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芳走上前来:“准备妥了嘛?”
林十三颔首:“舅舅放心。等到了吉时,猫婿上了花轿必疯。不过,要让它有机会刺王杀驾,需外甥我做唱礼官,安排仪式。”
吕芳当即答应:“我替皇爷做主,就由你做唱礼官。”
林十三压低声音:“今日皇爷最好多穿几件道袍,省得真被猫婿挠伤。”
巳时正刻,严嵩如众星拱月一般,领着一众严党官员来到永寿宫大殿前。
吕芳笑道:“吉时还未道。诸位在殿外稍等半个时辰。快给阁老、小阁老搬两张椅子!”
“天热,在阁老、小阁老脚边放两鉴冰。”
严嵩客气的说:“多谢吕公公。”
众人等了足有半个时辰,吕芳领着他们进得大殿之中。
钦天监掐算的吉时已到。嘉靖帝端坐在青纱帷帐之中,敲了一下铜磬。
太常寺的乐工们立马“滴里搭拉、滴里搭拉”吹起了喜庆唢呐。
唱礼官林十三高喊道:“吉时到!请御猫新娘眉霜!”
两名小内宦抬着一个精致的猫舆来到大殿内。眉霜温顺的卧在猫舆上。
林十三又喊道:“请猫婿。”
大殿外,陈矩双手将猫婿放进了花轿之中。自然,那轿帘已满是猫疯饮的味道。
猫婿闻到猫疯饮,盏茶功夫后必发疯发狂。
陈矩命两名小内宦,将花轿抬进了永寿宫大殿内。花轿与猫舆隔着能有二十步。
林十三唱道:“请皇爷为猫婿挑轿帘!”
两名小宦掀开了青纱帷帐的帐门。大热的天,嘉靖帝套着六层道袍,在吕芳的搀扶下出得帷帐。
黄锦上前,双手奉上一根“挑喜杆”。
一众严党官员脸上都露出了笑容。
盐商张钰皓站在官员们身后,心中狂喜:猫婚仪式结束,我便是进过永寿宫的天下第一商人!有了这块金字招牌,以后做任何生意都能得心应手。
且说花轿之内,猫婿已经开始焦躁不安。橘混合着酒和胡椒的气味让它如坐针毡。
嘉靖帝缓步走到了花轿前。唱礼官林十三紧随其后。
林十三喊道:“恭请皇爷挑喜帘,猫圆家润,国泰民安!”
嘉靖帝伸出挑喜杆,挑开了轿帘!
猫婿本就焦躁的很。见面前出现了一个陌生人,手里还拿着一根杆子,当即就发狂发癫!
它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喵呜”声,从花轿中窜了出来,一双猫爪劈空挠向嘉靖帝前胸。
幸好嘉靖帝穿的道袍足够厚。猫爪仅仅抓破了第一层。
大殿中的所有人都目瞪口呆!
猫婿落到地上,朝着嘉靖帝呲着牙,浑身的毛都竖了起来。
它腾空一跃,第二次向嘉靖帝发动了攻击。
幸好一旁的林十三眼疾手快,伸出手腕一挡。猫婿的爪子当即给林十三的手腕留下了两道血痕。
嘉靖帝一声龙啸:“欺天啦!此猫刺王杀驾!”
陆炳不含糊,大喊道:“大汉将军速速护驾!”
一众护卫嘉靖帝的大汉将军万万没想到,竟然有一只猫刺王杀驾。他们刚才都愣在当场。
陆炳喊了这一声,他们才反应过来,抽出腰刀就要将猫婿剁成肉酱。
嘉靖帝喊道:“定有主使,抓活口!”
大汉将军们收了刀,赤手空拳上前捉猫。
猫本就是以敏捷闻名的。猫婿上蹿下跳,大汉将军们赤手去捉,永寿宫大殿中乱成了一团。
猫婿窜到了严嵩面前,双爪竟拽下了他几根白胡须。
严世蕃大喊道:“快拿下它!”
还是林十三懂猫性。
猫的颈下第三节骨头是软肋晕穴。
林十三冲上前,左手薅住了猫背,右手两指朝着它颈下第三节骨头狠狠一掐。猫婿当即晕了过去。
嘉靖帝的脸上浮现出疯癫的表情。他大吼道:“啊呀!刺王杀驾!内外勾结!是谁指使?”
“光天化日,日月乾坤。竟有人指使一只猫在朕的永寿宫谋害朕!”
“他们放火杀不死朕。收买宫女杀不死朕。这一回竟用一只猫来谋害朕!”
“欺天啦!”
“吕芳!”
吕芳心领神会,连忙手捧铜磬走到了嘉靖帝面前。
嘉靖帝抓起铜磬,“当啷”摔在地上,完成了皇帝杀人素质二连。
大殿内的所有人先是震惊,随后是死一般的寂静。
朝中人人皆知,当今天子性卞。说白了就是嘉靖帝时不时狂躁发疯。丹药吃多了的人都这样。
在嘉靖帝狂躁发疯时,无人敢多一句嘴。
当然,是真狂躁还是假狂躁,是真疯还是假疯,只有嘉靖帝自己知道。
嘉靖帝走到了一众官员面前。他先面对着鄢懋卿问:“是你指使御猫刺王杀驾?”
