麾下的文武将吏人人干劲十足,让刘道规轻松不少。
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朝廷虽然没准建威将军开府,但并不妨碍刘道规自力更生。
朝廷兵权分散,开不开府意义不大,北府诸将私下里早就那么干了,唯一的区别就是麾下的官吏得不到朝廷的承认,也没有品秩。
但眼下司马家自顾不暇,朝廷半死不活,没人在乎了。
刘道规早就自行任命县令、县尉、县主簿、贼曹等官吏,军中更不用多言,全都是刘道规亲自提拔上来的人。
建威将军府就这么堂而皇之的立起来。
刘广之为司马,刘怀慎长史,曹霁为功曹从事,王元德为咨议参军,毛德祖为中兵参军,刘遵为军户参军,檀道济为行军参军。
麾下四郡太守虽不能封,但掌握兵权的郡司马却可以,徐长命为任城司马,苟忠为高平司马,赵元为兰陵司马。
鲁郡作为泗水流域的核心,司马之位由刘广之兼任。
虽然都是武人出身,但行事从不拖泥带水,也没有江左官道上的各种毛病,任何政务,只要刘道规一道军令,下面便雷厉风行。
麾下四郡反而生机勃勃。
除了刘遵不识字,其他刘广之、刘怀慎、王元德、毛德祖、檀道济都是文武双全之士。
春耕刚刚开始,北面又传回消息。
慕容垂拖着六十九岁的身子,亲率四万人马攻打鲁口,人还没到,平规就被吓破了胆,抛弃部众,带着妻子儿女以及侄儿平喜等数十人弃众而逃。
在高唐收集部众,占据当地。
慕容垂令慕容隆追之,破高唐,斩于济北。
燕国内患暂时平息。
刘道规觉得这个时候更应该休养生息,参合陂虽然惨败,但燕国国土未失,人口众多,休养几年,魏国绝不是对手。
参合陂之战,拓跋珪其实有很多运气成分。
虽然赢了,但也激起了燕军的仇恨。
也许是觉得自己时日无多,慕容垂却在中山召集大军,准备亲征魏国。
刘怀慎叹了一声,“慕容垂这是在赌国运!”
“他不赌不行,慕容宝暗弱,镇不住宗室诸王,慕容垂现在还能赌国运,他一死,燕国连赌的机会都没有了。”
慕容垂纵横一生,一辈子叱咤风云,却是劳碌命,到老也不得安生。
子孙也不成器,人生之悲凉,莫过于此。
刘遵好奇的问到:“难道慕容家就有没独当一面的人物了吗?不是还有慕容农、慕容德、慕容隆吗?”
刘怀慎道:“慕容德是其弟,慕容农和慕容隆都是庶出,慕容宝是大段氏所生,慕容垂一向宠爱。”
前燕时,慕容儁忌惮慕容垂功高名望大能力强,前燕皇后可足浑氏诬告段氏以巫蛊诅咒,慕容儁也准备借机除掉慕容垂,于是严刑拷打段氏。
慕容垂心痛爱妻,派人劝段氏认罪,夫妻二人一同赴死,岂料段氏坚贞不屈,宁愿被折磨死,也不连累慕容垂。
慕容垂也是重情义之人,淝水之战,手握三万精兵,却送苻坚返回洛阳,全君臣之义。
段氏以命护他,他自然知恩图报。
只可惜嫡长子慕容令被王猛的金刀计害死,段氏所生只剩下一个慕容宝。
取名为宝,可见慕容垂对他的宠爱。
只是现在是乱世,慕容宝这种平庸之人根本驾驭不住局面。
春耕一开始,连刘道规都亲自下田,军中将吏无不如此。
比起往年,耕牛更多了,人也更多了,泗水两岸人山人海,连幢兵和建威中兵都下田耕作。
刘钟还带人在瑕丘一带修建了堤坝,防止雨季到来时,发生水灾。
底盘大了,八幢的缺陷逐渐暴露出来,太过分散。
而一分散,管理的难度就大大增加。
说白了,这套制度只适合刚刚起家的时候,如今底盘大了,人也多了,就与郡县制冲突,而且动员能力强的优势也不再那么明显了。
幢兵与中兵也是两套体系。
两套体系放在一起,注定会冲突。
而幢主各镇一方,上马治军,下马治民,时间一长,随着人口的增长,容易与刘道规形成隔阂。
当初八幢是一时之需,适用于一时,也许现在还能运行下去,但需要投入更多的管理成本和试错成本。
而郡县制是从秦代一直延续下来的稳定体制,孰优孰劣,一目了然。
如果这种粗疏简单的体制能用,华夏历史上那么多的能人智士,肯定会将其发扬光大。
当初黄巾之乱时,张角设三十六方,每方设一渠帅,与八幢其实差别不大。
这年头稳定性压倒一切。
船小好掉头,现在还能修正,再过上几年,形成山头,刘道规想改都改不了。
与众人商议后,决定免除八幢,幢兵归入建威中兵,治下之民,分军户、民户、奴户三级,都要种田。
军户赋税最低,征兵时优先军户,遇上大战,需要自备粮草军械,随同出征。
每年的十月、十一月军事训练。
