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我需要建议家族,安排一些血脉来到这里了。”
“毕竟我在安都城结识的智者告诉我:只有广泛的抛洒渔网,才能得到更多的收获!”
而对一个世代经商的家族来说,
有什么比长久繁衍、获得财富更重要的呢?
罗马的光辉?
如果可以,克拉苏当然希望它能永远存在!
“唯一不好的是,秦人对商贸存在莫名的警惕,我需要等待他们这场公民大会的结果。”
“愿众神保佑克拉苏家族!”
……
当克拉苏在安静书写自己日记,并抓紧机会大吃特吃秦国美食的时候,
位于王宫大广场之前的数千人集议,也随着日落,慢慢走入尾声。
皇帝安排的侍卫在周边持起了明亮的火把,以代替暗淡下去的太阳,继续照亮正在进行最后辩论的四个人。
其余人等,
口舌并不如他们锋快,才智并不如他们充足,眼界并不如他们广大,所以当这四位不知道从哪里探头出来的隐士登场后,便已经退下,将舞台留给对方。
“真像啊……”
一直端坐在台上,以示自己对这场集议重视的皇帝看着争吵得面红耳赤,几乎要打起来的四人,忽然发出一声轻叹。
旁边的丞相好奇的侧过头。
只听皇帝说,“这场上的四位,分别姓卫、孟、吕、黑吧?”
“是的。”
“知道他们具体的姓名吗?”
“并没有,这几位隐士并不愿透露自己的来历,就连那位黑氏的长者也摆手不言。”
“真是可惜。”皇帝又叹息起来,“朕听他们的辩论,总忍不住想起史书中记载的,商君当年舌战群臣之事。”
“而那位孟氏长者在儒学上的研究,也足以为秦国儒家的执牛耳者。”
即便秦国仍旧重视法度,但随着国家安定,儒家学说自然而然的流行起来。
只是相对于中原的那一支,
秦国这边,由于身处域外,人口对于周边蛮夷来说,还没有呈现压倒性的优势,所以秦儒更加关注礼法、教化这方面的事情。
可以说,
兜兜转转数百年,一下子就回归到了孔夫子的年代。
“至于吕氏……”
“黑”是与国同休的庞大家族,
而“吕”虽然也在秦国显赫过,但那是百年以前的事了。
那个时候,
老秦人还在老家虐待六国呢。
等到始皇帝掌权亲政,当时的丞相吕不韦很快自尽,吕氏族人被尽数迁往岭南……
是以当年太祖西迁,并没有吕氏跟随。
这个姓氏在西秦国中,是极为罕见的。
当然,
“刘”氏在西秦,也是非常罕见的。
要知道,
皇帝当初下令赐予某位善于耕种的刘氏长者鸠仗时,心里其实是经过了一番纠结挣扎的。
“可能是南越国的遗民,乘着船只渡海而来的吧。”丞相如此说道。
吕氏被流放岭南后,便在那里扎根下来,并于南越国中发展壮大,找回了往日的荣光。
只是,
当安国少季全力以赴,通过替南越太后努力疏通水道,实现了当年嫪毐都没能完成的伟业后,吕氏的荣光又消退了。
因为他们反对归附汉朝,被汉朝派来的将士进行了无情的镇压和清理。
为谋生路,参考前辈经历,渡海跑路到秦国,也是有可能的。
虽然海路遥远,但依靠水流推动,贴着海岸线行船,倒不至于遇见太大的波折。
“也许吧。”
皇帝并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纠结太久。
他只是听着场上四人的话语,对着丞相说,“这些都是杰出的人才。”
“想到他们的姓氏……让朕颇有商君孟子复生在眼前的恍惚之感。”
丞相笑笑,“先贤早已逝去,这不过是巧合罢了。”
“当务之急,还是听取他们的观点,做出适当的决策,好解决国内的忧患。”
“爱卿言之有理。”皇帝点了点头。
火光从明到暗,
直到夜半,
这场争论才逐渐平息下去。
但秦国的君臣还不能休息。
当参与集议的人群散去后,他们仍旧要聚集在宫中,针对日间那些抄录下的内容进行朝议。
行商的好与坏,
支持和反对的理由,
被皇帝下令,用两张巨大的白纸,一一书写出来,于群臣面前摊开。
当晨光熹微时,
紧闭的宫门重新打开,一夜未睡的皇帝带着臣子走了出来,向全国颁布了新的命令。
“朕听从诸夏先贤的教导,知道农业是国家的根本,不可以被疏忽轻视。”
“何况《管子》里说:‘仓禀足而知礼节’!嬴秦身在域外,负有教化万方的使命,朕不敢在这点上有所放纵。”
“但是治理国家,就像照顾禾苗一样,要顺应天时地利,这样才可以实现人和。”
“秦国如今的情况,若要阻止商业的兴盛,那就像在冬天种植麦苗,期待它能在春天收获一样,是很难做到的。”
“朕不敢违背这样的天理,所以对国政进行了一定的修改——”
首先,
效仿中原汉朝,进行盐铁官营,民间可以通过向边境戍卒输送粮食的方式,获得朝廷发放的凭证,从而贩卖食盐到各处;
其次,
兴修更多的道路和驿站,以促进商贸的兴盛,并放松对城中集市的管理,取消了不少有碍于交易的规则;
再者,
考虑到边疆苦寒,朝廷允许驻守边疆的将士,向往来的商队征收关税,截留部分以自用;
以及,
若行商财富到达一定程度,占有的土地超过一定数量,就要缴纳高额赋税。
……
总而言之,
秦朝君臣选择用“中庸”的方式,来调和本末的问题。
朝廷把持着最基础的东西,将枝条交给他人进行灌溉修建。
“这些举措没什么问题。”
“就是允许将士自征自留关税这一点,让我有些不好的预感。”
宽广的西渭水之上,
有渡船顺着水波轻轻摇摆,
那操桨弄舟的船夫对自己的朋友们说道。
那几个参与了集议,又在尘埃落定后事了拂衣去,根本不给皇帝征辟召见机会的贤人隐士,正整整齐齐的坐在这条船上,从容的饮用着美酒。
没有一点激烈争吵过的样子。
“什么预感?”
因秃发严重,所以每时每刻都要戴帽子的黑氏长者询问他。
船夫摇着头,只露出高深莫测的笑容说,“哼,才不告诉你们!”
“除非你们求我!”
于是黑氏长者果断放弃,转头看向旁边的友人。
商鞅就说,“无非是将军做大,不听号令罢了!”
军权在握,又加之以财权,
配合上秦国如今因四方来敌,从而导致的外重内轻局面,很难不让人回想起春秋之时,某些士大夫的例子。
“但凡事皆有利弊,其结果也会随着时间而出现变化。”
“只要眼下有利于国家,那它就可以得到推行。”
至于以后?
还是期待后人的智慧吧!
吕不韦在旁边眉飞色舞的说道,“有了这样的政令,我还真忍不住,想做些什么!”
“忍不住也得忍!”
商鞅瞪了他一眼,想起来到秦国之后,这死鬼一直在私底下向人鼓吹各种经商秘诀,一副“成功学导师”的模样,就莫名来气。
“不然送你一根绳子,配两杯毒酒!”
这是当初吕不韦自尽的专属套装。
这家伙喝了两杯毒酒,都没能成功毒死自己,肚子痛得满地打滚,最后还是靠自挂东南枝,才解决了肠胃问题。
“无妨!”
对于商君的胁迫,吕不韦只是淡淡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