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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晚锦衣卫与王府护卫工作到丑时末，便被贾川叫停了，尸体已不少，没必要夜以继日的挖，总要留些给京中来的人。
让贾川发愁的是，如何判断这些尸骨的死亡时间。
知道了死亡时间，才能知道周成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被收买，而后开始找活人试药的。
这是个难题，上一世有先进的设备，这一世只有个老郑头。
再有眼下最着急的便是找到试药之处，这个地方一定在采药局，且十分偏僻，平日里采药局其他人想要接近怕是都不能，这样的地方，那四个副使理应知道个大概，顺子和高云天又被派去审问了。
董圆圆早就困了，见贾川还没有说散了的话，索性拉着高云朵要去歇息，高云朵没忘沐莲，她不知道沐莲这样的日子还能过几日，便与贾川说要让沐莲今晚与她们歇在一处，也能睡得舒服些。
贾川明白高云朵的意思，没有阻拦。
屋中只剩贾川，陈默和坐在那里频繁‘点头’的老郑头。
陆百户带着那些金银首饰走了，贾川没有问拿去哪里？如何保管？可有登记入册？
他觉着这些事锦衣卫自然有自己的流程，他问多了招人烦，且他也没工夫想这些。
贾川觉着眼下这案子的轮廓多少有点清晰了，虽说还不知道如何检验白骨确定死亡时间，但他笃定是在老王爷去世后，周成才敢如此妄为，可找活人送进采药局和死尸运出采药局，都不是能鸟悄进行的，即便万般小心，次数多了，总有被人看到的时候，肯定不止沐莲一人看到了。
那么问题来了，做这些脏事的人是采药局的人还是别处的人？
从贾川到现场后，先是锦衣卫对采药局的人做了问询，他自己也找人问了问，更莫说那四名副使了，可什么线索都没有问到，这让贾川很是不解。
周成肯定有同伙，或者说是上级，但周成是见过世面的，老王爷也给足了他颜面，在开封周成的排面甚至高过府衙中的官员，他一个药铺学徒这辈子能走到这一步，还想要啥？怎会到这个岁数了，还能被人收买？
理由只有一个，贾川笃定周成不缺银子，也不缺女人，但他缺儿子！
所以，若是收买周成，很大可能是从这方面下手的，也就是说收买周成的人可以没多少钱没多少势，但必须能治疗不孕不育，至少有让周成觉着能有儿子的法子。
反过来说也能成立，收买周成的人有权有势，且手里有男科专家，可若是有权有势怎会不知道他这个有为青年不好糊弄？怎会在他来过之后才仓促转埋尸体？
陈默打了一个哈欠说：“早些歇息吧，今日你只睡了一会儿……”
“若是有那么个院子，采药局的人谁都不能进……我的意思是这种事在老王爷在的时候绝对不可能发生，老王爷不在了，按理说周成也未必敢，周王是不怎么理政事，却也不是傻子，采药局里也不可能没有个耳目，若是有这么个地方，王爷怕是早就……”
“那你还让顺子和高云天去问？”
“我刚才没想周全，肯定有这么个地界儿，但一定有别的借口不让采药局的人接近。”
陈默皱了皱眉问：“你说沐莲说的就一定是真的吗？”
贾川汗毛立刻竖起来了，他是在草木园找到了尸骨，可这就说明尸体是从采药局运过去的了？
贾川起身奔向房门，与正准备开门的高云天差点撞上，这可把高云天的三魂吓跑了五个，说都不会话了，只知傻呆呆的看着贾川。
其实高云天昨晚在草木园中被吓的不轻，贾川早就忘了高云天心里有块树荫没被他治愈，又是天黑又是尸体，高云天又好个面，加上身边人也不少，便强撑了下来。
但黑暗中生出来的一些念头可没有离开高云天，今晚又频繁出去，这让高云天脑子里的弦绷的有点紧，在贾川突然打开房门那一刻，算是断了。
贾川眼下没工夫帮高云天叫魂，推开高云天就要往东厢房跑，顺子就在高云天身后，忙问：“你干啥去？我问了他们说是有这么地儿，挺邪乎的，平日里没人去。”
贾川来了个紧急刹车，他看了眼东厢房，转身拉着顺子进屋，想要关门的时候，才看到还杵在那的高云天。
陈默上前将高云天拉进屋，劝慰道：“你就是自己吓唬自己，大晚上的有什么好怕的？”
贾川迫不及待的问顺子：“你是说他们知道采药局里有个地方别人都不让去？”
