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来不信任任何人的王莽便发现了这个阴谋。
他气愤的令人打死了宠爱过的侍女,随后将毒药塞到了自己儿子的嘴里。
王临于是跟自己的大哥一样,也被父亲毒死了。
虽然他无法称得上“无辜”,
平日中的作为更不能称之为一个好人、好儿子,
但他的死亡对王氏来说,仍旧是沉重一击。
至此,
她同王莽所生的四个儿子,尽数死去。
除却时常被王莽训斥、苛责,性格唯唯诺诺的王安凭借“身体不好死的早”逃过了父亲的迫害外,
其余三人都被自己的父亲剥夺了性命。
“还有什么可以联系的呢?”
眼睛早已哭瞎,无法再度流泪的王氏在心里默默想到。
除了一个同样饱受折磨,被幽囚于深宫之内的女儿,
她和王莽之间,还有什么牵扯呢?
“母亲。”
“您不要再折磨自己了!”
孝平皇后过来探望,又趴在苍老的、病弱的、消瘦见骨的母亲身边,将她的手搭在自己同样因忧愁而生出白发的头上。
她抱住王氏气息奄奄的身体,像个婴儿一样缩在母亲的怀中哭泣。
可不同的是,
婴儿哭泣,是为了索取母亲的关注,让她为自己而停留脚步,投以爱护。
孝平皇后的哭泣,却是请求母亲放手,离开这个让她们感到窒息的世界。
她不是自己的兄弟,
她不会为了自己的性命,而强求母亲继续牺牲自己。
她说,“我在入宫嫁给孝平皇帝的时候,就不再是王家的人了。”
“现在,你也可以放心的摆脱它的束缚。”
“等我见到那个人的败亡后,就让我们在地下相聚吧!”
于是王氏的手指动了起来,插到女儿的发丝之中。
她努力的睁开眼,嘴唇颤抖着,发出了多年未曾有过的声音:
“白,白发……”
“你怎么也、也老了?”
她的女儿三十都没到,为何却苍老成这样?
但女儿没有回答,只因为这太久没有听过的声音而流泪。
她哭泣了一阵,然后咬牙切齿的说,“不会太久了……不会太久了!”
王氏知道她在说什么。
她握住女儿的手,干涩的说着,“我在冥土等你。”
也会在地狱中,等待那个人的到来。
随后,
她闭上眼睛,迎来了最终的解脱。
再也没有负担压在她的身上,
再也没有多余的血线牵住她的灵魂,
她总算可以安心的松开手,用浑浊的双眼,去期待那死后的安宁。
可听到这个消息的王莽,却生出了无边的怒气。
在这样危机动荡的时候,
他的妻子竟然背弃自己而去,这实在是有损于自己的名望,给国家增添负担。
但他不能表现出来。
在外人面前,他做了许多年的好丈夫,不能在最后跌个跟头。
所以,
王莽忍耐着自己的怒气,为王氏举行了葬礼。
收拾好行礼,正打算离开长安返回老家的刘秀,也再次旁观了这场送别的仪式。
他刚刚到来的时候,
王莽正在为汉室的太皇太后发丧;
他准备离开的时候,
王莽正在为新朝的皇后发丧。
“怎么总遇见这些事情?”
有洒落的白色纸钱飘到了刘秀的头上,他因此无奈的将之拍下,顺便发出了一声叹息。
他的朋友邓禹随口说道,“年纪大了,总有这么一天的。”
王政君活了八十四岁,
王氏活了六十五岁,
在此时绝对称得上是“高寿”。
而她们这样的年纪,也都有着随便摔一摔,就能摔掉性命的脆弱。
邓禹并不觉得刘秀来去长安之时,遇见这种事情,有着何等深意。
只是凑巧而已。
刘秀却总爱多想。
他是个很聪明的人,考虑的总比常人多上许多。
所以听到邓禹的话后,刘秀忍不住笑道,“是啊,总有那么一天的。”
“天下哪有老而不死之人?”
王莽耳顺之年已然过半,其四名嫡子,也尽数走在了他的前面,膝下只有两个庶子和一些未成人的孙儿。
在眼下的风雨飘摇中,
他辛苦得来的江山,又将托付给哪个后辈?
而他的后辈之中,又有谁能承负起这样的重担,保住自己的身家性命,还有祖宗基业,不被马上就要到来的狂澜席卷而去呢?
刘秀心里万分感慨,面上却是一点不显。
他只是带着寻常那样亲热温和的笑意,同好友告别。
“若来日有机会,你我再秉烛夜谈吧!”
刘秀坐上马车,对送行的邓禹招手说道。
邓禹没有拒绝。
然后,
马车动了起来,
伴随着新朝皇室的丧乐之声,刘秀走向了自己的家乡。
在那里,
他的兄长刘縯已经做好了准备,要将那被王莽严令禁止的谶语实现——
“汉室将复,新室当亡!”
……
“你看,太过于名义而无力把控实际,就会导致这样的情况。”
冥土中,
何博带着死鬼们围观人间的事情,并对着其中人物发出指指点点的声音:
“没有牢固的根基,即便一时搭建起了高楼,也会在不久后迎来倾塌。”
“只能期待王莽这个家伙早点死吧!”
“他要早点死了,还能将皇位传给自己的子孙,让后人当个几年皇帝再亡国。”
“不然自他得之,又自他失之,可就有点尴尬了!”
从西海返回来的刘老三在旁边发出附和的声音,结果却被小心眼又敏感的始皇帝瞪了一眼。
汉太祖赶紧解释,“嗨呀兄弟,我这儿没说你呢!”
始皇帝不悦的板着脸,“你有没有说我,难道我不知道吗?”
他习惯性的张口吐出一串对刘邦的形容词,什么“流氓无赖、奸猾狡诈、无耻之徒”等等。
何博静静的等他骂完,然后询问刘老三,“你又翻他墙招他了?”
汉太祖嘿嘿笑道,“这次可没翻呢!”
始皇帝拿杆子捅人的手艺,如今拿去抓知了,都是一沾一个准,何况把企图翻墙,强行拉近秦汉距离的汉太祖捅回他院子里去?
“就是把这些年在西秦的经历整理了一下,然后给政哥儿送了一份过去。”
于是何博懂了。
嬴秦的先君们之所以不愿在西海停留,特意跟大汉玩换家游戏,就是不想看到子孙们的糟心事。
谁能想到刘老三这个不学无术的家伙,活着的时候明明还拿儒生的帽子撒过尿,转头却能为西秦的衰败满怀感情的写下各种记录。
只能说,
人在做坏事的时候,精力的确是无限的!
“这都是王莽的错!”
何博出手,劝阻了秦汉两位皇帝的拉扯,并禁止刘老三在自己的大殿里,表演始皇帝的独门步法“秦王绕柱”。
然后,
他指着倒映人间之事的镜子,将王莽的身影放大,真诚的告诉始皇帝。
“要不是这家伙发疯,跑到刘老三的高庙里搞行为艺术,他也不会突然从西海回来,打扰到你的悠闲嘛。”
刘邦是个很洒脱的个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