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小甫是康光绪的心腹,亦是江白龄的至交,虽已年过六旬,然而作战勇猛,干练豁达,指挥过几场大规模战役,在帝国军界很有声誉。
景炎七年十二月十八日清晨,战地记者孙继民按照事先约好的时间,来到前线司令部接待室。
他在接待室冷板凳上等了一会,迟迟不见王将军过来,最后听见卫兵在外面喊。
“总司令来了!”
孙继民连忙迎了出去。
王老将军骑着高头大马,头上戴着厚厚的毡帽,脸上表情显得格外坚毅,这个时候的克里米亚天气已经很冷了。
孙继民脑海中立即浮现出当年随康相来克里米亚签署《雅尔塔协定》的画面。
那时候克里米亚风和日丽,是完美的度假胜地,那时候人们不会想到会有今天这样的苦寒。
卫兵跑到了马儿前面,抓住马镫,搀扶老将军下马。
老将军一把甩开卫兵,翻身下马。
他自己稳定身子,拔出了军刀,面带欣喜而坚定的神情,旁若无人径直走向大帐。
卫兵们屏住气息,一动不动。
刚在营帐中坐定。
几匹马纵列驾着的高大的天蓝色的不列颠轿式四轮马车,沿着没有铺砌路面的宽阔的周围种满树木的大路,奔驰而至,马车的弹簧发出轻微的隆隆响声。
一个头戴红色帽子的传令兵快速来到将军身边,低声耳语几句。
老将军眯缝起眼睛,若有所思道:
“是法国人来了?”
传令兵低声道:“是的,他们没带武器。”
老将军目光炯炯:“他们在战场上讨不到好吃,就想从这里找补·····”
他转身望向等候已久的孙继民:“你是那个记者?”
“正是,在下孙继民,现供职于帝国军报,忝居主任一职,我们社长最近想出一个专栏,专门刻画前线将士英勇杀敌····”
老将军抚掌大笑:“想起来了,康相提起过你,你在雅尔塔帮过他!”
四轮轿式马车在兵团的队列在军营外面停了下来,几个法国人从马车上跳下来,外面很快喧闹起来。
戴红帽子的传令兵噔噔噔跑进来,低头又在将军耳边低语几句。
老将军点点头:“是他啊,熟人,请他进来!鸣枪迎候!”
孙继民只好先不说话。
营门口的卫兵们一齐举枪致敬,发出铿锵的响声,算是欢迎这位法国使者。
法国人被吓了一跳,以为是齐国人要斩杀来使,直到确定子弹没有射向自己,这才擦掉额头渗出的汗珠,继续向前走。
王将军挺直胸膛,衣着整齐,从外表看,根本看不出这是一位年逾六旬的老头。
孙继明无精打采地打了个哈欠,连忙用手捂住。
他在天心城见惯了金发碧眼的洋鬼子,对眼前这个打断自己采访的法国人根本不在意。
“啊,罗布斯比尔!好久不见,你在巴黎还好吗!”
“我很好,上帝保佑,王将军,你比二十年前看起来还要年轻!”
罗布斯比尔伸出手与总司令握手,并且亲吻了对方的右手。
“是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法国人那张因酗酒而变得丑陋的胖得发圆的脸上,掠过一丝难以觉察的微笑。
“奉太阳王之命,”他说道,“我此次前来,是为与大齐重修友谊,澄清多年来各种误会,正是这种误会造成了这场惨绝人寰的战争,造成了双方士兵不必要的伤亡,为两国开启全新的篇章。”
王小甫语速很快回道:“你们愿意给出什么条件?”
法国人不假思索道:“平分澳洲、美洲,如果条件成熟的话,还可以平分欧洲。”
“平分欧洲?”
“对。”
老将军想了一会儿,摇头道:“大齐对侵略别国土地不感兴趣。”
王小甫上下打量法国人一番。
“看在老朋友的份上,才让你说这么多话,我现在想知道你们在战场上每天死多少人?”
比尔耸耸肩膀,表示这种军事机密自己无可奉告。
“路易十四计划扩军多少?”
比尔再次摇头。
王老将军笑道:“太阳王不是要征服欧洲吗?怎么连一个小小的克里米亚都打不下?”
卫兵们都笑了起来。
罗布斯比尔耸耸肩膀,满不在乎道:“那是因为太阳王心善,皇帝陛下不忍见到战场上死人太多,尤其死的还是齐国人。”
“心善?”
“对,这样打下去恐怕我们两国会两败俱伤,最后让英国佬占便宜!”
卫兵哄笑。
老将军收敛笑容道:“你们太阳王恐怕不能容下我们的皇帝,其他的都不要说了,还是战场上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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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方军队隔河对峙。
大河彼岸,用肉眼可以看见法军和他们的炮台,从那炮台中冒出乳白色的硝烟,硝烟后面传来了远方的炮声,可以看见齐军正急急忙忙地渡河。
孙继民在一名战士的护卫下,呼哧呼哧喘着气,站起身来,面露微笑地向总司令那边走去。
记者一边拿出笔记本记着,一边问道:“将军,渡河的这支军队番号是什么?他们先前有过怎样的光辉战绩?”
