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治下五城各地人口加起来已超过百万，人多了，想法自然就杂。
刘招孙犹豫着要不要引入特务统治这个怪兽。
他对中统盖世太保克格勃之类的机构印象不好，担心一旦开了这个口子，会培养出一个恐怖血腥的怪物。
可是，如果放任自流，屠龙少年很快就会变成恶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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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连几日，刘招孙没再像往常那样和康应乾说笑，对金虞姬也有些冷淡。朝鲜丫头以为平辽侯近乡情怯，思念开原的那个女人了。
杨青儿的父亲凭着女婿大功，东山再起，到山东去做大官了。
金虞姬心中嫉妒，颇有些伤感。诰命夫人还有父亲在，她的父母却已尸骨无存，现在连唯一可以依托的男人，也是朝秦暮楚。
平辽侯不知这些，只当是金虞姬身体不适，嘘寒问暖后见她眉头不展，于是道：
“等回开原，听凭布木布泰决定，若是她想回去，便送她回科尔沁，一直留在总兵府，总是不好。”
金虞姬笑说：“官人为何突然提起这个？那丫头淘气伶俐，若是回蒙古去，不知要遭多少罪。再说。”
金虞姬脸色绯红，现在才知刘招孙还是最在意自己，有些惭愧道：
“布木布泰神仙一样的女孩儿，好比那白娘子，我不在意的多一个妹妹，官人连诰命夫人都不曾碰过，何况是她。”
刘招孙敲了敲金虞姬脑门：“你才是白娘子，雷峰塔倒了，才把你这妖孽放出来，幸好让我撞见。”
金虞姬大笑。
刘招孙长叹一声，若不是杨镐当初非要把女儿嫁给自己，他现在也不会是一妻一妾。
只娶金虞姬一个便好。
“开原军法严苛，目下建奴未灭，强敌在侧，本官焉能三妻四妾，夜夜笙歌？即便蒙古人不要她，也需把她送出总兵府。”
金虞姬无语。
“夜夜笙歌？说得你好像真有过一样，奴家倒是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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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招孙与康应乾策马走到前面，边走边聊。
“这般杀戮于事无补。”
“哦？”
“太祖皇帝惩治贪腐，动辄剥皮萱草，杀官无数，你看现在贪官少了没？所谓水至清则无鱼，与人方便自己方便。”
刘招孙反驳道：“太祖处事不公，只杀文官武将，对违法乱纪的藩王勋贵一意纵容，当然不能服众！”
刘招孙策马向前。
“刘总兵，你可知开原城中在传什么？”
“传什么？”
刘招孙一脸茫然。
“关于你纳妾的。”
康应乾抚掌大笑：“刘总兵，别说你现在在辽东一手遮天，便是做个小小参将，三妻四妾也是寻常的。辽西祖大寿，咱们的老朋友，今年快五十了，一妻八妾！咱们在浑河血战时，听说他又买了个十三岁的扬州瘦马，在辽镇之中传为佳话。”
“佳话？”
刘招孙惊诧老康消息如此灵通。
康应乾盯着他脸，像在打量一个怪物：“妻妾成群，子嗣昌盛，这才是为官之福，刘总兵，老夫劝你收下这美人胚子，做你的天可汗，你却一直不肯，真是朽木不可雕也。”
刘招孙沉默良久。
“平辽侯有圣人之心，刻薄待己，箪食瓢饮，和奴贼死磕，几乎是圣人了，老夫甚为钦佩。只是普通凡人想要的，无非是银子和女子。”
康应乾正色道：“刘总兵，从萨尔浒看你一路走来，有些话，一直给留着，今日借此机会不妨说开了。”
刘招孙策马上前，认真望向康应乾。
“天下何人不贪？如今占据辽东，你要向祖大寿学学，给心腹多分好处，银钱田地，想占便让他们占，贪一些也无妨。丘八打仗不就是为女人银子吗？军法严苛，绷得太紧，早晚会出大事的。”
第137章 回家
一身四品文官服的袁崇焕出城三里，迎候平辽侯。
听完康应乾讲述，袁崇焕惊道：
“当日在紫禁城，下官与先皇说五年平辽，不想刘总兵英明神武，只用半年就斩杀奴酋，平定辽东！”
眼前的袁崇焕还是黑黑瘦瘦，其貌不扬。
你那个油腻中年，没有一丝丝改变。
浑河血战开原军伤亡惨重，很多人都已离去，如今见到袁崇焕，竟感到一阵莫名的亲切。
如今袁崇焕已升为辽东按察使，辽东刑狱司法都归他管，权力仅次于辽东巡抚。
不到一年，圆嘟嘟就从那个落魄的三甲进士升为副按察使，升迁之快堪比李如松。
“袁巡按过奖，都是将士用命，戮力同心！”
袁崇焕神色凛然，凑到刘招孙身前，低声道：“刘总兵，眼下后金未灭，黄台吉退走赫图阿拉，建奴实力尚存，万万不可懈怠啊。”
一路走来，还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话，这话还是出自袁崇焕之口。
平辽侯不由对圆嘟嘟刮目相看。
见袁崇焕身形瘦削，忍不住又要和他寒暄。
“袁督察久在岭南，这辽东风物，可领略否？”
袁崇焕瞟了眼人群之中的康应乾，咧嘴笑道：“下官公务繁忙，应酬无暇，倒没注意这些。”
众人大笑。
袁崇焕一边引导众人进城，一边向平辽侯汇报各项工作进展。
