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征派雇户徭役,下面的小吏都要计算好农时,不能影响他家田地耕种。
城内的商铺,能够受到优待只会更多。
在自己人管理的辖区内,不光各种规费全免,遇到麻烦五城兵马司的兵丁还会第一时间过去处理。
如此省心的铺子,能够在租金上获得溢价,那是必然的。
收益不菲,开销同样很大。
新增师爷一名,双方约定月俸二十两。
提供食宿、笔墨纸砚等必备物资,还要配备丫鬟、婆子、仆役各一人,出行需准备马车,每月实际开销不低于三十五两。
这是举人老爷应有的待遇。
在大虞朝只有酸秀才,没有穷举人。
光民间投献的土地,就足以让一名举人过上优渥生活。
从汉中带过来的三十名家丁,每月的开销不低于一百五十两,其中六十两是俸禄,剩下的都是吃穿用度。
这部分开销,同样不能少。
在京中任职的时候,家丁的价值还不明显。一旦进入地方任职,这些人就是他安身立命的根本。
看似养的是家丁,实际上都是当做亲兵培养的。如果需要的话,这些人也可以随时变成基层军官。
作为一名正五品的官员,家里肯定不能全是一群大老粗,仆人、丫鬟、婆子总是要有的,厨子、马夫、花匠也是不能少的。
粗略估算一下,这些人员配齐之后,不会低于十五人。
加上宅院维修,李牧本人的饮食起居,会客必备的茶水点心,后宅这摊子每月开销不会低于一百两。
幸好战马开销,挂了衙门的公账,不然支出还会更高。
算上官场上的人情往来,他这种有上进心武将,每年支出不低于四千两。
文官们的日常支出要略低一些,但想要日子过得舒服,支出也不会低于两千两。
倘若在清水衙门任职,就指着俸禄过日子,为了节省开销,一般都不会聘请师爷,家中的仆役也必须削减。
不算账不知道,一算吓一跳。
现在李牧真体会到了,什么是京城居大不易!
正五品的官员如此,那么上面的公侯府邸开销只会更大。
家中有人身居要职还好,一旦脱离了权力中心,收入就会锐减。
家底厚实的,还能够靠产业支撑。
不过随着人走茶凉,隐晦的特权逐渐消失,家中的产业收入也会慢慢下降。
如果不能及时做出调整,削减不必要的开销,很容易陷入寅吃卯粮的困境中。
……
“千户大人,司礼监发布公告,要出售犯官家产。
光田地就有两百八十万亩,京中都沸腾了。
您要是感兴趣的话,也可以去看看,据说里面还有汉中那边的土地!”
看着激动的严书吏,李牧完全不知道他激动个啥劲儿。
就算阉党发卖的产业再多,也不是一名书吏能够惦记的。
短暂的停顿之后,李牧顺利意识到不对劲。阉党这不是在发卖产业,而是在掘犯官们东山再起的根。
犯官的家产,除了少量在京师外,大都分布在全国各地。
以宦官们的名声,跑到清流大本营去圈地,那是妥妥的送人头。
留在国库之中,万一其中某个幸运儿翻了案,产业还要发还回去。
干脆利用朝廷缺钱的契机,先把产业给发卖出去。能够吃下这些产业收入,不是王公贵族,也是地方乡绅。
利益面前,再好的交情都要靠边站。朝廷只要愿意打折卖,那就不愁没人接盘。
交易一旦达成,清流党内部就分化了。
原本同情犯官们的清流党人,在获得实质性的好处后,立场必然发生变化。
为了自身的利益,他们也会阻止翻案。
这些只是宦官的第一重谋划,后面还有更大的坑。
便宜从来都不是好捡的。
犯官名下的土地,除了自有的那一部分外,更多还是乡邻们的挂靠。
低价买下这些土地后,他们该怎么对待土地的原主人呢?
