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一阵风吹了起来,袍角衣襟都被风撩起老高,贾琥抬头望了望黑沉沉的天穹,转身向大观园走去。
月门外,琥珀含着笑站在那里望着贾琥,手中拿着一把雨伞。
这时一个闪电,接着,一滴一滴好大的雨点疏疏落落地滴了下来,琥珀慌忙撑开伞迎了过来,由于跑的太着急了,脚下一个趔趄,差点滑倒。
贾琥忙上前抱住了她,接过她手中的伞,揽着她走进了月门。
乾清宫的顶上,也滚过一声石破天惊的响雷。
接着,是一道闪电划过,将上书房内外照得一片惨白,疏落的雨滴之后,呼天啸地的倾盆大雨刹那间便淹没了整个皇城。
建武帝正站在窗前,像是在看像帘子一样的雨幕,又像是在认真地听着远处的雷声。
戴权捧着食盒进来,笑着说道:“这场雨真及时,不仅降了温,更是缓解了直隶的旱情。”说完,掀开盒盖,从里面捧出一碗粥,连同一把勺子递给建武帝。
建武帝摆了摆手:“朕不饿。”
戴权:“是。”走回御案前,又给建武帝捧了碗茶过来。
建武帝望了望他,只好接过茶喝了一口,然后叹了口气,“你说,倘若是真的,朕该如何处置南安郡王?”
戴权却说道:“陛下,半个月过去了,也该下旨追封卫老将军了。”
建武帝似乎明白了什么,望着他:“你是说”
戴权一笑:“南安王太妃是个聪明人,会明白陛下的苦心。只要南安郡王府上奏本奏请世子承袭爵位,便立刻明发‘邸报’,通告各省。”
建武帝叹了一口气:“就怕他们不理解朕的一片苦心哪!”
戴权仍然笑着:“南安郡王府世受皇恩,一定会为陛下分忧的。”
建武帝的目光穿过窗户,望着窗外天幕般的雨帘:“拟旨:卫汝贵之子卫若兰赏赐一等子兼以云骑尉,另授兵部员外郎,令其入兵部学习。”
戴权:“是。”
“贾琏是怎么回事?”建武帝突然问道。
戴权先是一愣,接着笑了出来。
建武帝转过身,望着他:“怎么了?”
戴权忍住笑说道:“老奴想起了首辅的话。”
建武帝眼睛一亮:“哦?”
戴权:“首辅对他的评价十分中肯,有些能力,却又胆小懦弱。金枢卿的死将他吓坏了,如今躲在家里传宗接代呢。”
建武帝也有些哭笑不得了。
戴权接着说道:“贾家玉字辈子弟中,除了郡王,也就贾琏还不错。老奴听说,德妃娘娘的亲弟弟至今还厮混在内帷,不务正业。”说到这里,凑上前一步,压低声音:“这位宝二爷连母婢都调戏,实在是”
闻言,建武帝的眉头蹙了起来,调戏母婢,这可是严重的越礼行为。
“贾琥又在忙什么?”建武帝又问道。
戴权:“一直待在府中,哪也没去。”
建武帝深深地望着他,然后点了点头:“现在户部尚书以及左右侍郎全部空了,你立刻去内阁,让他们从候补的官员里先挑个人将右侍郎给补上。”
戴权:“是。”答着,躬身退了出去。
望着他消失在门外的背影,建武帝走到御案前,从案卷中抽出一张纸,上面密密麻麻的写满了字,仔细看去,能隐约看出,墨笺上详细记录着戴权一天的行动,去了哪里,见了什么人,甚至有些还记录着他所说过的话
第353章 暴雨2
暴雨总不见小,风又大了起来。
探春擎着一把油纸雨伞,从院门外顶着风走进了怡红快绿,走到了正房外的廊檐下,雨水打湿了半边身子,她用帕子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停在那里,侧耳听着里面的动静,里面隐隐约约传来了蝈蝈声,接着是贾环那公鸭嗓子似的笑声以及贾琥的爽朗大笑。
探春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刚才赵姨娘急急忙忙的跑去报信,说贾环被贾琥叫了过来,她担心是贾环在外面惹了祸,也不让丫鬟婆子跟着,自己打了把伞便赶了过来。
“谁在外面啊?”屋内传来了贾琥的声音。
探春一怔,掀开湘帘,笑着走了进去,“二哥哥怎么知道外面有人?”
