挽明从萨尔浒开始 第662节

  “他们还说我三岁能骑马,八岁能打猎,十岁金榜题名,十二岁灭了倭国,是吗?”

  辽王忽然神情严肃,在董小宛身前转了一圈:“都是胡说八道,他们想要把我塑造成神,你看,我是神吗?”

  这就是最真实的辽王,一个从神宗时代便浴血拼杀驰骋疆场的穿越者,十八年来,他的意志坚若磐石,披荆斩棘,击败各路对手,一路过关斩将,最后终于登上大明权力最高峰。

  然心有猛虎,亦会细嗅蔷薇。

  董小宛泪眼婆娑,不知为何,刹那间,她想起了那个改过自新的周处(注释1),在除掉本郡两害后,忠贞报国,最终血洒疆场。

  “怎么了?”齐孟盯着她微红的眼睛,好奇问道。

  “风大,进了沙子。”

  齐孟点点头,表示赞同:“京师风沙太大,害我天天洗澡!蒙古那边要多种些树才好!”

  董小宛还在发呆,辽王想起什么:“快点!再敢磨磨蹭蹭,让懿安皇后送你去浣衣局。”

  董小宛哭得更厉害了。

  辽王根本不知怜香惜玉,近乎命令道:“先守在外面,不许走!待会儿洗完了,跟我去皇极殿。”

