挽明从萨尔浒开始 第454节

  “第六兵团孤军深入,去打汉城,风险太大。而且,”

  按照太上皇诏令,吴阿衡统帅的南路军,只需对朝鲜沿海港口炮击,并不需要追击歼灭。

  这样是为了让朝鲜军队四处奔走,疲于奔命,最终被大军各个击破。

  “分兵合击的计划,还得继续实施,第六兵团现在去丰川,起风了,今夜就出发。”

  吴阿衡终于放下那本《帝国将领的自我修养》,抬头望向眼前烽烟四起的仁川城。

  “出发?”

  孟进宝一脸茫然。

  “对,去黄海道,合围平壤。”

  “顾全大局,是将领最基本的要求。太上皇说过,要坚持集中兵力各个歼灭,以歼灭敌军有生力量为目标,不以保守或夺取地方为主要目标。我们只有几千人,不占优势,所以,断了攻打汉城的念想吧。”

  吴阿衡可以放弃,可以坐在这里安静看书。

  可是孟进宝对眼前唾手可得的战果不能不管不问。

  “此地距汉城不过五十里,多近啊,太上皇离汉城多远,五百里都不止!他们什么时候再来打汉城?我们一下子打过去,兴许就抓住李倧了,把国王抓了,可是大功一件?”

  吴阿衡苦苦一笑,只得把道理掰开了给这个不爱学习的手下解释:

  “东征的初衷是什么?”

  “报复李倧,杀人。”

  “不是,是统治朝鲜,收服人心,人心是什么?”

  孟进宝愣在当场。

  “人心就是秩序,就是粮食和安全。”

  说到这里,吴阿衡想起刚才在书上看到的一句话,立即现学现卖:

  “在歼灭敌人时,不能仅仅要消灭肉身,更要摧毁敌人的斗志。”

  攻下汉城,我们不能坚守,不能坚守,就没有秩序,没有秩序,便没有人心,没有人心,弹压成本剧增,对大齐来说,就是块不赚钱的飞地。

  “孟进宝,你知道袁崇焕当年是怎么死的吗?”

  “和妖僧同归于尽,自己服毒死的。”

  吴阿衡一耳光扇过去,轻轻打在孟进宝头上。

  “他在倭国,没粮,没援兵。”

  “你想和他一样吗?”

  孟进宝连忙摇头。

  “攻破仁川,已是极限,不可再往前一步。若真想做好事,现在就带三百个兵进城,把那些抢劫杀人青皮无赖全部抓住,当众处死,然后再以太上皇名义开仓放粮,赈济仁川百姓,在咱们撤退前,让训导官好好给朝鲜人讲讲《齐朝田亩制度》!”

  吴阿衡眺望汉城方向,若有所思道:

  “人过留名,雁过留声,给朝鲜百姓留个念想吧,咱们下次来,不知是几年之后了。”

第525章 因为我们来过

  仁川,白云山,龙宫寺,冬月清晨,凄风苦雨。

  这座一千年前新罗文武王(公元670年)创建的的古刹,今日成为第六兵团训导官宣扬大齐新政的所在。

  海军总训导官韩轲轲站在七星阁一颗千年古松下。

  巨木枝叶茂密,形若伞盖。

  古松前面围着乌泱泱的百姓,足有五六百人,一队第六兵团海军守在寺庙周围,各人手执火器兵刃,军容严整,铠甲鲜明。

  韩轲轲唤来几名朝鲜通事,走到人群前。

  地上堆着小山似得血淋淋人头,一群没来得及逃走的仁川府官吏,被齐军五花大绑,跪在百姓面前。

  韩轲轲放下大喇叭,指着跪着的思密达,怒声咆哮:

  “当初武定皇帝好心将朝鲜交给你们打理,本指望你们能守境安民,教化朝鲜百姓,看看你们做的好事!真是枉费太上皇他老人家一片苦心!!”

  “抢百姓粮食,偷百姓银钱,糟蹋百姓妻女,把百姓骨头拆走熬汤吃,犹嫌不足,现在还要勾结倭寇,把大家伙儿卖到倭国为奴!”

  战兵押上来一群倭寇,个个血肉模糊,已被打得半死不活。

  “打死他们,打死!”

  愤怒的百姓一拥而上,围着被绑住的倭寇一顿拳打脚踢,几个情绪过分激动的渔民甚至直接用嘴去咬,仁川海运便捷,常年遭受倭寇侵袭,百姓被倭寇祸害家破人亡都是常态。

  “杀倭寇!”