“不是不让，是都不敢去，那院子原是药工、杂役混在一起住的杂院，属于是别的院子住满了，剩下的便被安排在那院子里了，说是挺小的院子，几年前有个药工在外采药的时候摔折了腿，被送回采药局养伤，那时院内只几个杂役住着，其他药工在外采药时是不会回来住的，结果，没几日那名受伤的药工便死了，谁也不知是咋死的，他只是伤了腿，别处都好好的，每日也有人来送饭，说死就死了。”
顺子说得正带劲，老郑头突然坐直了，瞪着眼睛问：“谁死了？”
陈默哎呀了一声说：“大晚上的，你们就不能别一惊一乍的？”
贾川示意顺子继续说。
“这药工死了也就死了，当时也没觉着什么，可过了没几日，住在一个院子里的杂役跟说好了一样，争前恐后的死了，说是死状很是吓人，后来药工们回来了，只住了一晚便都吓得不敢住了，说是听了一晚上哭声。”
“都听到了？”老郑头惊讶的问。
“这就不知道了，这几个人后来也都死了。”
“啊？！”
陈默和老郑头异口同声，高云天嗓子一点音儿都发不出来，只知道张着嘴。
第166章 碎尸
贾川问：“既然院子里已经死了几人了，这些药工回来后，没有让他们搬走吗？”
“说是采药局也没有空余院落，等住在那里的人都死了，周成倒是没再往里面放人，这院子便也就荒废了，可越是荒废越是无人敢接近，据说有人半夜起夜，隐隐约约的听到那处院子的方向传来尖叫声，说一听就不是人能发出的动静，恐怖至极，偏大部分药工杂役都住在那附近。”
贾川跃跃欲试的看向陈默，陈默忙说：“再过几个时辰天就亮了，天亮再去吧，你多少也给人家一些面子。”
“给谁面子？”贾川纳闷的问。
老郑头说：“别管真的假的，是鬼是妖，你多少有点敬畏，天亮再去吧，不差这几个时辰。”
贾川想了想，起身出了屋，走到东厢房窗下，在董圆圆此起彼伏的呼噜声中，轻声喊了几声‘朵朵’。
不一会儿，高云朵便应声了，贾川又等了一会儿，高云朵穿好衣裙拢好头发，开门出来了，贾川示意她跟着走，二人进了正房厅中。
“沐莲今晚可有异动？”贾川关好门轻声问。
“把我叫起来就是问这个？”高云朵有些恼了：“你知道听着圆圆的呼噜声睡着多不容易吗？”
顺子清了清嗓子。
贾川忙解释：“我就是……不放心，眼下都是沐莲一人在说，她说的我又无处确定真假，刚刚想到若是假的……就有些担心了。”
高云朵长出一口气，面色缓和了不少，说：“她没事，我俩睡前聊了一会儿，她觉着自己这次肯定保不住命了，说要将这些年学会的趁这两日都教给我，还说能见到她娘了，她其实还挺高兴的，就是放不下她弟弟，还说她跟着她娘见过一些傣医，那些人都说就怕坏人学会了用毒，便不知道多少人会遭殃，她娘活着的时候，只教给她如何解毒，也是怕她被有心人利用了，她说这次若是能抓住幕后之人，她也算没白死。”
陈默听罢，说：“她说什么暂时就这么一听，你今晚留意一下，别睡得太死，有动静了……”
高云朵指了指贾川说：“她若真有这样的本事，想法子杀他比杀我有用。”
贾川一下想通了，沐莲近距离接触他的机会很多，若真有隔空下毒的本事，杀他便是了，何必绕个弯先杀高云朵？他笑了笑，是自己关心则乱吧。
高云朵走到门口，没回头，说：“多少睡一会儿。”
“哦。”贾川应了一声。
“我妹那是嘱咐我呢，你答什么话？”高云天活过来了。
贾川‘嗯？’了一声，说：“我本想听劝，明早再去那院子，要不，现在去？”
……
天亮了，十几人的队伍直奔那处偏僻闹鬼的小院，其中大部分是锦衣卫，只是陆百户没在其中，贾川根本没想起来还有这么一个人，他此刻满心都是对那个小院的‘向往’。
因不知道会在这个地方发现什么，所以贾川没让高云朵，董圆圆和老郑头跟来。
高云天说过，又不是去打架，叫着她二人干啥？
至于老郑头，死过人的院子又不是死了人的院子，老郑头跟着没用。
走了一会儿，贾川看着这个方向，竟是与北门和沐莲所住的院子是一个方向，贾川想想也是，药工和杂役能住哪？可他纳闷既然这个传说这么骇人，沐莲怎没有提起过？
沐莲也在队伍中，贾川想起这事忙回头找她问了一下。
沐莲说：
“我知道呀，我还去那院子看过，我不信有鬼怪，那院子就是破败了些，摔伤的那名药工我也认得，他应是采药时染了病，回来后又传给了杂役，采药局有药师，可谁会在意他们死活？等出去的药工回来又相继病倒，这回倒是有医师过来瞧了，没说什么，但最终这几人还是死了，即便知道是染病而死，也不会有人再愿意住到这里来，慢慢的便传成闹鬼了，之前就在的人嫌晦气不会来，后来的人信以为真更不会来，那院子自然就荒废了。”