  “啊?”董小宛抹掉眼泪,一脸不可思议。

  辽王没再解释,转身走进浴池,纵身跳了下去。

  正在暗暗担心辽王会不会命令自己下去给他搓背的董小宛,抬头望见辽王已经像青蛙一样,在温泉池中来回游动,她不由松了口气,开始俯身收拾地上一片狼藉的衣物。

  ~~~~~

  半个时辰后,紫禁城皇极殿,沐浴过后神清气爽的辽王坐在空空荡荡的龙椅旁,东方祝、曹化淳领着几个小太监侍立左右,大殿上站满了匆忙赶来的文武大臣。

  “让他们进来吧!”

  齐孟朝旁边侍立大汉将军挥了挥手,大汉将军立即朝殿外喊道:

  “传南京使者进殿!”

  群臣纷纷朝大殿门口望去,不一会儿,两个使者模样的文官,在一群锦衣卫的护卫下,踏步走进皇极殿。

  “下官兵部尚书阮大铖,下官吏部侍郎堵雍锡,奉天子之命,前来····”

  不等阮大铖堵胤锡说完,康应乾使了个眼色,左副都御史杨涟立即跳出来,三步并做两步,上前指着两人鼻子骂道:

  “天子?哪个天子!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天无二日,国无二主!大明天子只有一个,那便是吾皇明启帝,天启皇帝之子也!逆贼朱由检弑兄淫母,苟延残喘,割据东南,此等穷兵黩武祸国殃民之伲才涑坪籼熳樱 �

  “如今你等接连被王师击败,到了穷途末路,这才想起和朝廷议和!”

  “去年辽王为天下苍生计,三番五次,派钱尚书(钱谦益),马侍郎(马士英)南下和议,皆被尔等拒绝,还杀了随行扈从,现在想起来议和,晚了!”

  说话的是翰林院编修陈子壮,他是辽王去年主持殿试时,钦点下来的榜眼,算是辽王的门下弟子。

  陈子壮说完,大殿中顿时如沸腾的热锅一般,明启皇帝的忠臣良将们,个个攘臂高呼,作势要驱赶两位南明逆臣。

  阮大铖知晓本朝文官当众互殴的优良传统,见此情形,被吓得不轻,他脸色涨红,吞吞吐吐道:“诸位不必动怒,我家主公说了,只要停战议和,南朝每年可献八十万两白银,一万石茶叶,一万匹绸缎·····”

  康应乾拍案而起:“这是打发叫花子呢!回去告诉朱由检,八十万两留着给他买棺椁吧!每年给八千万两!一文不少!否则百万大军踏碎金陵!”

  ······

  一直没有说话的堵胤锡望向大殿中央正襟危坐的辽王,上前两步,盯着齐孟的眼睛,一字一句道:

  “我朝已识大帅之威,皇帝许诺,从此之后,地不分南北,捐弃前嫌,共同对付藤蔓,皇帝说了,他手中有您想要的东西·····”

  康应乾等人还要讨价还价,辽王挥退群臣,回视堵胤锡,不停搓着大手:“难得你家皇帝深明大义,既然双方都有诚意,本王也不为难你们,银两赔偿,一百八十万两,茶叶绸缎都不变,回去告诉崇祯,六月初六,本帅要在徐州城和他会面,商讨接下来的合作。希望你家皇帝能准时赴会。”

  “礼部请好好招待远客,要按照亲王标准宴请贵使,再带去教坊司,让两位大人领略领略燕云风韵····”

  说完,便要挥退群臣,刚刚起身,忽然想起什么。

  “慢着,阮尚书请先留下。”

  听说要去教坊司领略燕云风韵,阮大铖顿时兴致盎然,脚步也轻快十几岁,他还是从前那个少年没有一丝丝改变。

  忽听辽王在叫自己,连忙停下脚步。

  齐孟拍了拍手,帷幕后面出来个楚楚可怜的宫女。

  阮大铖心中大喜,以为是辽王要赏赐自己美女,连忙谦让道:“啊呀呀,辽王真是·····下官奉命出使燕京,身无尺寸之功,如何能收下这份大礼?”

  齐孟呵呵一笑:“那便送你古董字画?”

  阮大铖这才意识到有些不对,连连摇手,连称不敢。

  辽王勃然大怒:“珠宝不要,美人也不要,你想要什么!”

  “臣·····”

  “睁开你的狗眼看看,眼前这人是谁!”

  注:

  1、周处(240—297年),字子隐,吴郡阳羡(今江苏宜兴)人。西晋大臣、将领,东吴鄱阳太守周鲂之子。少时纵情肆欲,为祸乡里。后来改过自新,拜访名人陆机和陆云,浪子回头,发奋读书,留下“周处除三害”的传说,拜东观左丞,迁无难都督,功业胜过父亲。吴国灭亡后,出仕西晋,拜新平太守,转广汉太守,治境有方。入为散骑常侍,迁御史中丞,刚正不阿。得罪梁孝王司马肜。元康七年,出任建威将军,前往关中,讨伐氐羌齐万年叛乱,遇害于沙场。追赠平西将军,谥号为孝。

第803章 拳打阮大铖

  齐孟越来越相信,这个世界希望告诉他什么,或者说正在向他发送什么信息、警告与信号。可能是一张写满歪歪扭扭字迹的字条,可能是一个不经意的表情——他来到东部世界之后就发现了这个情况。这里所说的世界,当然不是指东部世界,而是正在背后支持自己的元老院。

  他已经很久没接收到元老院派发的指示了,更不要说有什么实质性援助,从某种角度上说,齐孟成了弃子。

  藤蔓公司正在各位面追杀他,而元老院对他若即若离。

  想要保全性命,为今之计,只有继续做好他的大明版霍光,而终究目标则是逃离东部世界,如果可能,杀回藤蔓公司总部,把机器人的巢穴砸他个稀巴烂。

  “一切都是从那晚加班回家被玫瑰花砸中开始的,就让一切从那里结束吧。”

  齐孟经常这样对自己说,作为一名充满理性的穿越者,他反对单个人的越狱行动,他需要时间,去执行一项长期的、整体的越狱计划。

  所以,单枪匹马对抗庞大商业帝国显然是不合适的,他需要与朱由检联合。

  尽管煤山战神存在各种问题(包括但不限于性取向问题,人格障碍,嗜好杀人),然而他能在东部世界活到现在,显然也不是等闲之辈。

  只有联合朱由检,才有可能对抗藤蔓公司。

  齐孟对两个月后的徐州会面,充满期待,他很好奇朱由检会带给自己什么礼物。