  在朝鲜百姓愤怒的呼号声中,可怜十几个加贺藩武士很快当场毙命。周围被绑着的仁川官吏吓得面如土色,像失魂儿似得一动不动。

  韩轲轲满意的点点头,

  “什么两班贵人,大儒豪绅,都是狗屁!他们可曾好好管过你们,现在,武定皇帝来了,你们的好日子到了!实不相瞒,这次齐军来仁川,不是来抢你们银子的,不是来抢你们女人的,是来救你们的!等会儿便去粮仓放粮,谁敢阻拦,你们就杀谁!”

  “武定皇帝来了,你们的好日子来了!”

  训导官跳上高台,动作夸张的向百姓挥舞手臂。

  “去粮仓,去各位老爷家里,拿回你们的东西!有大齐在,你们便不会挨饿,不会被人欺负!”

  “我们走后,他们会给你们免去部分佃租和高利贷,会施舍你们口粮,这不是因为他们良心发现,也不是因为他们变成了好人,而是因为,我们来过。”

  当日,孟进宝遵照上官命令,率三百战兵进入仁川,斩杀作乱的朝鲜奸人,开放粮仓,安抚人心,第六兵团各营训导官向仁川士民宣讲齐国雅政。

  武定皇帝一手缔造的极权平均主义,在何时何地都充满诱惑力,无处不均匀无处不保暖的美好蓝图,对水深火热中的朝鲜百姓更是无比振奋。

  ~~~~~~~~

  十九日,舰队离开仁川,继续北上,二十一日,至江华岛。

  吴阿衡照例派遣一名朝鲜通事,上岸递交《武定皇帝致朝鲜国王书》,劝降江华岛守军。

  结果这位倒霉的通事刚刚上岸便被自己同胞残忍杀死。

  和谈无望,只有战争。

  二十一日正午,旗舰定远号、主力舰致远号停泊距离岛屿两里海面上,用侧舷舰炮猛烈轰击江华岛要塞草芝镇,广城镇守军。

  江华岛守军原本三千人,布置六十多个炮台,不过守军听说大齐水师北上,昨晚一夜之间逃走了一千多人,剩下的一千多人也并非忠勇之辈,他们想起要逃走时,已经被主将鱼在渊派家丁堵在军营。

  当时朝鲜京畿道流传这么一个说法,朝军之所以屡战屡败,全因朝奸作祟,舒川之战如此,仁川之战如此,江华岛之战更是如此。

  这种说法显然是扯淡。

  不过江华岛主将鱼在渊却对这一说法深信不疑。

  由于江华岛位置特殊,距离汉城平壤都比较近,交通便利,此地聚集有大量前明商人做生意。

  听到说可能有朝奸,于是齐军还未逼近,朝鲜兵倒先在江华岛屠掠无辜汉人了。

  无论如何,大齐战舰所向披靡,二十三日,舰队占据草芝镇,炮轰广城郭。

  广城郭是一座完全的石城,朝鲜军指挥官鱼在渊带领守军奋勇抗击,奈何弹尽粮绝,失去后援,最后改用刀和长矛和齐军搏斗,刀和长矛断了,就用石头和拳头搏斗,直到全员壮烈殉国。

  至今(永和十七年2023年),大齐游客在游览此地时,还会在江华岛老松和城墙上看到当年舰炮炮弹留下的痕迹。

  舰队轻取江华岛后,并没有在此停驻,立即向北航行,二十八日,海军至海州。

  海州御史李布,在听闻江华岛陷落后,并没有置身事外。他知道,海州的海防对于北方战事有举足轻重的影响。

  问题是,李布能阻挡住齐军吗?

  两班出身的李布,面对齐国的坚船利炮,其实没多少办法。

  当齐国军舰进入海州附近的海域,到处购买足够齐舰使用的火柴水米,同时也向李布示威。

  谁敢卖东西给齐人?齐国人没买到什么东西,就派人来找李布。态度非常明确:把齐国所需的物资卖给齐国,不会让你难堪。否则……

  李布答应了吴阿衡,说尽可能的满足齐军。海州名为海防重镇,实际上几乎什么都没有。

  所谓海防,只有几台快生锈的大炮。而海州所能用的海防兵,也就一千人,还不包括李布从其他府临时抽调的兵丁。