鄢懋卿跪倒在地:“臣对皇上忠心耿耿,绝不会.”
不等鄢懋卿说完,嘉靖帝一脚踹在鄢懋卿的脑袋上。
嘉靖帝又问:“是谁献上的猫婿?”
吕芳在一旁道:“回皇爷,是江南盐商张钰皓所献。他就在殿中。”
嘉靖帝大呼:“陆炳!抓!审!一个小小盐商,怎么有胆量指使邪猫刺杀朕!一定有后台!”
“北镇抚司会同司礼监,严审严查!”
张钰皓此刻已吓得两腿发软,瘫坐在地。就差屎尿齐出了。
两名大汉将军上前,将他架了起来。
嘉靖帝又望向手腕上有两道明显血痕的林十三:“林十三护驾有功,赏铁铠一套。”
猫婿刺杀事件的始作俑者林十三,竟摇身一变成了护驾功臣。皇帝钦赐武官铁铠,这是天大恩荣。
林十三重重磕了下头:“谢皇爷恩典。”
嘉靖帝一脸疯癫神色,又抬脚踹了鄢懋卿一下:“这就是你手下的盐商?不说感激皇恩,反而刺王杀驾?”
鄢懋卿此刻是懵逼的状态。一天前嘉靖帝刚刚降下圣旨,褒奖他巡盐有功,为朝廷带回了一百八十万两银子。
嘉靖帝又望向严嵩:“你教出来的好门生!”
严嵩跪倒:“老臣有罪。”
一众严党官员这才反应过来,齐齐跪倒喊道:“皇上息怒。”
嘉靖帝双手挥动袍袖,来了一个金鹤独立,随后快步冲入青纱帷帐。宛若市井疯子。
他在青纱帷帐中发出怒吼:“啊呀!先皇落水得急症而亡已是蹊跷。朕今日若死于猫爪,岂不又多了一桩千古疑案?”
“陆炳,彻查!查不出真相,锦衣卫自你以下全部自裁谢罪!”
“都给朕滚!”
严嵩和一众官员心惊胆战的离开了永寿宫大殿。
林十三也退了出去。等众人散尽,他悄悄扯下了花轿的轿帘,去了西苑值房之中,将轿帘放在火盆中烧成了灰烬。
半个时辰后,严府。
一众严党官员焦急的等待在书房外。
书房之内只有严嵩和儿子严世蕃。
严嵩道:“我就知道,你和鄢懋卿这次做的太过了!为何要多拿盐务上的半成分润?真是多拿了半成?”
严世蕃给严嵩倒了杯茶:“爹,真就多拿了半成。今日之事像是意外。与盐务上的事无干。”
严嵩怒道:“你平日里自诩聪明绝顶。你怎么不想想,皇上那两脚为何不踹别人,全踹在鄢懋卿身上?”
“还有。皇上为何迟迟不处置吴时来那三人?”
“真以为东南打了胜仗,就能一俊遮百丑?”
严世蕃如醍醐灌顶:“您是说,皇上在借题发挥?”
严嵩闭上了眼睛:“那姓张的贱商落在了锦衣卫手里。锦衣卫是什么地方?那是阎罗殿!”
“用不了半天,姓张的贱商连小时候偷过谁家的针,年少时偷看过哪家寡妇洗澡都得供出来。”
“盐务上的猫腻还能瞒得住嘛?”
严世蕃有些发急:“皇上该不会因此事掀起大案吧?”
严嵩微微摇头:“那倒不会。没了严家,谁来替皇上制衡朝中清流?东南的倭寇要靠严家人替皇上剿。天下之财要靠严家人替皇上去敛。”
“古今成大事者以找替身为第一要务。严家就是皇上的替身。皇上暂时不会卸磨杀替身。”
“罢了,咱们如今只能以静制动。等待锦衣卫审讯那贱商的结果。”
“奇怪,好端端一只猫,怎么就在永寿宫发疯了呢?”
严世蕃颔首:“是有蹊跷。儿派人将林十三找来,问个清楚。”
林十三已经料到出了这么大的事,严世蕃一定会问他缘由。
半个时辰后,林十三来到了严世蕃面前。
严世蕃开门见山:“十三,那猫婿怎么就疯了?”
林十三先是皱着眉头,作苦思冥想状。
严世蕃有些发急:“你不是玩宠的行家嘛?竟不知猫婿为何发疯?”
林十三一拍脑瓜:“啊呀!我想起来了!原来是这样!”
严世蕃问:“哪样?不要卖关子!”
林十三道:“小阁老稍安勿躁。之前我在永寿宫中捉住猫婿时,闻到它身上有一股子龙涎香的味道。”
“想来是盐商张钰皓想让猫婿香喷喷的出现在皇爷面前。故提前用龙涎香熏过猫婿。”
“那厮不懂猫性,不知猫嗅觉灵敏,对于气味儿万分敏感。或许正是龙涎香的味道让猫婿发疯。”
林十三这是在胡诌八扯。猫婿身上哪有什么龙涎香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