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安都城中,
皇帝这样对自己的儿子说道。
皇子低着脑袋,恭敬温顺的对着父亲说,“为国家做事,这是我的本分,不应该再要求额外的赏赐。”
忠诚不需要回报,
忠诚本身就是回报!
皇帝感动于他的言论,上前抚摸着他的背部,还把自己用过的宝剑赐予他。
最后,
皇帝说,“你这孩子,实在是让朕欢喜!”
“不需要多说了,你暂且去犁軒那边,代掌其事,磨练一下处理政务的能力。”
他摆出一副温情脉脉的姿态,仿佛是一位真心为继承人规划未来的君主,
但皇子知道,
之所以会安排自己去犁軒,无非是因为那里远离大秦腹心,驻守在那里的藩镇将领,很容易凭借地利割据称雄。
而且那些埃及人在几十年间,也未曾得到足够的教化,时隔一段时间,总要爆发一些乱子,企图动摇大秦的统治。
如今大秦东疆很有压力,那么西边便不能出现问题。
犁軒那条能够连通两个海域的运河,更是需要被朝廷信任的官员牢牢掌控在手里。
于是,
皇帝再次给自己这个天然没有继承权,但在很多方面很好用的儿子,画起了大饼。
皇子对此,表现的十分高兴,捧着父亲刚刚勾勒出来,墨迹都还没有干透的饼走出了宫殿,带上刚刚放下不久的行囊,又要去往犁軒。
他没有忘记带上那位美丽的寡妇,并且对她做出许诺,“等到了犁軒,你我就结为夫妻!”
对方含笑应下,随后在路途之中,向皇子描述起了犁軒那边的情况。
“埃及人的教派还没有断绝吗?”
当皇子静静的听了一阵后,忽然皱着眉头,打断了美人的话语。
美人笑道,“千百年的人心所向,可不是一下子可以根除的”。
“大秦征服波斯,已经有上百年了,可拜火教仍然在民间得到了传承,不是吗?”
“何况许多地方的人,并不像诸夏的君子那样,对很多事怀抱有务实朴素的观点,多爱匍匐在神灵的脚下,祈求祂的怜悯和宽容。”
“你如果想要迅速的在犁軒扎下脚跟,获得当地人的认可,那么利用九柱神的信仰,是一个很好的办法。”
皇子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他没有多说什么,但在之后的时间里,的确对埃及的宗教进行了一定的研究——
如果想要摆脱那来自血脉父亲的控制,
那拥有属于自己的一块土地、民众和军队,是很有必要的一件事。
北面和东面都隔着大海,
南靠高原群山,西边是广阔沙漠的犁軒,显示是符合皇子需求的。
可这里是大秦西南的粮仓,时刻受到严格的监管,并不能够轻松那被他拿下消化。
皇帝的多疑更是不会允许有某个势力长期驻扎在这里,
他每年都会要求犁軒的官员入朝述职,然后寻找各种理由,将之迁换。
频繁移动的草木无法拥有稳固的根基,
它们永远长不成让皇帝担忧的样子。
对自己,
也许停留的时间能够持久一点,
可左右也不过两三年。
他需要一些无法被皇帝控制、超乎其预料,而且表面上看起来,很难跟自己牵扯在一起的力量,在犁軒造成一些乱子。
这样,
他才能理直气壮的拖延时间,拒绝返回安都城。
所以埃及人的教派?
