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7章 等待野蛮人及崩溃
崔启环顾四周,撕扯掉身上铠甲,露出肋间数道尽显豪迈:“末将追随第六兵团蒲大帅,枪林弹雨,受伤无数,死都不怕,还怕吃一缸酒,几块肉吗?”
林振羽回头看了眼老盘,他猜到这些话都是老盘教崔启说的。
“广德帝掌权,残暴无道,连长公主都要下死手,简直禽兽不如!他迫害武人,杀人只嫌杀得太少,抓人只怕抓得不够多,如今天下武将都要起来反叛朝廷。林营官为护送长公主平安抵达郧阳,一路上不知遇上多少妄图截杀长公主的贼人!广德帝与长公主势不两立,南京盛传,杀刘雨霏者可得万金!今林营官不忘太上皇厚恩,冒死护卫长公主,以一敌百,不惜得罪广德帝,将长公主一行平安送至秦大帅面前。劳苦而功高如此,大帅不但对他没有奖励,反而听信小人,想要谋害林营官,在此设下鸿门宴!
“难道秦大帅也要为虎作伥,为广德帝卖命,甘愿做朝廷的走狗吗?!”
大帐之中气氛陡然紧张,几十双眼睛同时望向这个滔滔不绝的卫兵。
一众武人手指按向刀鞘,只等秦建勋发话,便要上前,把这卫兵剁成肉泥。
秦建勋神色如水,对一众部下没有任何反应,只是对崔启道:
“坐。”
崔启对大帅行了个军礼,挨着林振羽旁边坐下。
周围剑拔弩张,大帐外隐隐还能听见利刃出鞘的声音,林振羽如坐针毡,坐在那里有些尴尬。
坐了一会儿,他便借故起身要入厕。
“且慢,”秦建勋终于开口。
“先把这碗酒喝了,再去如厕不迟,”
话未落音,三四名身形彪悍的武将上前将崔启挡住。
林振羽无奈,只得将酒缸抬起,抬头望向秦建勋,却是把酒水往地上一洒:
“上敬苍天鬼神,敬太上皇在天之灵!让各路神灵好好看看,看看林宇之子,看看我林振羽到底是忠是奸!”
不等说完,他又将酒水往地上一泼:
“下敬各兵团死难的将士,你们没死在敌人的枪口下,却成了自己人的刀下鬼!林振羽为兄弟们不甘啊!”
溅落的酒水洒在众将脚上,围在周围的武将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秦建勋饶有兴致的观看林振羽表演。
“中间这酒,敬给第四兵团,敬给秦大帅和诸位将军,湖广若没有你们镇守,早不知被土司蛮子侵占多少次了!”
此时缸中剩余的酒水,堪堪只淹没缸底,林振羽举起酒缸,一脸豪迈,将酒灌了下去。
“干!”
这·····
在第四兵团一众武将目瞪口呆的注视下,林振羽亮出缸底,朝众人示意。
待林振羽放下酒缸,秦建勋上前,拍了拍他肩膀,点头笑道:
“好!好!好!林营官海量····比你爹要聪明一些,我与你爹,当年是过命的交情,怎会对你下手?是你多虑了。”
林振羽偷偷擦了擦额头渗出的冷汗,心道,老子刚才差点被人砍死,还多虑什么多虑。
秦建勋看林振羽稍稍放松,忽然阴沉沉道:“林营官护送长公主安然无恙到了郧阳,可见你对辽东叛逆也有同情之心,若是让广德帝知道,林营官怕是不能活着离开郧阳了。”
林振羽还不知道这是秦建勋在试探自己,正要发作,转念一想,秦建勋若想捉拿自己,早就动手了,何必等到现在。
“秦大帅说笑了,末将本就是广德帝派来的人,如今差事已经办好,如何不能活着离开郧阳。”
秦建勋哈哈大笑:“看来林营官是真不知道朝廷里面的道道,你的那位亲兵,刚才肆意诋毁朝政,估摸着也不赞成新政,若是如此,便趁早将他处死,以绝后患。”
林振羽抚掌大笑:“这么说,秦大帅和你手下这些将士们,果然已经成了广德帝鹰犬?”
“砍死他!”
“竟敢如此出言不逊!杀了他!”
秦建勋呵退冲上来的武将,转身对林振羽和颜悦色道:“太上皇不明不白失踪了,至今不见尸首,我只是觉得此事蹊跷,只有活着才知道以后发生的事情,所以我们第四兵团一直按兵不动·····”
“秦建勋,你还要继续坐山观虎斗?”
秦建勋此时也顾不上什么官场礼仪规矩,大声怒道:
“每日死去的都是本官的同袍,我为何还要坐山观虎斗?”
第748章 林振羽的生活和时代
刀收回了刀鞘,便再没了杀机。
鸿门宴结束了。
舞剑的节目虽然攒劲儿,而且不用加油就能观看,然而项羽到底没有杀人之心。
总之,刘邦活了。
大帐响起秦建勋雄浑有力的声音:
“均州西北不远,有个沧浪洲,方圆数里之地,土地肥沃,足够卢象升等人活着了。”
“至于长公主,我已命道士在太子坡腾出别院,让她在那里清修。”
秦建勋放下地图,抬头望向林振羽。
“林营官可满意?”