厅内摆了一张矮桌子,一大盘时鲜瓜果,一大盘子什锦点心,桌子旁摆着两把椅子,贾琥坐在上首,贾环坐在下首,两人正在起劲地斗着蛐蛐,边上还有两个细篾丝的小笼子,笼内有几个蝈蝈儿。
“是你这丫头啊!”
贾琥抬起了头,微微一诧,“怎么淋成这个样子了?”转望向里间,“琥珀!”
“哎!”
琥珀应声走了出来,见到被雨水打湿了半边身子的探春也是一惊,忙掏出手绢上前替她擦拭脸上的雨水,又摸了摸她身上的衣服,“哟,都湿透了,赶紧换身干的衣服,别着凉了。”
又望了一眼屋外的暴雨,对探春:“姑娘不嫌弃,就换我的吧。”
探春笑着点了点头。
贾琥将手中那根草签一扔:“你林姐姐的衣服、簪环首饰都在,你直接换她的就是了。快进去吧,别着凉了。”
探春:“是。”瞟了一眼还在逗蛐蛐的贾环,转身走进了里间。
那只土钵子里,贾环的蛐蛐正骑在贾琥的蛐蛐身上,振翅长鸣!
贾环跳了起来,拍着手叫道:“哦~我赢了!我赢了!”
贾琥笑了笑,从腰间玉带上解下那块系着金黄色丝套的和阗玉佩:“你小子走了狗屎运了。”
贾环眉开眼笑地接过了那块玉佩:“狗屎运?其他的我比不过二哥哥.不过玩蛐蛐,二哥哥就不一定玩得过我了。”
贾琥:“哦?怎么说?”
贾环笑着说道:“这斗蛐蛐的关键在于斗蛐蛐的人要有手法。”
贾琥笑了:“说说。”
闻言,贾环清了清嗓子,朗声说道:“这斗蛐蛐,要先把蛐蛐的斗性提起来,让它想去战斗,而不是用草签赶着它去战斗。另外,打的时候,还要占据有利的位置.有时候打到厉害的时候还要停一停,叫停下来以后再下第二草.”
说到这里,嘿嘿一笑:“最关键的是,二哥哥斗蛐蛐的手法不对看着没有,这个草签的三分之一的位置,用这个地方去碰它的牙,不要太前,打深了也不行”
贾琥拿起一块西瓜吃了起来:“你小子懂得不少啊!”
贾环更来了劲,大声说道:“那当然,为了赢傻大舅的钱,我可是专门找倪二学的。”
贾琥的眉头皱起了。
贾环却仍然笑着:“二哥哥不知道。大太太将早年攥在手中的邢家的家产分给傻大舅他们兄妹了,其中傻大舅分的最多。他那人你也知道的。这些钱也是白填送别人,不如我赢来花花.”
贾琥丢下手中的瓜皮,先瞟了一眼里间,接着说道:“你斗蛐蛐的事,你三姐姐知道吗?你就不怕她知道了?”
贾环一拍胸脯:“怕?怎么可能!我堂堂环三爷会害怕一个柔弱女子?!”
贾琥盯着他看了看,然后一脸怪笑起来。
贾环有些不自在:“你笑什么?”
贾琥开心的笑了。
贾环先是一怔,接着似乎明白了什么,顺着贾琥的目光向一旁望去,一下子蒙了!
