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还说我三岁能骑马,八岁能打猎,十岁金榜题名,十二岁灭了倭国,是吗?”
辽王忽然神情严肃,在董小宛身前转了一圈:“都是胡说八道,他们想要把我塑造成神,你看,我是神吗?”
这就是最真实的辽王,一个从神宗时代便浴血拼杀驰骋疆场的穿越者,十八年来,他的意志坚若磐石,披荆斩棘,击败各路对手,一路过关斩将,最后终于登上大明权力最高峰。
然心有猛虎,亦会细嗅蔷薇。
董小宛泪眼婆娑,不知为何,刹那间,她想起了那个改过自新的周处(注释1),在除掉本郡两害后,忠贞报国,最终血洒疆场。
“怎么了?”齐孟盯着她微红的眼睛,好奇问道。
“风大,进了沙子。”
齐孟点点头,表示赞同:“京师风沙太大,害我天天洗澡!蒙古那边要多种些树才好!”
董小宛还在发呆,辽王想起什么:“快点!再敢磨磨蹭蹭,让懿安皇后送你去浣衣局。”
董小宛哭得更厉害了。
辽王根本不知怜香惜玉,近乎命令道:“先守在外面,不许走!待会儿洗完了,跟我去皇极殿。”
“啊?”董小宛抹掉眼泪,一脸不可思议。
辽王没再解释,转身走进浴池,纵身跳了下去。
正在暗暗担心辽王会不会命令自己下去给他搓背的董小宛,抬头望见辽王已经像青蛙一样,在温泉池中来回游动,她不由松了口气,开始俯身收拾地上一片狼藉的衣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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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时辰后,紫禁城皇极殿,沐浴过后神清气爽的辽王坐在空空荡荡的龙椅旁,东方祝、曹化淳领着几个小太监侍立左右,大殿上站满了匆忙赶来的文武大臣。
“让他们进来吧!”
齐孟朝旁边侍立大汉将军挥了挥手,大汉将军立即朝殿外喊道:
“传南京使者进殿!”
群臣纷纷朝大殿门口望去,不一会儿,两个使者模样的文官,在一群锦衣卫的护卫下,踏步走进皇极殿。
“下官兵部尚书阮大铖,下官吏部侍郎堵雍锡,奉天子之命,前来····”
不等阮大铖堵胤锡说完,康应乾使了个眼色,左副都御史杨涟立即跳出来,三步并做两步,上前指着两人鼻子骂道:
“天子?哪个天子!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天无二日,国无二主!大明天子只有一个,那便是吾皇明启帝,天启皇帝之子也!逆贼朱由检弑兄淫母,苟延残喘,割据东南,此等穷兵黩武祸国殃民之伲才涑坪籼熳樱 �
“如今你等接连被王师击败,到了穷途末路,这才想起和朝廷议和!”
“去年辽王为天下苍生计,三番五次,派钱尚书(钱谦益),马侍郎(马士英)南下和议,皆被尔等拒绝,还杀了随行扈从,现在想起来议和,晚了!”
说话的是翰林院编修陈子壮,他是辽王去年主持殿试时,钦点下来的榜眼,算是辽王的门下弟子。
陈子壮说完,大殿中顿时如沸腾的热锅一般,明启皇帝的忠臣良将们,个个攘臂高呼,作势要驱赶两位南明逆臣。
阮大铖知晓本朝文官当众互殴的优良传统,见此情形,被吓得不轻,他脸色涨红,吞吞吐吐道:“诸位不必动怒,我家主公说了,只要停战议和,南朝每年可献八十万两白银,一万石茶叶,一万匹绸缎·····”
康应乾拍案而起:“这是打发叫花子呢!回去告诉朱由检,八十万两留着给他买棺椁吧!每年给八千万两!一文不少!否则百万大军踏碎金陵!”
······
一直没有说话的堵胤锡望向大殿中央正襟危坐的辽王,上前两步,盯着齐孟的眼睛,一字一句道:
“我朝已识大帅之威,皇帝许诺,从此之后,地不分南北,捐弃前嫌,共同对付藤蔓,皇帝说了,他手中有您想要的东西·····”
康应乾等人还要讨价还价,辽王挥退群臣,回视堵胤锡,不停搓着大手:“难得你家皇帝深明大义,既然双方都有诚意,本王也不为难你们,银两赔偿,一百八十万两,茶叶绸缎都不变,回去告诉崇祯,六月初六,本帅要在徐州城和他会面,商讨接下来的合作。希望你家皇帝能准时赴会。”
“礼部请好好招待远客,要按照亲王标准宴请贵使,再带去教坊司,让两位大人领略领略燕云风韵····”
说完,便要挥退群臣,刚刚起身,忽然想起什么。
“慢着,阮尚书请先留下。”
听说要去教坊司领略燕云风韵,阮大铖顿时兴致盎然,脚步也轻快十几岁,他还是从前那个少年没有一丝丝改变。
忽听辽王在叫自己,连忙停下脚步。
齐孟拍了拍手,帷幕后面出来个楚楚可怜的宫女。
阮大铖心中大喜,以为是辽王要赏赐自己美女,连忙谦让道:“啊呀呀,辽王真是·····下官奉命出使燕京,身无尺寸之功,如何能收下这份大礼?”
