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鹃急忙喊道:“关了。把窗户都关了。”
几个小丫头连忙去关窗户。
林黛玉说话了:“不用关。”
紫鹃望向林黛玉:“风大,当心着了凉!”
林黛玉写完站了起来,“不要紧,就是一阵风。”
一语未了,那风渐渐小了,天却又暗了下来,这是要下大雨了。
惜春扑闪了几下眼睛,说道:“林姐姐通今博古,色色都知道,不用掐指便知世间之事。”
“马屁精!”
林黛玉没好气白了她一眼,走到邢岫烟的身边坐下,将手中的墨笺递了过去,“这是你哥哥的信”
惜春一把抢过,一看,接着小脸一皱,望向林黛玉,“你骗人,这不是哥哥的信!”
林黛玉真是哭笑不得:“这是能给你看的,不信你自己写信问你哥哥去。”
惜春一怔:“我,你、你要让着你的小姑子。我还小,有你伺候的日子。”
探春扑地将一口茶水喷在地上,接着大笑起来。
一旁的邢岫烟也忍俊不禁,捂着嘴笑了起来。
林黛玉懒的理她,接着对探春说道:“你二哥哥说了,既然环儿读不进去书,就让他先跟着府里的亲兵习练武艺,打熬筋骨。”
探春敛了笑容,轻轻地叹了口气,五月底的时候,顺天府的府考出了结果,贾环落榜了,没有取得童生资格,不能参加今年的院试,下一次院试要等到建武五年了,贾环不愿意等,执意要习武,为此还挨了贾政的打。
贾政豁出老脸才让贾环有资格在顺天府参加科考,不然要回金陵。
林黛玉:“好了,你就不要操心了。还有将近两年的时间,他吃不了苦,自然会老老实实回去读书,要是能坚持下来,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就是。三姐姐不要忧心,琏二哥哥没考取功名,不照样做大官么。”
惜春拉起探春的手,“宝姐姐的哥哥都不认识几个字,如今都在户部领了实缺,没事的。”
“扑哧——”
这一次倒是紫鹃笑了出来,又连忙忍住。
林黛玉掩嘴笑了笑,薛蟠因为运送武器弹药有功,被王鹤堂以军功保举为户部主事,实缺。
又想到贾琥的信,他在信中提起了一个人,薛蟠在草原收的一个老仆,还要让焦大派人去江南仔细查一查。
看来薛家那边要让人盯着了。
邢岫烟在一旁默默地喝着茶,时间过得很快,来到贾家已经一年多了,早已适应了这里的生活,不再为生活奔波,每日早起和表姐迎春一起去给老太太请安,然后陪着老太太说笑吃饭,等到老太太午睡,大家或是聚在一起做针线活,或是赶围棋抹牌作戏,或是在天香楼起诗社。
一只脚踏入了富贵之乡。
惜春见邢岫烟发愣:“邢姐姐?”
邢岫烟回过神来:“嗯。”接着,尴尬地笑了笑:“方才在想妙玉的事,一时走了神了。怎么了?”
林黛玉一愣:“什么妙玉?”
“我知道!我知道!”
惜春站了起来,凑到林黛玉耳边说道:“她是个带发修行尼姑,是苏州人士,祖上也是读书仕宦之家。从小多病,买了许多替身儿都不中用,不得已亲自入了空门,带发修行。如今父母皆已亡故,跟着她的师父修行,身边还有两个老嬷嬷和一个小丫头服侍。
去年上京来了,如今在西门外的牟尼院住着。她师父去年冬季圆寂了,临寂留下遗言,让她留在京中,不要回乡。”
说到这里缓了口气,接着说道:“这个妙玉不仅模样极好,文墨也极通,经文更不用说了。方才琏二嫂子已经让人下帖子请她了,以后就住在后面的栊翠庵了。”
林黛玉疑惑道:“你怎么这么清楚?”
探春一笑:“这还多亏了邢妹妹,若非有她,咱们就错过了这么一个秒人了。琏二嫂子说她狂妄怪诞,明知是咱家相请还借口推辞,就是为了抬高自己的身份,假清高!”
林黛玉皱了皱眉,又把目光望向邢岫烟。
邢岫烟笑道:“她就这样的性子,姐姐别在意,以后就明白了。姐姐可知道苏州蟠香寺?”
林黛玉点了点头,“去年和你二哥哥去上了一炷香。”
邢岫烟一愣,接着笑道:“这倒是巧了。姐姐应该知道我家之前在苏州租赁庙里的房子住,就是这蟠香寺。”
林黛玉一笑:“这倒是不巧了。”
邢岫烟笑了笑:“妙玉从小便在这蟠香寺修炼,我和她做过十年的邻居,只一墙之隔。无事到她庙里去作伴,我所认的字都是承她所授。我和她又是贫贱之交,又有半师之份。
清明陪着姑母去牟尼院上香,恰好碰见,这才知道她因不合时宜,为权势不容,投到这里来了。”
闻言,林黛玉含笑点了点头:“这倒是你们之间的缘分了。”
邢岫烟报以一笑。
就在这时,赖升家打着伞走了过来。
紫鹃迎了出去,接过她手中的伞,“赖大娘来了。”
“多谢姑娘了。”
赖升家含着笑向屋内望去,见林黛玉招手,这才走进去,行礼,打招呼,接着从袖中掏出一张礼单,“江南甄家打发人送来了贺礼,大奶奶叫奴婢给姑娘送来。”
林黛玉接了,看了看,问道:“嫂子怎么说?”