换了衣服,披散着头发的探春,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十锦槅子边。
“哼”了一声,探春走到一旁铜盆前绞了一块帕子,递给贾琥。
贾琥笑着接过帕子,将她细瞧了一瞧,笑道:“都说云丫头打扮成小子的样儿俏丽,依我看,你这身打扮更好看。”
听了他的话,探春眼睛一亮,笑道:“我倒是希望自己是个男人,这样就可以去外面闯荡,立出一番事业。”
探春并没有换林黛玉的衣服,而是穿了贾琥的外衣,外面套着一件轻绸宽袍,里面穿着一件素白的蝉翼长衣,用一条素白的绸带系着,这时一股风从湘帘缝隙中吹来,将外面那件轻绸宽袍轻轻拂起,一眼望去,这一身装扮俨然是位风流倜傥的才子。
贾琥感慨道:“是啊。你若是个男儿就好了。”
一旁的贾环却嘟囔道:“说的比唱的还好听,你以为立事业是过家家啊。”
探春一怔:“你说什么?!”
贾环眨着眼:“什么说什么?有人说话吗?”
探春瞪了他一眼,接着目光落到了他手中的玉佩上,金黄色的丝套惹人眼目,她脸色一变,立马呵斥道:“把玉佩放下!”
贾环:“是。”撅着嘴巴放下了玉佩。
贾琥摆了摆手:“一块玉佩而已。”
探春苦笑了笑:“这在二哥哥眼中是块普通的玉佩,可在外人眼中就不是这么简单了。只要是贾家的人,无论是主子,还是奴才,只要他拿着这块玉佩,就可以行使一些特权,就是京城各衙门的堂官、司官也要礼让三分。”
贾琥闻言一惊。
探春拖过一把椅子,在贾琥身边坐下:“些许小事,这些人是不会登门求证的。”说着,望了贾环一眼,“环儿又喜欢在外显摆,不定什么时候就丢了,甚至被人偷盗去了.岂不是要给二哥哥惹下麻烦!”
贾环脱口说道:“我不带出去不就行了!”
“住口!”
探春一声喝断:“姨娘的院子更不安全,一句话刚出口便立刻传到别人耳朵里了。”
贾环嚷了起来:“那你说怎么办?这是二哥哥输给我的。”
探春望向贾琥。
贾琥点了点头。
探春想了一想,拿起那块玉佩,将上面的金黄色丝套解了下来,然后把光溜溜的玉佩往桌上一放:“拿回去让姨娘找个绳子给你系上。”
闻言,贾环一脸丧气的望向贾琥。
贾琥微微一笑:“就这么着!”
“斗蛐蛐赌钱的事待会再跟你算账!”
探春又瞪了他一眼,转对贾琥问道:“二哥哥不会是专门叫环儿过来陪你斗蛐蛐的吧?”
说到正事上了,贾环也紧张地望着贾琥。
贾琥拈起一块点心递给她,笑着说道:“刚听到的消息,朝廷要重开武学,培养文武兼备的年轻军官”
探春目光一闪:“皇帝这是打算从根儿上解决将门了!”
贾琥赞赏地看了她一眼:“这事没这么简单。没有二三十年的积累,皇帝还要指望着将门替他戍守边疆,就连那些年轻军官也要将门替他培养。”
咽下口中的点心,探春想了想:“依我看,要不了这么久。培养将领最好的地方是战场,在战争中不断的成长,他们就会成为合格的将领,就像二哥哥一样。
所以皇帝只要在武学中给他们灌输‘忠义’,在进行以儒家经典为核心的伦理道德来约束他们。就可以迅速教授出一批以忠义为本的具有基本素养的年轻军官。”
顿了顿,“大周朝现在最不缺的就是战场。”
被她这么一点,贾琥惊悟了!
见贾琥用热辣辣的目光望着自己,探春俏脸一红,嗔道:“二哥哥!”
贾琥回过神来,然后叹了口气:“你若是个男孩儿就好了!贾家无福啊!”
探春闻言低下了头。
在一旁默默做着事的琥珀也是叹了口气,这么多年她也看清楚了,若是没有贾琥的突然崛起,贾家会继续衰败下去,玉字辈的子弟中没有一个争气的,倒是家里的几个姑娘都还不错,可惜啊!
贾琥又叹了口气,将金黄色丝套系在了玉佩上,然后塞到探春手中,“送你了。”又对琥珀:“将我从漠北带回来的那把镶满宝石的短刀拿给环儿。”
“哎。”琥珀放下手中的针线,起身走进了里间。
“二哥哥”探春吃惊地望着手中的玉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