齐孟呵呵一笑:“那便送你古董字画?”
阮大铖这才意识到有些不对,连连摇手,连称不敢。
辽王勃然大怒:“珠宝不要,美人也不要,你想要什么!”
“臣·····”
“睁开你的狗眼看看,眼前这人是谁!”
注:
1、周处(240—297年),字子隐,吴郡阳羡(今江苏宜兴)人。西晋大臣、将领,东吴鄱阳太守周鲂之子。少时纵情肆欲,为祸乡里。后来改过自新,拜访名人陆机和陆云,浪子回头,发奋读书,留下“周处除三害”的传说,拜东观左丞,迁无难都督,功业胜过父亲。吴国灭亡后,出仕西晋,拜新平太守,转广汉太守,治境有方。入为散骑常侍,迁御史中丞,刚正不阿。得罪梁孝王司马肜。元康七年,出任建威将军,前往关中,讨伐氐羌齐万年叛乱,遇害于沙场。追赠平西将军,谥号为孝。
第803章 拳打阮大铖
齐孟越来越相信,这个世界希望告诉他什么,或者说正在向他发送什么信息、警告与信号。可能是一张写满歪歪扭扭字迹的字条,可能是一个不经意的表情——他来到东部世界之后就发现了这个情况。这里所说的世界,当然不是指东部世界,而是正在背后支持自己的元老院。
他已经很久没接收到元老院派发的指示了,更不要说有什么实质性援助,从某种角度上说,齐孟成了弃子。
藤蔓公司正在各位面追杀他,而元老院对他若即若离。
想要保全性命,为今之计,只有继续做好他的大明版霍光,而终究目标则是逃离东部世界,如果可能,杀回藤蔓公司总部,把机器人的巢穴砸他个稀巴烂。
“一切都是从那晚加班回家被玫瑰花砸中开始的,就让一切从那里结束吧。”
齐孟经常这样对自己说,作为一名充满理性的穿越者,他反对单个人的越狱行动,他需要时间,去执行一项长期的、整体的越狱计划。
所以,单枪匹马对抗庞大商业帝国显然是不合适的,他需要与朱由检联合。
尽管煤山战神存在各种问题(包括但不限于性取向问题,人格障碍,嗜好杀人),然而他能在东部世界活到现在,显然也不是等闲之辈。
只有联合朱由检,才有可能对抗藤蔓公司。
齐孟对两个月后的徐州会面,充满期待,他很好奇朱由检会带给自己什么礼物。
在东部世界,他奉行这样一条法则:尽量不去关注个体生命的生存状况。说得通俗一点,就是不要轻易去救助其他人。
要改变整个族群的命运,一两个人的死活,不是他关心的问题。
多管闲事是穿越者身上常见的毛病之一,所幸他没有,这也是他能在东部世界存活这么久的原因。
不过今天,齐孟决定破例一次,他要为董小宛出头。倒不是什么妇人之仁,也不是因为见色起意。这样做,原因非常简单,首先,南北议和很快就要到来,齐孟决定先给煤山战神一个下马威,据他所知,朱由检曾在皇极殿上,一枪打死了一位阁臣。既然都是穿越者,朱由检能杀人,齐孟为何不能?
无论前世今生,齐孟对阮大铖的印象都不怎么好,对一位合格的枭雄来说,杀人不需要什么理由,不杀人,才需要理由。
“认出是谁没有?”
面对辽王咄咄逼问,阮大铖觉察到形势不对,他借故想要开溜,却被辽王拦住,辽王起身走到他面前。
“姑苏的董家,还记得不?这位是董家的千金,被苏州一个姓阮的典吏,卖入宫中,听说董家的万贯家财,也被典吏查抄了。”
阮大铖连连点头,又使劲摇头:“大帅明鉴,这些个鸡鸣狗盗、伤天害理之事,下官并不知情啊,估计都是底下人做的,和下官无关啊。”
齐孟追问:“那他们人呢?”