当日黄台吉率正白旗围攻开原，城内战兵伤亡一千二百人，百姓死伤两千余人，城南一带几乎夷为平地。
众人经过迎恩门，刘招孙望着黑黢黢的墙壁，想象着开原惨烈的战事，对袁崇焕道：
“城中商业如何？后金围城期间，有没有商人投靠建奴？”
袁崇焕指着街上林立的商铺，连忙回道：
“刘总兵勿忧，开原厚待外番，黄台吉攻城时，商户出钱出力，通力守城，朝鲜商人自发登城扔石头，下官与乔监军组织商户巡城，擒拿十几个细作！后金细作被一网打尽，黄台吉攻城没了内应，只能硬攻，所以才被乔监军抓住机会，一炮命中。”
袁崇焕又把当日乔一琦炮击黄台吉情形详细说给众人听。
刘招孙大笑，朝袁崇焕满意的点点头，这便是他想要的。
在利益面前，什么外番内番，什么黄台吉努尔哈赤，都要靠边站。
商户们不是傻子，开原税率远低于后金，还有各项优惠政策，如经营半年以上便可减免部分商税。
而商业，最注重的便是秩序稳定。
最困难的时候，刘招孙没有选择劫富济贫，打劫商户，而是一直努力维护商业秩序，保障各族商人的合法经营。
单是这一点，他统治下的开原就比后金、辽镇靠谱很多。
既然刘总兵能保障自身利益，大家也没必要再开门迎接后金主子进城了。
失去各族商人的支持掩护，老奴在开原的情报网立即陷入瘫痪，所以就成了瞎子。
后金一向依赖的里应外合攻取城池计谋，在刘招孙面前完全失效。
这也是黄台吉被红夷大炮打伤后，放下开原这块难啃的骨头，率兵南下增援沈阳的原因之一。
“好，袁巡按精于民政事务，有萧何之才！黄太吉退回赫图阿拉，以后辽东商户不会再和建奴走近，斩断了建奴这条生命线，赫图阿拉必定物资奇缺，黄台吉只会败亡的更快！”
刘招孙想起和金大久满桂他们议定的贸易事宜，继续道：
“本官计划将商户整合，建立个更大的商贸公司，也给军官多一项收入，防止腐败再发生。当然，卖给军官的股份，价格会比外面低出很多，不论什么人，都可成为股东，叶赫人，蒙古人，朝鲜人，甚至倭国商人。”
袁崇焕一脸茫然，显然不懂什么叫公司。
刘招孙又补充道：
“售卖南货、食盐、布匹粮食等必需品，统一定价，统一进货，价格比市面低，货真价实，以后和朝鲜和蒙古的贸易，都由这个大商铺负责。”
袁崇焕连连点头，沉思片刻，又向平辽侯说出自己忧虑。
“平辽侯，据下官所知，朝鲜贸易集中在鸭绿江沿岸，那边离咱们太远，和开原八竿子打不着，剩余贸易走辽南路线，被辽西那些军头分走，我们连一成贸易都占不到。不知要怎么和朝鲜人贸易？”
不等平辽侯开口，旁边站着的康应乾摇头笑道：
“袁大人有所不知，金虞姬的哥哥便是朝鲜的朝天使，此人背后势力，乃是那啥君，他们正筹划废掉朝鲜国王。这些人需要平辽侯支持才能成事！”
听到说要参与朝鲜宫斗，袁崇焕眉头皱紧，若有所思，康应乾混然不知，继续解释道：
“辽西，咱们眼下对付不了。不过，鸭绿江那边是可以占的。控制新义州，无论是对朝鲜贸易还是威慑，都可游刃有余。”
听到这里，袁崇焕忍不住打断道：“染指朝鲜，是否操之过急？”
听到说朝鲜，平辽侯身边众人皆神色微变，康应乾忿忿不平道：
“这就是袁督察有所不知了！当初在萨尔浒，光海君授意朝鲜统帅姜弘立，让此人与代善议和，卖了东路大军。本官这条老命，险些丢在浑江！等把光海君赶下台，老夫新仇旧怨一起算，非要亲手剁了这群养不熟的狗崽子！”
袁崇焕微微点头。
听说刘总兵在朝鲜蒙古都有势力分布，参将满桂还是平辽侯的拜把子兄弟，不由震惊。他对平辽侯的实力，又有新的认识。
刘招孙接过话头，补充道：“明年开春，本官成亲之后，开原军便将渡鸭绿江，进入朝鲜，将建奴残余势力继续向东北方驱逐，那时，商铺可垄断朝鲜贸易，渐渐削弱祖大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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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边走边聊，走过南北大街，总兵府就在眼前，刘招孙匆匆向众人告别，临走时让袁崇焕提前准备，明日随自己去视察屯堡。
说罢便带着金虞姬，在一群卫兵护卫下，径直走向自己府邸。
他心中有些忐忑，两个半月不见，不知道杨青儿可好。
听袁崇焕说，诰命夫人每日以泪洗面，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刘招孙对这个十五岁的小妹妹谈不上多么喜欢。
当初应允杨镐，答应和他女儿成亲，完全是出于政治投机。
带着杨青儿离开沈阳，开原血战便爆发，好不容易打完，又忙着练兵。
等所有事情做完，准备成亲时，努尔哈赤来沈阳了。
就这样拖拖拉拉，拖了大半年，应允杨经略的婚事迟迟没有下文。
回想这半年来为积攒实力和建奴死磕，刘招孙可谓不择手段，连婚姻都拿来做交易，简直就是欺骗人家少女纯洁感情，忽然感觉自己真够混蛋。
金虞姬身体恢复了七七八八，一个人走路问题不大，她跟在刘招孙身后，满脸欣喜朝总兵府走去。
距离大门还有几十步远，远远便望见杨青儿带着胖丫头站在门口，像块望夫石似的朝这边张望。
杨青儿早得到消息，知道官人今日会回开原。
“诰命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