赖升家:“大奶奶让姑娘做主。另外,甄家的婆子说了,她们家的三姑娘、四姑娘想来拜会,不知姑娘可否有时间。”
林黛玉笑了笑,贾琥当真是能掐会算,这都能猜到,对赖升家说道:“用上等封儿赏她们。另外告诉她们,甄贾两家是老亲,没必要这样生分,什么拜会不拜会。如若不嫌弃,过来坐一坐,大家一起吃个饭,热闹热闹。去吧。”
赖升家明白这是贾琥的意思,立刻应道:“是。”转身走了出去。
看着赖升家的身影消失在大门外,探春说话了:“老爷说,镇抚司正在严查甄家的事.”
林黛玉摇了摇手:“你二哥哥说了,老太妃还在。另外,甄家的事是老太妃自己揭开的。”
话音未落,一道好亮的闪电,跟着便是一声炸雷,暴雨紧随着雷声倾斜而下
皇城
龙首宫偏殿
王鹤堂坐在殿侧的椅子上,望着站在殿门边的宋成良。
这时,夏守忠从寝宫走了出来,“二位阁老请回吧。”
宋成良慢慢转过身,慢慢地说道:“我要见太上皇。”
夏守忠:“这会儿太上皇说了,什么人都不见。”
王鹤堂脸色铁青:“忠顺王和义忠郡王不是在里面吗?”
夏守忠:“太上皇说了,这会儿他什么人都不见。”
顿了顿,“太上皇还说了,南边的叛乱.小麻烦而已。”
宋成良轻轻叹了口气,转身走了出去,一名打着伞的小黄门迎了过来,却被他一把推开,径自走进漫天的雨幕!
所有的人都懵了。
第181章 君臣生隙
东城
甄家老宅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了,甄应嘉实在是太累了,竟然坐在书房里的椅子上就睡着了,鼾声如雷。
突然,一声石破天惊的响雷从屋顶上滚过。
甄应嘉惊醒了过来,一道闪电将书房内外照得一片惨白,他的额头布满了汗珠,怔了征,便用衫袖拭干额上的汗珠。
这时门被推开了,甄夫人提着食盒走了进来,看着憔悴的丈夫,心中一酸,这才一个多月,头发全白了,人也消瘦了很多,两颊和眼窝都深陷了下去,眼睛里也布满了血丝。
甄应嘉站了起来:“有点饿了,有什么吃的么?”
甄夫人将食盒放在书案边,打开盒盖,从里面端出一个瓷盅,揭开盖子,递给甄应嘉。
甄应嘉一瞧,轻轻叹了口气,“从明天起,除了老太太的日常用度不减,所有的开支都要紧缩,节省下来的钱全部偿还国库欠银。这莲子羹以后就不要做了。”
甄夫人:“嗯”答着,放下了碗,把头掉了过去。
望着甄夫人抽泣的背影,甄应嘉眼中满是伤感:“我对不起你们。”
甄夫人回过头来已是泪流满面,见甄应嘉也红了眼,忙收了眼泪,“老爷,您忙了大半日了,快喝了吧。”
甄应嘉点点头,双手捧着将那碗莲子羹喝了下去。
甄夫人伸出袖口揩着眼泪,一面说道:“去宁国府的人这么久还没有回来,肯定是将礼收下了。”
将碗放下,甄应嘉的目光望向屋外连天的雨幕,除了不能出城,皇帝并没有过多限制甄家人的行动。可是,递了几次牌子,都没有被允许进宫。
见不到老太妃,甄家上下顿时没了主意,接连又拜访了几家老亲,也都没能见到各府当家人。
贾家那边倒是见到了贾母,贾母却直接表明她早已不管外面的事了。
若是宁国府不收下贺礼,甄家就真的危险了。
就在这时,管家打着一把油纸雨伞从院门走了进来,在门外站住,说道:“老爷,老奴回来了。”
甄应嘉快步走了过去,急问:“怎么样?”
管家答道:“宁国府收下了贺礼,并且同意三姑娘、四姑娘去做客,还说甄贾两家是老亲,没必要这么生分。”
甄应嘉激动了:“好!好!”
甄夫人忙问道:“这是珍大奶奶的话,还是那位林姑娘的话?”
管家:“老奴特意问了,是林姑娘的意思。”
甄应嘉和甄夫人对视了一眼,然后说道:“辛苦了,下去歇息吧。”
管家:“是。”转身走了出去。
望着管家的身影消失,甄应嘉又走回书案前坐了下来,略想了想,对甄夫人问道:“这态度变得也太快了吧!”
甄夫人先是一怔,接着笑道:“肯定是贾侯爷来信了。”
甄应嘉眼一亮,立刻站了起来:“走,去见老太太。”
大雨如注,天还没黑,相府的那两扇朱红大门就已关上了。
淙淙大雨中,一辆蒙得严严实实的马车驶了过来,驶到相府门前停了下来。
披着斗篷的车夫跳下马车,接着掀开了车帘,一个头戴斗笠,身披雨氅的人出来了。
车夫上前拍了拍门环,左边那扇大门上的小门打开了,一个小厮走了出来,那车夫从怀中掏出一块令牌递了过去。
小厮瞄了一眼,立刻将两人请了进去。
先是在天坛暴晒半日,又淋了一场大雨,本就年岁已高的宋成良病倒了。
此刻宋成良躺在床上,头上敷着一块毛巾,两眼望着床顶出神。
宋成良的长子从一旁端起了药:“父亲,喝药吧。”
宋成良回过神来,拿开头上的毛巾,撑着坐靠到床头,接过药一口气喝了下去。
风又大了起来,外间的房门被刮得哐当乱响,宋成良的长子立刻走了出去,低声喝道:“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