  在东部世界,他奉行这样一条法则:尽量不去关注个体生命的生存状况。说得通俗一点,就是不要轻易去救助其他人。

  要改变整个族群的命运,一两个人的死活,不是他关心的问题。

  多管闲事是穿越者身上常见的毛病之一,所幸他没有,这也是他能在东部世界存活这么久的原因。

  不过今天,齐孟决定破例一次,他要为董小宛出头。倒不是什么妇人之仁,也不是因为见色起意。这样做,原因非常简单,首先,南北议和很快就要到来,齐孟决定先给煤山战神一个下马威,据他所知,朱由检曾在皇极殿上,一枪打死了一位阁臣。既然都是穿越者,朱由检能杀人,齐孟为何不能?

  无论前世今生,齐孟对阮大铖的印象都不怎么好,对一位合格的枭雄来说,杀人不需要什么理由,不杀人,才需要理由。

  “认出是谁没有?”

  面对辽王咄咄逼问,阮大铖觉察到形势不对,他借故想要开溜,却被辽王拦住,辽王起身走到他面前。

  “姑苏的董家,还记得不?这位是董家的千金,被苏州一个姓阮的典吏,卖入宫中,听说董家的万贯家财,也被典吏查抄了。”

  阮大铖连连点头,又使劲摇头:“大帅明鉴,这些个鸡鸣狗盗、伤天害理之事,下官并不知情啊,估计都是底下人做的,和下官无关啊。”

  齐孟追问:“那他们人呢?”

  阮大铖捏了把冷汗,低声道:“都是临时招募的家丁奴仆,已经清退。”

  齐孟嘿然一笑:“临时工对吧。”

  阮大铖诚惶诚恐,显然他还不知道临时工是什么意思。

  “崇祯前年元旦朝会,当着群臣的面,在皇极殿上,击杀了一名御史。”

  “是,确有此事,殿下,那御史敲诈巡抚,贪墨巨大,罪有应得。”

  齐孟盯着阮大铖的眼睛。

  “本官对崇祯颇为敬重,可惜一直未有时机拜会,不过当朝杀人,本官还没做过。”

  一众群臣连同锦衣卫大汉将军,都立住了脚,不敢插话,也不敢离开,只是呆呆站在原地,等待辽王处罚这位南明使臣。

  堵胤锡意识到形势不对,正要上前劝说,被前面锦衣卫拉住:“堵侍郎,等一等。”

  “两国交战,尚不斩来使,这是要作甚?”

  锦衣卫回道:“这个,小的就不知道了,堵侍郎离远些吧,待会儿溅起血,别溅到您身上。”

  堵胤锡倒吸口凉气,还要再劝说几句,抬头望见辽王右手不知什么时候多了把倭刀,刀刃泛起一阵渗人的寒光,左手便要来揪阮大铖。

  阮大铖被辽王就势按住左手,赶将入去,望小腹上只一脚,腾地踢倒在大殿上。

  齐孟再入一步,踏住胸脯,提起那醋钵儿大小拳头,看着这阮大铖道:

  “本帅生平最恨贪财好色之徒,老子贵为大明太傅,二字亲王,统领天下兵马,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府上也只有一个正妻两个妾,你是个唱酸曲儿的龟公,靠着给朱由检溜须拍马上位,狗一般的人,也敢收下九房小妾,吃着碗里望着锅里,还敢强抢民女!逼死人家父母!”

  “说!如何强骗了董小宛?”

  扑的只一拳,正打在鼻子上,打得鲜血迸流,鼻子歪在半边,却便似开了个油酱铺,咸的、酸的、辣的一发都滚出来。

  阮大铖挣不起来,那把帽子也丢在一边,口里只叫:“打得好!”

  齐孟骂道:“你大爷的!还敢应口!”提起拳头来就眼眶际眉梢只一拳,打得眼棱缝裂,乌珠迸出,也似开了个彩帛铺,红的、黑的、紫的都绽将出来。

  东方祝、曹化淳和张潮几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纷纷鼓起掌来。

  堵胤锡见辽王突然发疯,红着眼睛像是得了失心疯,哪里敢向前来劝。

  阮大铖当不过,讨饶。

  齐孟喝道:“奶奶的,老子三番五次派人去南京,朱由检把人扣了,把卫兵杀了,还割了马士英的一只耳朵作纪念,现在他在战场上打不过老子,就派你们几个阿猫阿狗来摇尾巴乞和,以为老子是面捏的!”

  “若能替朱由检挨老子三拳,老子便饶了你!如今这般讨饶,偏不饶你!”

  说罢又只一拳,太阳上正着,却似做了一个全堂水陆的道场,磬儿、钹儿、铙儿一齐响。

  齐孟看时,只见阮大铖挺在地上,口里只有出的气,没了入的气,动掸不得。

  辽王环顾四周,众人都像看鬼似得望向自己,见他抬头,都把脸转向一边。

  “看什么!没看过杀人啊!”

  说罢扶起早已吓傻的堵胤锡,堵胤锡此时脸色都变了,苍白的像张纸,身子打颤。

  齐孟擦拭脸上血迹,安抚道:

  “堵侍郎,这厮凌辱宫女,逼死家人,该不该杀?”

  “该····该杀,死了便死了,只是····”堵胤锡哆哆嗦嗦,不敢看齐孟的眼睛。

  “他是皇帝宠信的人,被辽王殿下三拳打死了,下官回南京,如何给皇帝说。”

  齐孟这时才知道,倒在血泊中的这位原来是朱由检的男宠,不过他还是和颜悦色道:“刚才谈的条款都还算数,徐州之盟不变!回南京后,告诉朱由检,本官能夺走他最宠爱的东西,也能给他最宠爱的东西,他若是连这点度量都没有,咱两家也不必再谈了。”

  堵胤锡还在精神恍惚,辽王提高嗓音:“听清楚了吗?”

  “清楚了。”

  “清楚就好。”

  这时,曹化淳已经端来盆清水,辽王将沾满血迹的手伸进盆中,一盆清水顿时被染成乌黑色。

  东方祝取来手帕,双手递给辽王,齐孟细细将手指缝隙中的血迹擦拭干净,做完这些,忽然发现堵胤锡还站在自己身前,全身哆哆嗦嗦,不由诧异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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