“你何时去看过？”贾川问。
沐莲想了想说：“好像是事情过去快一年吧，记不清了，反正是去看过，还是晚上去的，安静的很。”
“那时老王爷还在世？”
“当然，这事起码三四年了，你不会觉着那些尸体是从那院子运出去的吧？不会，那院子很小，就两间小屋，加一起还没东厢房的厅大，根本装不下那么多死尸，我的意思是院中一棵老槐树差不多就将院子挤满了，运尸的人可不少，他们都进不去，就是……”
“我明白你的意思，他们不可能在那个小地方试药。”贾川说。
沐莲点头说：“我听说一开始这两间小屋是给修建草木园的人住的，没有院墙，后来草木园修好了，采药局里的人也越来越多，就安排了人住下，还建了一圈围墙……到了，我先进去看看，我跟你们说，这世上若是真有鬼魂，害怕的也应是那些做了亏心事的，好人有什么好怕的，你看是不是很破很小？”
是很小，十几人竟是不能都进入院中，一多半的人都在院外。
也很破，门窗都有破损之处，院中的老槐树像是已经枯死了，地面上没有一片枯叶，甚至看不到一根树枝，哪怕是枝丫。
贾川皱了皱眉想要进屋里看看，被陈默拦住了，他低声说：“这里不对。”
贾川嗯了一声，问：“看出来了？”
陈默说：“王府尚且有余雪，这里太干净了。”
高云天向后退了一步说：“这两日暖和，或许是化了。”
顺子说：“只是暖和了些，犄角旮旯的地方理应还有些残留才对。”
贾川皱眉，他觉着好像是闻到了血腥味儿，可这地方即便有啥也是腐尸，闻到的应该是尸臭才对，怎会是血腥味？
“这里经常有人来，来的人还不少，可惜不是在前两日找到这里，不然，能看到更多痕迹。”贾川说着捡起地上一块儿小石子顺着破损的窗子扔进屋内。
‘啪’的一声，应是石子落地。
“够准的呀！就那么一个小洞，你就扔进去了。”顺子赞了一声。
贾川眉头皱得更深，按理说这屋里的地应是土地，不会有青砖铺地，石子落地怎会有动静？
也就是一个念头的时间，一只黑乎乎的东西从屋内突然破窗飞了出来，几人连连后退，陈默的刀已出鞘，人也挡在贾川身前，那东西飞到枯树枝上停歇了一下，像是低头看了眼谁惊扰了它，而后展翅朝空中飞去，几人惊魂未定，齐齐抬头望去。
“是鹰吗？”高云天声音发颤的问：“我看着挺大的一只。”
顺子也没好哪去，若不是倚在门框上，他此刻已经倒地了：“好像脖子上没毛。”
“里面有腐肉。”贾川盯着房门看了看，他闻到一股比刚才更浓的血腥味，他赶紧又说：“先退出去。”
……
贾川想不通了，那些尸体如果都被带去草木园埋了，屋里怎还会有腐肉？但那血腥味并没有混着尸臭，刚才那东西是秃鹫，这地方怎会有这种东西？还是……有人刻意养的？
高云天凑到贾川身旁低声问：“你是不是发现哪不对了？我也是觉着大白天的，那院中竟有种阴森的感觉，不太对。”
贾川没理高云天，一旁的陈默说：“先命几名锦衣卫进去瞧瞧，不行就赶在午时，带着狗血进去。”
“我怕的不是鬼，我怕的是毒！”贾川很无奈的说了一句。
沐莲说：“只要能通风，便不会有什么，任何东西都别碰，先进去看看便是了，我去！”
贾川想拦已是来不及，只因他将那句‘我去’当成了‘我去！’。
也就是一个念头的事，沐莲已经进了院子，大步朝房门走去。
看着沐莲大力打开房门，贾川摇了摇头，自己安慰自己，抛开性别不说，沐莲是专科生，总比他们这些门外汉强些，但他确实十分敬佩沐莲的勇气。
同样是一个念头的工夫，沐莲惊叫着从屋里跑出来，陈默下意识的挡在贾川身前，高云天没有跑已算是进步了。
“里面，里面是，是碎尸。”沐莲跑到院门口，跌坐在地，面色惨白的说。
贾川皱眉探头问：“你到门口没有闻到尸臭？”
“铁锈的味道更重。”沐莲脸色惨白的说。
“命人回去将老郑头叫来。”贾川看向陈默说：“将这一圈围墙推倒，将门窗拆除。”
……
老郑头颠颠跑来的时候，小院四面围墙已经倒了，尘埃落定之后，锦衣卫又在屋外将门窗拆了，拆不动的直接砸了，只这个过程，砸门的锦衣卫还好说，砸窗的锦衣卫换了三拨，他们并非看到了什么，也没人敢往里面瞧，只是那味道便已让人心生恐惧且忍不住想要呕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