  ~~~~~~

  在人们习惯性的印象中,太初倭乱(即太初三年东征)是一场以少胜多的战役。

  齐军以八万对阵日朝联军四十万,最终将对手打得落花流水。

  如果单从双方兵力的绝对数来说,日朝联军当然占据优势。

  可是如果仔细翻阅相关史料,读者就会发现一个令人震惊的史实:

  在太初倭乱几次重要战役中,除了最后那场平壤决战,齐军与朝军(日本已经出局)兵力基本相同(六万对五万),其他各场战役(如仁川登陆战、釜山歼灭战、舒川炮击、海州侵袭等),齐军兵力都远超过朝军。

  落实在第六兵团上,吴阿衡麾下七千多水兵,与总兵力达到二十万的京畿道、忠尚道作战,竟然不落下风。

  李氏王朝在南方的二十万大军,面对浮海而来、区区八千齐军,为何会处处被动,处处失利呢?

  其实原因也很简答。

  除了双方军队战力悬殊差距,还有一个重要原因是,朝鲜国土狭长,各道守军仓促应战,缺乏机动兵力。

  据史料显示,此时朝鲜各道所登记在册的王军、备倭军、练勇等兵力总数达四十二万,抛开吃空饷的情况,其实有数量起码也在30万以上,集中在南方的乃是李氏王朝主力,兵力至少在十五万。

  这个兵力对比吴阿衡麾下堪堪七千海军,拥有高达20:1的绝对优势。

  然而,从朝军驻防之分散及兵力之使用上看,朝鲜各道都不能将主力全部用来与齐军作战。

  由于各道相互掣肘,彼此并无救援,所以齐军面对的都是各个朝鲜孤军。

  反观齐军,得益于蒸汽机在战舰上的使用,坚船利炮,机动性强,一日千里,真正实现了指哪打哪,再加上《齐朝田亩制度》的神奇洗脑作用。虽是客场作战,却完全占据了战场优势。

  所以,在太初三年东征朝鲜战争中,齐国海军在兵力占据绝对劣势之下,主将吴阿衡切实贯彻了武定皇帝“集中优势兵力歼灭敌人”的战略,对朝鲜中南部各个府道一一击破。

  十一月二十九日,第六兵团终于在丰川登陆,吴阿衡接到武定皇帝诏命,迅速向平壤东南集结,此时,黄海带、京畿道守军被吴阿衡折腾得欲仙欲死,早已疲于奔命,再也无力抵御这支海军。

  十二月初,第六兵团在丰川、黄冈一线,与中路军、东路军联合,将朝鲜八道切割成南北两段。

  自此,平壤失去外援,沦为一座死城,李氏王朝开始步入全面崩溃的命运。

第526章 平壤大捷

  一枚炮弹准确击中七星门前耸立的箭楼,重达十斤的铁球穿过面前纷乱的箭雨,直接在木板上砸出个碗口大小的窟窿,接着,数以百计的霰弹如一堵墙般砸向箭楼,一片哀嚎声中,正在张弓射箭的思密达弓手被铁砂打成筛子,如落叶坠地。

  齐军炮击不停,密集的炮弹砸在城墙上,木石乱飞,偶尔有一两枚开花弹落在垛口后面的人群中,剧烈爆炸,奔走狂呼失魂落魄的思密达们顿时化作春泥,更护花。

  得益于工坊研发的可靠的延时引信,可以保证炮弹以平直弹道发射而且不容易被引爆。炮弹为使用木质弹托的中空圆形炮弹。

  空心铁球中间填充火药,铁蒺藜、瓷片等,将空洞塞住,一经放出,其火力能到之处,威力惊人。

  根据工坊试验记录:“(开花弹)弹子即必炸开,弹内之药,用磺较多,可以横击一二百步,其弹子炸成碎铁,与内贮之铁棱,皆可横冲直撞,穿肌即透,遇物即钻,一炮可抵十数炮之用。”

  炮弹依次在各个垛口后面炸开,每次爆炸都炸死炸伤一大片守军,朝鲜炮手据守地势较高的牡丹峰,居高临下用大将军炮和疑似红衣炮轰击齐军步兵,两边炮兵打得有来有回,韩真义放下望远镜,脸上露出得意之色。

  “这朝鲜兵火炮倒也不错,只是打得不准。”

  此时双方火炮样式及机制原理基本相同,都是前膛装滑膛炮,仍旧属于以黑火药做发射药的前膛装滑膛时代。

  只是朝军火炮形制设计仍然是明末红夷炮的延续,在原先的基础上稍微有些改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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