!张文远传来讯息,他们就在十里之外扎营,半个时辰后开始发动对敌军的突击!”
“城内准备的怎么样?”
“高子循已经令所有甲士披上三层厚甲,手持短刃,只待张绣一到就打开城门冲出去!”
刘协点点头,在徐晃的帮助下重新船上了自己的金银鳞甲。
“公明也跟着一起去,朕这里不需要护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