按照人家约定的挂靠条件处理,乡邻们肯定没意见,但买家就是血亏。
土地在封建王朝属于核心资产,正常的发卖再怎么打折,也不会太过便宜。
同挂靠的白送相比,两者的成本完全不在一个层次。
倘若不承认之前的约定,利益受损的土地原主人,肯定会不甘心。
第35章 清查军田
消息刚在衙门中传开,很快就有人过来告假。
看得出来,阉党的计划成功了。
人性贪婪是共通的,能够吸引勋贵子弟,就可以吸引文官、乡绅。
只要价格足够诱人,不愁没人接盘。
若非土地无法移动,距离太远不便管理,光京中的官僚就能够把这些产业买光。
一时卖不完也没关系,地方上的乡绅收到消息之后,也会迅速赶过来。
何况明年是科举之年,各地的举人老爷们,提前进京也是可以的。
除非地方太过偏远,朝中的权贵们看不上,不然李牧不觉得他们能分一杯羹。
二百八十万亩听起来数字很大,但是对一众宗室王公、勋贵外戚和朝堂上的文武百官来说,根本就不够分。
纵观历史,每次王朝进入中后期,统治集团人口都会急剧增长,相应对财富的需求也随之增加。
长子继承家业,其他儿子也需要有个着落。
全部指着祖业过日子,拆分不了几次,就会陷入财政困境。
除了加大对民间进行掠夺外,统治集团内部的斗争,也会变得空前激烈。
拍了拍脑袋,李牧发现自己杞人忧天了。
天塌下来,也是皇帝先顶着。
下面还有一众内阁大臣和王公贵族接力,根本轮不到他这小小虾米操心。
从了解的情况来看,无论是天元帝,还是朝堂上的百官,都是一个比一个精明。
能不能在历史中吸取经验教训不知道,反正熟读史书是肯定的。
从天元帝继位后的一系列举动来看,明显是觉察到了帝国的危险,才推动的改革。
截止到目前来看,这些改革最直接的成果体现在财政上。
同天元元年相比,朝廷的财政收入在七年间,增长了近四分之一。
对一个老牌大帝国来说,这绝对是一个了不起的成就。
当然,天元帝失败的改革更多,但他是幕后流玩家。
不光分化了百官,还推出了阉党这个天字号背锅侠,在前面拉着仇恨。
大家针对目标都是阉党,根本没人注意皇帝做了啥。
或者说他这个皇帝什么都没做,全程都是在暗示别人干。
搞成功了,那是皇帝英明。
干失败了,那就是底下人错会了圣意。
皇帝不亲自下场,就不会犯错。
除了关键时刻的乾纲独断外,其他时候事情都是百官们干的。
在封建王朝这么玩,简直就是无敌。
辅佐君主处理朝政,乃是百官们的职责。
干出了毛病,自然要承担相应的责任。
甩锅给上司,这是一门技术活,不是谁都能玩。
尤其是甩锅给皇帝,更是充满了风险。
残血的御史台,就是最好的反面教材。
一向虚心纳谏的皇帝,在不动声色中,就借宦官的手把他们给搞掉了。
估摸着很多人被流放出京,都不知道是自己得罪了皇帝,还以为是在党争中激怒了阉党,引来的祸端。
一阵脑补过后,李牧对皇帝,对朝廷又恢复了信心。
刚回到侯府,还来不及换下官服,就被镇远侯派人唤了过去。
“叔父,您找我过来,可是发生了什么?”
李牧疑惑的问道。
对镇远侯他是有些了解的。
入京这么长时间,每次会面这位叔父都是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仿佛一切都在掌控中,这还是李牧第一次见他失态。
“要出大事了!
锦衣卫找到了辽东大战的幸存者,从他们口中得知,大军在和敌人决战前一天就断了粮。
进一步追查得知,按照辽东都师段文宏的部署,大军就近从附近卫所征调粮草。
可距离最近的沈阳卫,常年遭受北虏袭击,军田抛荒严重。
军户们早就逃的所剩无几,仓库里面根本就没有足够的存粮。
这么重要的消息,本该在大战前就上报的。
结果消息在传递过程中,被人给压了下来。
等到大战爆发后,段督师派人过去催粮,才发现不对劲。
可惜使者的态度太过恶劣,激怒了沈阳卫指挥使,一怒杀了使者。
为了逃避朝廷追责,他押运着假粮草上路,在半路伪造了北虏袭击全军覆没的假象,现在不知所踪。”
李原心有余悸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