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若进行翻案,挂靠田产的民众都要受牵连,并且藏匿土地的罪名也不比贪腐小。”
李牧委婉的提醒道。
同窗一场,他可不想看到陈冀川一头扎进死胡同,继续在案子上死磕。
大虞朝的官员,没几个经得起查。
项仕海自然不例外,进入诏狱后,很快就吐露了一大堆犯罪事实。
没直接说他是大贪官,那就是在照顾同窗面子。
“李兄,你是知道的。
项师一家都被抓了,家产也被东厂查封。
若是在关中老家,还能找人凑凑。
可这里是京师,携带的盘缠本就不多,根本凑不齐这笔款子啊!”
陈冀川一脸为难的说道。
终归是年轻人脸皮薄,没好意思直接开口借钱。
“陈兄尚未入仕,不知道官场的规矩。
项师入狱可不单是因为自己,而是了为了清流的反阉大业。
他独自扛下了阉党定的所有罪名,也没有吐露其他人出来,这种精神最是令人佩服。
营救之事大家无能为力,善后之事这些人总要出一把力。
这样好了,今天晚上我安排你冒充丁役,偷偷去诏狱和项师见一面。
到时候他自会交代,谁能帮忙出这笔钱!”
事实上,李牧不想挑明话题的,怎奈自己的这位同窗是官场小白。
项仕海确实落马了,可正是因为落马,他的话才变得更有份量。
或许没有办法帮人升官发财,但绝对可以拉人下水。
不需要栽赃陷害,光把他知道的讯息吐露出来,都有一大帮子人跟着倒霉。
很多时候官官相护,并不是大家多么重视阶层荣誉,更多的是互相手中都有把柄。
伸手拉别人一把,也是在拉自己。
“多谢李兄指点!”
陈冀川满脸感激的说道。
真心不容易。
前面奔走那么多天,都没有找到半点头绪,还差点把自己给搭了进去。
到了李牧这边,终于有了解决之法。
虽然没能把恩师捞出来,可能够从诏狱中捡回一条命,也算是幸运的。
尤其是当日东厂的人找来,李牧为了保他还和那帮人对上了。
最后那帮番子离开时脸色多难看,他可是亲眼目睹的。
事后怎么善后的他不知道,反正在陈冀川看来,肯定是付出了代价的。
接着又找人四处运作,为营救恩师项仕海奔走,妥妥的好同窗。
“好了陈兄,你我客气什么。
我的身份不便出现在诏狱,见了项师代我向他问一声好。
顺便告诉他,阉党会在三天内结案。
要是有厉害的人脉关系,赶紧利用起来,没准能够脱罪!”
脱罪是不可能的。
真要有能够压制阉党的人脉关系,项仕海也不用进诏狱中受苦。
真相往往最伤人,漂亮话才是大家最喜欢听的。
一个项仕海不值得他费这么多心思,关键是业务想做起来,就必须先开一个好头。
被厂卫招待过的文官,此时就如同溺水的人,一根稻草飘到跟前都要奋力抓住。
活着就有希望。
历史上许多名臣,都有贬官流放的经历。
他们的情况无非是更惨一点儿,直接被搞成了白板。
理论上来说,只要他们能够活到阉党倒台,清流党人重新掌权,就有可能被赦免。
倘若和掌权者关系不错,一口咬定是阉党栽赃陷害,直接翻案也不是没有希望。
李牧现在要做的,就是给这些绝望中的人带去希望。
主要是搞钱压力太大了。
东厂的赎金不能少,人家内部参与分钱的人多,少了容易出变故。
舞阳侯这个老大能扛事,但也能要钱,开口就是五十万两白银。
千户所还要预留一部分经费,作为下半年的衙门预算,下面参与执行的官员也要分一份。
不多拉点儿人下水,业绩真心完不成。
纯粹靠亲朋故旧,再好的交情,也是有价的。
肯拿出几十两的是故旧,能花费几百两打点的是亲朋,愿意花上千两运作的是至交。
肯拿出几万两、十几万两,甚至更多钱来捞人的,不是老父亲,那就一定是被逼的。