民户则归各县治理,按时缴纳赋税即可,也可从军,但不需要每年两个月的军事训练。
至于奴户更简单,种田打仗什么事都少不了他们,赋税最重,但八年之后转为民户,有功之人直接升为军户。
幢户采取自愿原则,改为军户或者民户。
奴隶设为二十七屯营三牧营,负责兰陵、鲁、高平、任城四郡的屯田以及尼丘山的牧场。
建威军府分骑军、步军、水军。
毛德祖为骑兵督护,刘广之为步军督护,刘钟为水军督护,此外还有孟干之的斥候营。
督护只在战时有指挥之权,平时无权调动军队。
跟以前一样,队一级就开始设置队督,专门负责军纪、士卒的思想状况,不干涉军官的训练指挥,但可以直接向刘道规汇报。
如此一来,刘道规用制度保证了对军队的绝对指挥权。
这年头军权大于天。
司马家南渡以后,一直维持这种半死不活的状态,就是因为没有兵权,以至于错过了几次北伐良机。
当然,任何问题都有其复杂性,司马家偏安江左,除了兵权问题,还有司马家得位不正,以及司马家烂泥扶不上墙等等原因。
反正刘道规觉得,将来要北伐,就必须保证内部兵权的一致。
免去八幢,不可避免的受到了一些阻力。
主要长期对军户的偏见。
魏晋军户比奴隶还惨。
很多幢民已经习惯了看旗号种田耕地,现在又改回去,让他们大不习惯。
不过在军吏的讲解下,逐渐明白过来,他们的利益非但没有被削弱,反而得到了一定程度的加强,也就无人反对了。
绝大多数幢户选择了军户,建威军府的军户与朝廷的军户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不仅分田,每个月还有例钱,遇上大战,还有杀敌建功。
刘道规也有意打造一个良家子军功阶层,给他们留一条上升途径。
以制度保证治下的尚武之风,提升士卒的地位。
从古至今,武力代表一切,周秦两汉,开疆拓土,横扫周围异族,刘道规个人觉得最根本的原因便在于尚武。
汉高祖杀白马而盟誓:非刘不得称王,非功不能封侯。
直接奠定了强汉的底色。
只是到了晋代,司马家为了篡权,向士族门阀妥协,而代价,便是华夏的沉沦,以及胡人肆意的屠杀……
第251章 奇
慕容垂厉兵秣马,拓跋珪也没有闲着。
派陈留公拓跋虔率三万精锐镇守平城,堵塞河北进入太行的所有道路,修建关隘,防守的固守金汤。
而拓跋虔也是魏国数一数二的猛将,武力绝伦,认为寻常长槊太细太短,令工匠打造了一柄大槊,仍觉得太轻,在槊锋上系上铃铛。
所用之弓,也异于常人,一矢能贯三人。
每从征讨,常先登陷阵,勇冠当时,敌无众寡,莫敢抗其前者。
其麾下所率人马,也是百战精锐,刚刚打赢了参合陂之战,士气如日中天。
而燕国经历惨败,精锐尽失,士气低下,怎么看这一战都没有胜算。
拓跋珪的意图的也很简单,以太行山和代郡消耗燕军,拖垮慕容垂,他自己率十万步骑勒兵盛乐,一旦燕军筋疲力尽,他就乘势杀入河北,完成多年夙愿。
退一步,就算拓跋虔不利,凭借平城能抵挡些时日。
拓跋珪的援兵就能从盛乐扑来,内外夹击。
闰三月的天气,北国寒风犹冽,但大地已经回春,钻出一抹抹新绿。
一只雄鹰从山巅上俯冲下来,翅下掠过山川河流城池。
“吁”的一声,一声战马嘶鸣,追着雄鹰奔跑起来,马上的拓跋珪弯弓搭箭,长箭激射而出,却在离雄鹰四五尺时,失去了力道,掉落下来。
唳——
雄鹰长鸣一声,仿佛是在嘲笑拓跋珪的不自量力,非但不离去,还在拓跋珪头顶上盘旋。
拓跋珪接连射出几箭,不是偏了,便是力道不足。
不过这时百余骑奔来,雄鹰受到惊吓,振翅远去。
“这畜生!”拓跋珪一把扔掉手中长弓,从怀中掏出一颗五石散,一口吞了下去。
顿觉全身亢奋,有飘飘欲仙之感。
只是吃这东西几年了,身体似乎没以前那么健壮了,若是三年前,那只鹰绝逃不过自己的弓箭。
“大王,前线军情。”王建赶来禀报。
拓跋珪睁开一只眼,“莫非是慕容垂那老儿死了?”
王建道:“慕容垂调来龙城精锐,以慕容隆、慕容农为前锋。”
辽西龙城是慕容家的兴起之地,常驻两万精锐。
参合陂一战,八万燕国精锐灰飞烟灭,慕容垂将自己的老底都搬来了。
不过拓跋珪却冷笑一声,“八万人马都无可奈何,两万龙城精骑又能如何?慕容垂这是寻死!”
从冀州、幽州、并州进入代郡的路径不是被堵死,就是重兵防守。
燕军都是骑兵,不擅长攻城,人尽皆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