郧阳各州县,数均州最为繁华,太子坡位于武当山下,沧浪洲,距离武当山不过五十里路程,两个地方都是繁华之地,而且严格意义上说,均州并不属于第四兵团防区,万一长公主在均州来个清君侧,也追究不到秦建勋身上。
这样的安排,当然是很不错。
林振羽不像崔启那样鲁莽,张嘴就造反——刚才只是试探——他的母亲还在广德帝手里,凡事要谨慎。
“末将代长公主、卢象升谢过大帅!”
帐中将官面带愠色,秦建勋点头道:
“护送他们去均州,五日之后,回郧阳复命,我在点将台,等你。”
林振羽双手抱拳,率众人退出大帐。
剩余众将气得咬牙切齿。
纪晓白如厕回来,环顾四周,大吃一惊,一会儿不见,林振羽没了踪影。
舒福佳在旁阴阳怪气道:“林营官不胜酒力,不能亲自向纪大人告别。”
说着他从怀中掏出珍宝玉石:“姓林的说,奉上白璧一双,拜献大帅,再奉上玉斗一双,拜奉纪大人。”
秦建勋喃喃自语:“虎父无犬子,林振羽凛然有生气,就像他爹林宇一样,杀他,我如何能下得了手!他的亲兵要造反,可见他不是皇帝的人。”
舒福佳附和道:“大帅考虑周全,我等不及。”
秦建勋接过玉璧,放在座位旁。
纪晓白一把夺过玉斗,扔在地上,一阵乱砍,边砍边跺脚骂道:
“你们这群武夫!让人家三言两语给骗了!天下人都造反,姓林的也不会造反!他自幼失父,母亲藤原千代子从小教育他忠君爱国,还在他背上刺了字,如今藤原千代子被刘堪那狗贼软禁!林振羽怎么会造反!第四兵团早晚要被林振羽夺去。我们都要成为广德帝的阶下囚!”
埋伏在大帐外面的亲兵听见玉碎声,纷纷拔刀划破幕布,一拥而入。
见帐中都是熟悉面孔,全都愣在当场。
秦建勋斥退众人,对纪晓白道:“原先你说要诛杀此人,我没有同意,你竟敢自作主张,再有下次,定斩不饶!”
纪晓白拂袖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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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要留下?做第三营营官?”
战马踏在郧阳大街的青石板路上,马蹄铁发出清脆哒哒声。舞子简洁有力的询问像马蹄一样,叩击林振羽心灵。
“为什么不呢?”他收紧缰绳,目光徐徐望向城门,马匹不得不放慢脚步,和骑术并不略显生疏的武家女并驾齐驱。
“你想和你父亲一样,建功立业,出将入相,让自己的故事进入史册?”武家女边说,边往后瞟了眼,老盘跟在马屁股后面,被腾起的烟尘遮住了半个身子和脸。
“那是妄想。”武家女切换成日语,飞快的和林振羽交流,“你父亲最后就是死在了战场上,你会步他的后尘。”
在鸿门宴结束后回来的路上,扮做林营官家丁的舞子姑娘,从一个第四兵团旗队长那里听到新的情报。
“我掌握了最新的情报,”
舞子目光焦灼,努力想要跟上林振羽的步伐,气喘吁吁。
情报,张口闭口就是情报!这里不是倭国!不要总是情报啊情报。
林振羽十分厌恶倭国人做派,比如将火炮称为国崩,把天妇罗称为是最美味的食物,以及三句离不开的情报。
他和颜悦色望着自己左手边这个美艳动人的倭女,努力压住心头怒火:
“什么情报?”
“第四兵团刚和奢崇明的余孽打了一仗,不分胜负,秦大帅的幕僚们有意让第三营,也就是你,去当炮灰。”
“哦。”林振羽满不在乎:“这算哪门子情报?多半是纪晓白故意说的,好让我被吓住,自己逃走。”
舞子睁大眼睛,抓紧缰绳,停在原地:
“为什么要这样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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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老虎迟迟不去,天气热得像置身蒸笼。
出了城门,长公主的马车停在护城河前,林振羽上前禀明情况。
刘雨霏听说要去太子坡,颇为惊诧,连忙询问是谁的主意。
“太子坡神道的起点,是香客们登山(武当山)的必经之地,把我安置在那里,是什么道理?”
像长公主这样的钦犯,即便不能流放宁古塔库页岛,也该将其关押在人迹罕至的深山老林里才对。
“末将不知。”
林振羽当然是知道的,在这郧阳地界,秦建勋和他的第四兵团就是天,几位州县文官,说到底,只是个摆设。
刘雨霏眼中闪烁着希望的光泽,身子向前,压低声音道:
“这样说来,第四兵团有意清君侧了?”
林振羽并不惊讶长公主为何会得出这样的结论。
毕竟秦建勋没有下令处死或者说暗杀长公主,虽然这种操作具备一定风险,但较之丰厚的政治收益,完全可以搏一搏的。
“末将不知。”
刘雨霏继续问道:“秦建勋现在支持新政吗?他可曾和你提起过我父皇?”
林振羽想了一会儿,如实回答道:“回殿下,末将不知。”
“哦。”
长公主没有再说话。
车队先在城外休整一夜,次日清晨,沿着陡峭的山路往均州前行。
一路无话。
当日黄昏时分,便进入均州地界,很快见到了均州八景之一的雁莲花池。
莲叶何田田,碧波荡漾的池塘里,壮硕的荷叶盖字像战兵的头盔,紧紧地挨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