单纯几个官员拿不出那么多钱,若是分摊到整个清流党身上,那就问题不大了。
同僚队友,就应该同甘共苦,哪有光让别人冲锋陷阵的。
……
午夜时分,从诏狱中出来的陈冀川,整个人都是恍惚的。
实在是太残酷了。
诏狱,就宛若十八层地狱。
拔舌、剪刀、铁树、铜柱……这些地狱传说中的刑具,那是应有尽有。
一个个威严十足、霸气外露的官员,进了诏狱之后就沦为了案板上的肉。
再一次见到项仕海,他都没把人认出来。
“陈公子,千户大人吩咐了,今夜甭管你要去哪里,兄弟们都会把你送到地方。
不过现在是禁宵时间,除了我们五城兵马司的人,锦衣卫也会出来巡逻。
马车动静太大,容易惹来麻烦,劳烦你和我们多走几步。”
听了兵丁的话,陈冀川暗自叫苦。
刚刚在里面受了惊吓,他现在的状态真不怎么好。
“劳烦前面带路,我先去……”
第29章 敲诈
找对了路子,报上了项仕海的大名说明来意后,陈冀川受到的待遇和之前截然不同。
面对热情过分的主人,他充分体会到了什么是人情冷暖,世态炎凉。
“贤侄,从诏狱中过来,东厂的人没有为难你吧?”
王少丰关心的问道。
东厂的威名,最近响彻了整个京师。朝中文武百官,就没有几个不怕的。
当得知陈冀川刚从诏狱中走出来,还带来了项仕海的口信,他的第一反应就是不可能。
“托王大人的福,学生此行还算顺利。东厂番子尽是贪婪之辈,只要打点到位,进去一趟还是不难的!”
陈冀川的回答,让王少丰很是尴尬。
作为和项仕海一起的同科进士,两人之间的关系一直不错,就连项仕海加入清流党都是他引的路。
作为政治盟友,在得知项仕海被捕入狱后,他不仅没有想办法出手拉一把,反而第一时间做了切割。
遗憾的是这种切割,仅限于划清政治上的界限。在此之前两人合伙干的破事,可没办法直接揭过去。
本来是互相的把柄,现在变成了单方面约束。进了诏狱的项仕海可以不在乎增加几条罪名,但在岸上的王少丰不行。
正五品的官职,在京中丝毫不起眼,但他担任的是户部下属浙江清吏司郎中,在外界还有一个响亮的名头“大司度”。
负责的浙江财税征收、支出审核,妥妥的核心实权岗位。省内各级官员进京,都少不了他的一份“书帕”。
“钱途”和“前途”都很广阔,可不能被牵连进去。
“项兄的情况还好吧?”
王少丰询问道。
项仕海的死活,他并不关心。官场是最现实的地方,哪怕此前是至交好友,那也是过去的事了。
条件允许的话,他不介意伸手拉一把。现在两党斗法到了白热化阶段,明显不是他一个郎中能掺和的。
救不了人,项仕海就成了一个不稳定因素。
知道的秘密太多,随便交代点儿出来。就能够把他拉下去陪葬,这才是他最担心的。
“恩师的情况非常糟糕,那帮阉党就是畜生,居然对他进行严刑逼供!”
陈冀川愤愤不平的说道。
身份决定立场,大虞朝师生关系是仅次于父子、兄弟的存在,儒家文化讲究亲亲相隐。
甭管项仕海是否犯罪,作为弟子他都必须摆正立场。
抢救项仕海,就是在抢救他自己的政治资源。
即便这笔政治资源马上就要过期,那也有不小的价值。
“该死的阉党,居然敢如此对待项兄!
贤侄放心,此事我肯定不能坐视不理,定会想办法还项兄一个公道。
等庞阁老苏醒,我立即将事情上报给他,到时候一定让阉党付出代价。”
听了王少丰义愤填膺的话,陈冀川先是一阵感动,随即就发现了不对劲。
饼画的很大,可是看得见,摸不着啊!
庞阁老的病什么时候能好,谁也不清楚。
自家恩师的案子,三天之后可就要定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