可以试着去接触一下。
毕竟在诸夏的世界,
对这玩意称不上时刻关注。
皇子心里如此想到。
在一段时间后,
熟悉了犁軒环境,并通过自己新迎娶的妻子,认识到埃及地下首席祭祀的皇子对其的影响力有了一定了解。
他决定听从妻子的枕边风,成为这些僧侣的暗中指挥者,为自己谋划的“左右互搏”、“养寇自重”做好准备。
“我听说你们崇拜的神灵,也有飞鸟的面相。”
“这跟我大秦的玄鸟十分相似嘛。”
他接连了那位祭祀,并对他如此说道。
那位祭祀在秦人的长久压迫下,已然被动学会了很多东西。
因此他从容的说,“殿下是玄鸟的后裔,在埃及自然也当做荷鲁斯在大地上的代行者。”
荷鲁斯,
是埃及神话中“王权的守护者”,是天上的明亮的日月,也是地上埃及当之无愧的君主。
当年埃及这个国家还存在时,
其法老便多以“荷鲁斯”的化身自居。
皇子知道这个典故,心里十分满意祭祀的回答。
毕竟,
在朝野长久的侧目而视之下,
皇子心中已然生出了些许扭曲的想法。
他不仅没有对异族展示出深恶痛绝的姿态,反而颇为亲近。
他迫不及待的,想用“异族”的身份,去反噬那只高傲的玄鸟。
因此,
他在某个不为人知的夜里,随祭祀走进了一处隐蔽的,属于埃及人的神庙中。
在那里,
他接受了还在寻求复国的埃及人的效忠,并在后者的拥戴欢呼中,被冠以“荷鲁斯”之名。
而他那位同样追求权力的妻子,
则是按照辈分和血脉,被祭祀们尊奉为“奥特克里帕七世”。
……
“唉……”
“怎么会变成这样?”
西秦的阴间,
才从新夏之地返回,见证了这个同盟同胞之国“浴火重生”的秦太祖嬴辟疆,正同着自己的历代祖先,长吁短叹不止。
他那位征服了波斯,并且怀抱着“不相信后人的智慧,要自己解决眼前问题,所以下令修建了无数波斯京观”的儿子也跟着老泪纵横:
“难道这是我当年所作所为的报应吗?”
因为杀戮了太多蛮夷,
所以由他父亲建立,由他自己兴盛的国家,就要被一个杂糅了异族血脉的后代,亲手推倒火坑之中?
旁边的秦国先君们经历过一次亡国的冲击,虽也有些许忧虑和烦恼,倒没有像他们这般浓厚。
他们甚至还能抽出精力,去安慰自己的西秦子孙,劝导他们看开一点。
“天底下没有不亡的国家。”
“也没有复兴了一次,还能复兴第二次的国家。”
“能够将宗庙延长近两百年,我们这些享受后人供奉的老鬼,已经很满足了!”
把自己吊死在宗庙外面,那棵老歪脖子树上的秦二世扶苏也说:
“我时常和冥土中的智者讨论秦国如今的情况,也前往阳世看过许多秦国治下的风景。”
“按照这般庞大的疆域,这般崎岖的土地,能够稳稳的守住百余年而不生出过分的动乱,已经很不容易了。”
“那编修成的《波斯史》中,虽称波斯人享国数百年而不绝,可其朝代社稷,又更换了多少次呢?”
“我所希望的,不过是诸夏在西海扎根这么久,即便有一朝翻覆,也能有后人兴起,维持其文其种,不至于为异族所迫,沦为他人的奴仆。”
西秦如今所占据的土地,
拥有起来很不容易,
维持起来更是艰难。
一旦崩溃,
那还能像中原和新夏那样,再度迎来统一吗?
善于征战的老秦人在四散奔波之后,是否还有足够的武力和团结,去对抗周边趁虚而入的蛮夷呢?
别的不说,
大秦隔壁的邻居,
那在武德方面,有类诸夏君子的罗马,正是一个值得他们担忧的对手啊!
嬴辟疆还是哀叹连连。
他的儿子更是愤而起身,指着身边某个子嗣说,“都是你的错!”
“若是当年选立他人做太子,国家哪里会变成现在这般模样!”
那被祖先斥责,
按照血脉,正是如今秦国之主父亲的死鬼,呐呐的低下了脑袋,面上一点也不敢反驳。
可他心里却想:
我岂有读心和预知的能力?
当年这孩子一副温良恭俭让的模样,在政务上也着实有能力,有见地,比起其他皇子要超出太多,哪有不册立他为太子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