“炮灰。”
“啊?您刚才说什么?”孙继民挡住了将军视线。
“炮灰,你就在报纸上这样写,这些人都是炮灰,满足帝国野心家的炮灰!”
孙继民哑然失色。
一瞬间他已经在脑海中列出了新闻标题:“一个扭曲的和平主义者——第十兵团司令官的独白”
老将军满脸愠怒,推开挡在他前面的人
“闪开!”
说罢站起身跨上马背,从卫兵手中接过马匹缰绳,准备离去。
转身望向一名传令兵,把刚才已经详细地吩咐的事重说一遍,“告诉龙骑兵,按照事先制定的作战计划,他们最后一批渡河,完后烧毁桥梁,要提前监察桥上引火用的燃料是否完好。”
“是!”
传令兵答应一声,策马朝河边奔去。
将军扬起马鞭,回头看了孙继民一眼,对他旁边的士兵命令道:
“你,保护好这个笔杆子,不让他离战线太近,法国人的火炮不长眼睛的!”
第894章 短暂的胜利
克里米亚战役开战前,路易十四在他给前线统帅的信函中这样写道:
“伟大的民族(指法国人)的辽阔疆域仅仅以大自然赋予的边界为界限,而非由英国人或者齐国人决定。”
法国皇帝陛下要求按照大自然地形重新划分法国的疆域。
按照这种划分方法,法国的疆域东至极地乌拉尔山脉(66°10′E,67°46′N),南至马罗基角(5°36′W,36°N),西至罗卡角(9°31′W,38°47′N),北至诺尔辰角(27°42′E,71°08′N)。
换句话说,整个欧洲都将归于太阳王治下。
路易十四勉励他的将军们,要尽可能的向外扩张,用法国的剑为法国的犁开辟土地,击溃并消灭“那些虚伪懦弱的反法联军”。
然而局势的发展并非一帆风顺。
在不列颠、大齐等国的反击下,太阳王吞并欧洲的野心止步于克里米亚半岛。
在齐国“正义军”的连番打击下,法军在克里米亚方向的进攻陷入停滞。
一年后,原计划中的开疆拓土也变成了丧师失地,皇帝口中的恢复罗马荣光已经变成法兰西民族保卫战,
到1721年冬天,双方都付出巨大伤,精疲力竭。在伦敦和天心城,民众掀起了轰轰烈烈的反战运动。
事实证明,自由是需要付出代价的。
然而不是所有民众都有自愿成为代价的觉悟。
罗马荣光化作幻影后,路易十四多次向天心城派出使者,希望以“和平方式结束这场争端”。
以康光绪为首的内阁果断拒绝了法国人的请求。
康相模仿法国人模样,无奈的耸耸肩膀,摸了摸鼻子道:“战争是潘多拉魔鬼,一旦开启便不可能轻易结束,当初贵国皇帝下令袭击我国驻军时,就应该会想到有今天。”
路易十四确实没想到会有这样一天。
更让他猜想不到的是,齐国人竟然愿意为不列颠人火中取栗,难道仅仅是因为老乔治要将女儿嫁到天心城吗?
年逾花甲的康光绪强撑着老迈的身躯,结束了最后一轮谈判,临行之际,他告诉灰头土脸的法国使者。
“请转告你们的皇帝,”老首相接着说:“大齐已经经历了穷兵黩武的时代,我们知道战争的残酷。”
“非洲和美洲还有大片土地等着大家去开辟,各国没必要在这里相互残杀,如果法国不想输光的话,就请你们主动结束这场乏味的战争,老夫会说服国会,在你们需要赔付的战争赔款上打个折。”
使者显然没有领会老人的善意,只是用法语骂了句什么,摸了摸鼻子拂袖而去。
于是战争持续。
装备有更优良热气球和飞艇的法国人,经常越过双方阵地,在数百米的半空中对齐国军队补给线进行狂轰滥炸。
英国人的飞艇距离战场太远,无法为齐军提供有效的援助。
而齐国人自己的飞行器,用他们对手的话来说,是“上个世纪已经淘汰的玩意儿。”
正义军携带出国的那些老旧的飞艇性能堪忧。
倒不是因为大齐空军已经完全落伍,只是因为此次派往克里米亚作战的军队并非齐军主力,装备的也不是齐国最先进的空战武器。
至于原因嘛,天心城空军学院的那些技术官僚们表示,(新一代飞行器)技术过于先进,不便展示。
于是,那些濒临淘汰的飞艇便晃晃悠悠开到了欧洲战场。
飞艇在升空之后很难长时间保持平稳,稍稍遇到乱流,驾驶舱便如老奶奶的老寒腿一样抖个不停。
加上缺乏高精度光学器材,瞄准器投放命中率极低,飞艇高度超过两千米后,投弹手投弹基本就要随缘了。
更要命的是,齐军方面飞行器的航程往往只有法国人的一半,飞行速度也不如对手,在战场上往往处于“追不上,逃不脱”的尴尬境地。
至少战争初期,克里米亚制空权基本都在法国人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