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战国开始掌控山川 第479节

  躺在迟迟无法入睡的皇帝想到这件事,心里又是一声叹息。

  他知道,

  霍嬗这么做,是在维护他的太子舅舅。

  甚至他心里还很明白,

  江充的言行举止,的确有挑拨天家父子的深意。

  但有些东西,

  知道归知道,做起来又是另外的事情。

  毕竟比起怕死,皇帝更怕失去权力。

  哪怕有卫青死前的嘱咐,

  他也没办法在自己已然强壮起来的长子面前,保持豁达开朗的心态。

  ……

  “为什么愁眉不展呢?”

  当夜风吹拂过窗台,皇帝翻来覆去,总算发出轻轻的鼾声后,

  梦里,

  同样苍老,但莫名一副被人殴打过的先梁王刘墉,正在跟自己许久未见的堂哥打招呼。

  皇帝有些惊讶。

  他眼下,很少在梦里见到自己的亲友,

  即使思念卫霍,也只在离别的初时,于梦中浮现过他们的身影。

  “你这个……”皇帝指了指堂弟脸上的痕迹,“怎么回事?”

  刘墉听了,顿时垮起自己那张老脸,跟堂哥哭诉起来,“你还记得我年幼时,差点放火烧了宗庙的那件事吗?”

  “现在我死去了,于冥土之中见到了祖先,受到了这迟到已久的责罚。”

  “我曾祖打得我好疼啊!”

  “如果不是我跑得快,只怕还要被他打断腿!”

  皇帝回想起当年——

  刘墉的确提起过这件事。

  他当时还特别得意来着,觉得自己发现火焰燃起来后,凭借一发大放水术就将之浇熄,可谓机智!

  至于放水的时候,不小心溅到了老祖宗的牌位上?

  那可不重要!

  现在好了,

  阳世的刘墉脑子不够,记不住这件小事,底下的老祖宗却是心心念念着,就等他死下来呢!

  “唉!”

  老迈的梁王顶着自己青红交错的脸,对皇帝堂哥恳切的说,“总而言之,还请陛下以江山社稷为重,不要做令亲者痛之事……”

  “我刘氏先祖在天之灵,可是会看着这一切的。”

  说罢,

  梦境逐渐的散去,

  皇帝还没来得及发出挽留,就沉入昏暗的夜中。

  他终于无牵无挂的睡了过去。

  阴间,

  刚刚托梦完毕的刘墉,捧着自己多彩的脸蛋呲着大牙,对身边的卫青说,“我放弃了给子孙托梦,让他们给我准备足够贡品的机会,去劝告天子。”

  “希望他可以想开一点,不要辜负我的牺牲。”

  卫青跟着点头,夸赞起了梁王的牺牲。

第390章 惠安

  之后的一段时间,

  皇帝离开了五柞宫。

  他开始巡视起属于自己的陵邑。

  陵邑,

  是汉朝开创的新制度。

  当皇帝的陵墓修建起来以后,为了表示重视,汉廷会把一些地方百姓,迁移到陵墓附近,建立起新的城邑,守护着死去的汉家天子。

  这项制度是很好的,

  起码它端出了“孝”这个令人信服的理由,能够理直气壮的迁移地方豪强,削弱他们在当地的力量,让朝廷的权力得到延伸。

  只是,

  在皇帝持续不断的各种折腾后,豪强早已应迁尽迁了。

  更何况皇帝的陵墓广大,旁边还有许多臣子的陪陵。

  这让陵邑的规模也跟着扩大,迁移来的人口跟着增多。

  天底下哪里还有多余的豪强,来填充这座庞大的陵邑呢?

  因此,

  当皇帝到来的时候,

  他见到了一些形容消瘦的人。

  这跟他想象中的很不一样。

  毕竟在皇帝看来,既然迁移的是豪强,那么他们囤积的财富,除去被朝廷拿走的那部分,其他的自然要花费在新的居住地上。

  用被迁豪强的钱,

  建设自己的陵邑,让自己死后也能感受到旁边的繁华和热闹,满足他那放纵不羁的天性,

  这是多么美妙的一件事?

  但为什么,

  为什么这些人会这样消瘦呢?

  当皇帝发出疑问的时候,那些人便说,“我们是附近的人家,为了谋生,自愿迁移过来的。”

  在卫霍去后,

  皇帝仍旧在坚定的打击匈奴。

  但那两颗璀璨无比的将星陨落后,大汉再也没有取得像漠北之战那样震撼的战果。

  一些汉将也在后续的战事中,或死或降。

  这让大汉的军队基础,位于长安周边六个郡的良家子们,也被大量消耗。

  而当青壮失去后,周边留守的老幼妇孺,又该如何?

  替皇帝守陵,

  这是一个说起来脸上有光的事情,朝廷对于诸多陵邑,也屡屡施以恩遇。

  所以有些人愿意离开乡土,迁移到这里。

  底下的臣子对此,则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因为豪强不够用了,自然需要百姓顶上。

  不然皇陵周边冷冷清清的,

  臣子家里也会跟着冷清起来。

  皇帝听了他们的理由,沉默了许久。

  他喃喃道,“陵邑都这样了,其他地方又会是什么样子?”

  随即,他下了新的命令,要去周边的郡县看一看。

  于是车轮滚动起来,带着由于老迈,已经很久没有出来四处游玩、观看民间风景变幻的皇帝,走过很多地方。

  皇帝一路看去,只一路沉默。

  他坐在那华丽的车架上,闭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

  等到回到宫中,

  皇帝才沙哑着开口,对霍嬗说,“你是冠军侯的子嗣,心里对打仗是怎样的看法呢?”

  霍嬗是上过战场,立过军功的。

  他享受战争带给霍家的荣耀,本该像秦时那些饱尝军功爵制好处的权贵那样,支持这“立身之本”。

  但他却说,“打仗是一个国家必行的事。”

  “但一个国家如果想要强盛,就不能只会打仗。”

  皇帝听了他的话,看着软垫仰起了头,神色看上去有些疲累。

  他忽然换了个话题。

  “你知道那位来自夏国的惠安大师吗?”

  “知道的。”

  霍嬗的脑海里,浮现出一个璀璨的光头。

  惠安,

  是多年以前,经过西域来到长安的佛门弟子。

  他独自一人跨越数千里之遥,希望来中原求取“正法”的故事,吸引了许多贵人的关注。

  而惠安这个年轻的比丘,

  也凭借自己的口舌和天性,以及对此时的中原君子们来说,从未接触过的,很是新奇的佛教理论,得到了不少人的帮助。

  如今,

  他已经在长安的郊外修建起了简单的寺庙,跟附近的一些百姓供奉起了佛陀。

  霍嬗曾好奇去看过他,然后对着他那浑圆的脑袋发表赞叹:

  “难怪会有人说: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

  “原来人没了头发,会变得这么丑啊!”

  “幸好我家里没有秃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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