阮大铖捏了把冷汗,低声道:“都是临时招募的家丁奴仆,已经清退。”
齐孟嘿然一笑:“临时工对吧。”
阮大铖诚惶诚恐,显然他还不知道临时工是什么意思。
“崇祯前年元旦朝会,当着群臣的面,在皇极殿上,击杀了一名御史。”
“是,确有此事,殿下,那御史敲诈巡抚,贪墨巨大,罪有应得。”
齐孟盯着阮大铖的眼睛。
“本官对崇祯颇为敬重,可惜一直未有时机拜会,不过当朝杀人,本官还没做过。”
一众群臣连同锦衣卫大汉将军,都立住了脚,不敢插话,也不敢离开,只是呆呆站在原地,等待辽王处罚这位南明使臣。
堵胤锡意识到形势不对,正要上前劝说,被前面锦衣卫拉住:“堵侍郎,等一等。”
“两国交战,尚不斩来使,这是要作甚?”
锦衣卫回道:“这个,小的就不知道了,堵侍郎离远些吧,待会儿溅起血,别溅到您身上。”
堵胤锡倒吸口凉气,还要再劝说几句,抬头望见辽王右手不知什么时候多了把倭刀,刀刃泛起一阵渗人的寒光,左手便要来揪阮大铖。
阮大铖被辽王就势按住左手,赶将入去,望小腹上只一脚,腾地踢倒在大殿上。
齐孟再入一步,踏住胸脯,提起那醋钵儿大小拳头,看着这阮大铖道:
“本帅生平最恨贪财好色之徒,老子贵为大明太傅,二字亲王,统领天下兵马,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府上也只有一个正妻两个妾,你是个唱酸曲儿的龟公,靠着给朱由检溜须拍马上位,狗一般的人,也敢收下九房小妾,吃着碗里望着锅里,还敢强抢民女!逼死人家父母!”
“说!如何强骗了董小宛?”
扑的只一拳,正打在鼻子上,打得鲜血迸流,鼻子歪在半边,却便似开了个油酱铺,咸的、酸的、辣的一发都滚出来。
阮大铖挣不起来,那把帽子也丢在一边,口里只叫:“打得好!”
齐孟骂道:“你大爷的!还敢应口!”提起拳头来就眼眶际眉梢只一拳,打得眼棱缝裂,乌珠迸出,也似开了个彩帛铺,红的、黑的、紫的都绽将出来。
东方祝、曹化淳和张潮几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纷纷鼓起掌来。
堵胤锡见辽王突然发疯,红着眼睛像是得了失心疯,哪里敢向前来劝。
阮大铖当不过,讨饶。
齐孟喝道:“奶奶的,老子三番五次派人去南京,朱由检把人扣了,把卫兵杀了,还割了马士英的一只耳朵作纪念,现在他在战场上打不过老子,就派你们几个阿猫阿狗来摇尾巴乞和,以为老子是面捏的!”
“若能替朱由检挨老子三拳,老子便饶了你!如今这般讨饶,偏不饶你!”
说罢又只一拳,太阳上正着,却似做了一个全堂水陆的道场,磬儿、钹儿、铙儿一齐响。
齐孟看时,只见阮大铖挺在地上,口里只有出的气,没了入的气,动掸不得。
辽王环顾四周,众人都像看鬼似得望向自己,见他抬头,都把脸转向一边。
“看什么!没看过杀人啊!”
说罢扶起早已吓傻的堵胤锡,堵胤锡此时脸色都变了,苍白的像张纸,身子打颤。
齐孟擦拭脸上血迹,安抚道:
“堵侍郎,这厮凌辱宫女,逼死家人,该不该杀?”
“该····该杀,死了便死了,只是····”堵胤锡哆哆嗦嗦,不敢看齐孟的眼睛。
“他是皇帝宠信的人,被辽王殿下三拳打死了,下官回南京,如何给皇帝说。”
齐孟这时才知道,倒在血泊中的这位原来是朱由检的男宠,不过他还是和颜悦色道:“刚才谈的条款都还算数,徐州之盟不变!回南京后,告诉朱由检,本官能夺走他最宠爱的东西,也能给他最宠爱的东西,他若是连这点度量都没有,咱两家也不必再谈了。”
堵胤锡还在精神恍惚,辽王提高嗓音:“听清楚了吗?”
“清楚了。”
“清楚就好。”
这时,曹化淳已经端来盆清水,辽王将沾满血迹的手伸进盆中,一盆清水顿时被染成乌黑色。
东方祝取来手帕,双手递给辽王,齐孟细细将手指缝隙中的血迹擦拭干净,做完这些,忽然发现堵胤锡还站在自己身前,全身哆哆嗦嗦,不由诧异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