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知道天元帝身体不好,还天天跑去唠叨着要人家勤政,摆明是在给皇帝添堵。
作为御史来说,这是自己的工作职责,本来也无可厚非。
架不住有人上纲上线,被左光恩逮着机会,杖毙了几个闹腾厉害的。
涉及到皇帝龙体这种敏感话题,内阁默契的选择了冷处理。
在别的朝代,皇帝不上朝,或许是一件大事。
可是大虞不一样,不喜欢上朝的皇帝多得去了。
无论是百官,还是民间,都对此习以为常。
反正有内阁在,就算皇帝数十年不上朝,朝堂一样可以正常运转。
先辈们都能够在皇帝不上朝的情况下,把朝政打理的井井有条。
如果到他这里就不行了,岂不是显得他这个首辅很无能。
只要肯放权,皇帝爱来不来,他才懒得在这个问题上纠结。
唯一棘手的是,天元帝在放权的同时,还放了一条恶犬在旁边看着。
“阁老,劝诫君主是御史的职责。
左光恩那厮,动不动就杖毙上折子的御史,此风不可涨啊!”
卢之范焦急的说道。
皇帝身体不好,他也是知道的。
可架不住手下人,想要趁机邀名。
御史不怕挨板子,挨一顿板子之后,在清流党人内部还可以名声大涨。
对很多没有背景的官员来说,这顿板子就是宝贵的政治资源。
可惜他们运气不好,遇上了左光恩这个不讲武德的家伙。
直接让手下人加料,一顿板子下来,表面上看起来没有多少伤势。
等人被送回到了家中,就可以安排人发丧了。
一个可能是运气不好,连续死上几人之后,大家都知道是宦官下了黑手。
发生了这种事情,他这个左都御史必须站出来。
“嗯!
你说的不错,此风确实不可涨。
不过这些被杖毙的御史,都是被宦官抓到了把柄,才借题发挥的。
明面上的处罚,都是符合大虞律的。
陛下最讨厌强行攀扯,若是直接打官司到御前,我们占不到什么便宜。
各地的秋税,已经陆续入了府库。
尤其是盐税的大涨,让陛下龙颜大悦。
阉党最近又在捣鼓着开征商税和矿税,安排人在背后推上一把,让他们做的更激进一些。”
庞亨升缓缓说道。
作为内阁首辅,他不反对税制改革。
大虞朝这么穷,不开源的话,早晚都会穷死。
同样他也清楚,推动税制改革的风险,究竟有多大。
盐税能够征收起来,那完全是一个奇迹。
如果不是天元帝突然动手,打了各方一个措手不及,根本不可能完成。
同样的操作,无法进行第二次。
作为既得利益集团中的一员,他没有勇气割自己的肉,但可以鼓动政敌去干。
商税和矿税收了起来,朝廷财政富裕了,他这个首辅是受益者。
未来史书上,他就是天元中兴的缔造者。
至于具体执行的宦官,只会以配角出现,甚至有可能沦为反面人物。
反正史书是文人写的,肯定要向着自己人。
倘若改革失败,那也是阉党的责任,可以顺势打击政敌。
“阁老,这事牵扯太大了。
传了出去的话,怕是会引起朝野震动。
必须要阻止啊!”
卢之范急忙劝阻道。
作为首辅,无论改革胜败庞亨升都是胜利者,自然要积极推动。
可是他这个左都御史不行,御史都察院这种敏感衙门,历来都是反对改革、拥护祖制的大本营。
一方面是维护祖制,能够有效限制君权,保证自己闻风奏事的超然权力。
另一方面则在于,他们都是既得利益集团中的一员,税制改革动了自家的利益。
“欲令其亡,先令其狂!
这么简单的道理,你该不会不懂吧?
想要扳倒阉党,不付出点儿代价,怎么可能成功!
阉党推动的改革越多,他们面对的敌人也就越多,距离覆灭就越近。
如果想不通这个问题,你也不用想着倒阉了。
趁早辞官回家,免得最后自己身首异处,还会牵连到族人!”
庞亨升当即训斥道。
朝中局势这么复杂,想要做出成绩来,实在是太难了。
他也到了古稀之年,没有魄力冲破重重阻碍,搞出一番功业来。
现在能够做的,就是暗地里推动改革,鼓动阉党去充当改革急先锋。
“阁老教训的对,下官受教了!”
卢之范声音颤抖的说道。
想起上一任左都御史的凄惨遭遇,他内心中的坚持,一下子就没了。
第109章 骑兵来了
有了首辅的刻意放纵,御史台又熄了火,一时间阉党阵营气焰大涨。
见压服了朝臣,执掌司礼监的左光恩,整个人都容光焕发。
左相之名,从内庭渐渐传到了朝堂。
一些官员为了拍马屁,甚至在公文上出现了左相的称呼。
权倾朝野的苗头,愈演愈烈。
徐府。
作为清流阵营中的两位大佬之一,庞亨升选择放任自流后,徐文岳成为大家最后的寄托。
“阁老,阉党越发的放肆了。
再这么下去,国将不国啊!”
楚林杰愤愤不平的说道。
光禄寺卿掌管宫廷祭享、宴劳、酒醴、膳馐之事,以及朝会和宴会的膳食安排。
虽然算不上位高权重,那也是朝堂上的实权岗位。
朝廷每年在这上面的开销,不下百万两白银,妥妥的肥差一枚。
随着宦官的崛起,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
先是宫廷宴会的权力被剥夺,接着又丧失了管理酒醴、膳馐之事的权力,现在连祭祀也被宦官抢了活儿。
名义上是从三品的大员,实际上就只剩下一个空头职衔。
如此大的委屈,正常人都受不了,楚林杰自然也忍不了。
作为一名有脑子的官员,他非常清楚自己这种被架空的主,在朝堂上说话没有份量。
想要扳倒阉党,必须整个清流集团一起发力。
“楚大人,这话可不能乱说!
现在天下太平,百姓安居乐业,怎么到你口中就国将不国了。
阉党确实肆意妄为了一些,但朝堂上有诸公限制着,远没有到祸乱天下的地步!”
徐文岳当即训斥道。
倒阉的心情,他完全可以理解。
可上升政治维度,那就绝对不行。
身份决定立场,真要是国将不国,他这内阁大臣成什么了?
“下官一时失言,还请阁老恕罪!
那帮阉党属实太过分了,居然要裁减光禄寺的编制,不然下官也不会手忙脚乱。”
楚林杰急忙解释道。
本来含权量就低,若是手下再被裁了员,他这个光禄寺卿就更没法混了。
以宦官的作风,搞不好未来的光禄寺,就是一个空头衙门。
“朝廷财政困难,裁撤冗员势在必行。
朝廷各部都要压缩编制,怎么到了你光禄寺就不行了?”
徐文岳皱着眉头质问道。
不同于其他改革,裁撤冗员的事,完全是内阁一手捣鼓的。
主要目标不是削减官员数量,而是把那些只挂名,不干活的家伙赶回家。
主要针对的是宗室勋贵外戚,这两个群体占据了大量的虚职,光领俸禄不干活。
按照计划,把这些挂名人员清理出朝堂后,每年能够节省五十万两的行政开销。
至于波及到个别自己人,那也是在所难免的事情。
内阁总是要做事的,不能一天到晚啥也不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