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规模小的时候,这些弊端还不明显。
发展壮大之后,就成了隐患。
许多内部矛盾,都是从军纪引发的。
义军中那么多士卒,五湖四海的都有。
行军途中就有不少士卒,路过自己家乡,发现老家被同僚们祸害。
没有遇上就算了,正好碰上了,不出面干涉都对不起骨子里的血性。
除了少数沟通协调成功外,更多的都是火拼一场。
倘若都是同一个老大,那么强势压制,处理责任人便是。
问题是义军分属吴楚两方势力,各自都只能管自己麾下的部队,盟友的军队可不会买账。
一次两次冲突,为了大局着想,忍忍也就过去了。
冲突的次数多了,两军的高层也很恼火。
在这一过程中,自然少不了李牧的手笔。
情报组织不是白养的,要渗透到世家大族不容易,卧底进入叛军却非常简单。
本来只是三分火气,暗子挑拨一下,就进入到了火拼阶段。
一旦发生火拼,那就只有胜负,对错都是次要的。
大家分属不同阵营,就算追究责任,也是自家高层拍板定罪。
嘴上说着严肃处理,实际上只要在火拼中获胜,回去都是轻拿轻放。
“小心无大错。
这一仗,不光朝廷输不起,我李家也输不起。
现在外面无数双眼睛都在看着我们,一旦遭遇大败,后果不堪设想。
如果没有十足的把握,那就据城而守,同叛军慢慢耗!”
李原语重心长的说道。
一门双侯的显赫地位,都是军功堆出来的。
现在这种危机时刻,他们必须顶上去。
倾巢之下无完卵。
李家在大虞身上下了重注,现在根本脱不了身。
哪怕王朝崩溃,也要先想办法给拉回来,以全君臣之义。
“叔父,其实现在最危险的不是南方,而是北方大地。
经历了白莲教叛乱,南方各省的许多社会矛盾,都被释放了出来。
只需平定叛乱,就能迎来一段和平时光。
北方大地则不一样,内有天灾人祸,外有北虏肆虐。
先帝时期的改革,加强了对地方的空控制,暂时压制住了这些矛盾。
可最近这些年天灾人祸不断,百姓的忍耐力终归是有限的。
现在只需一根导火索,就会引爆矛盾。
国库亏空严重,一旦北方战起,根本拿不出钱粮平叛。
我担心……”
话说到一半,李牧突然选择闭嘴。
有些事情暗示一下即可,没必要说的太明显。
不同于南方各省,只要皇帝肯放权,地方官肯尽责,就能搞出钱粮来。
北方大地一旦出乱子,那就是无解的难题。
粮食减产是常态,自永宁帝继位以来,北方就没有丰收过。
为了维持生计,自耕农沦为雇户,雇户欠下地主巨额债务,破产农民数量与日俱增。
各地的山贼土匪数量,一直在持续增加。
“哎!”
“这些问题,我也知道。
族中多次来信,诉说关中局势不妙。
我还劝过他们,联合关中大户一起开仓放粮,尽可能稳定局势。
效果不是很理想,现在粮食是宝贝疙瘩,谁也不愿意拿出来。
所谓的放粮,也就拿出一些糟糠,应付了一下。
只能说聊胜于无,只能期待明年是一个丰收年,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李原的回答,让李牧微微一愣,随即又恢复了正常。
他能够发现问题,作为关中大族,李氏宗族这个地头蛇不可能没有发现。
没有通知他,那是李牧崛起太快,和关中那几支没有交往。
不过这种重要讯息,肯定是要通知李原这个族长的。
可惜光知道没用,北方天灾不断,不是人力能够逆转的。
“倘若灾情持续恶化,族中在科举上的投入,尽量削减一些,灾年当以加强武备为上。
必要的时候,可以分出一些子弟南下。
受白莲教叛乱的影响,南方各省的世家力量大损,正好给我们提供了介入的机会。
安南人一直在边界挑衅,估摸着要不了多久,就会发动入侵。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我这个两广提督一时半会儿离开不了,还能照应一二。”
李牧面不改色的说道。
迁徙是不可能的,李家的根基在关中,不到万不得已不会放弃。
人离乡贱,对世家大族同样适用。
到了别人的地盘上,人脉关系全部都要重新经营,既得利益集团不会欢迎外来户加入分蛋糕。
即便是白莲教叛乱,引发南方各省的势力洗牌,想要过来扎根同样不容易。
不过李牧没准备,让他们去士绅强大的地方立足,而是要带着这些人往南打。
安南人在边界挑衅不假,可那仅仅只是试探。
北上吞并两广,那只是主战派的口号。
大虞只要不崩溃,他们就不敢付诸行动。
白莲教叛乱这么长时间,安南人没有出兵,就是最好的证明。
不过他们不挑起战火,李牧也要掀起大战。
躲避朝中的纷争是一方面,最关键的还是北方大地缺粮。
从目前的种种迹象来看,现在的大虞朝和末代大明差不多,都赶上了小冰河时代。
随着灾情的持续,国内的粮食缺口,将变得越来越大。
从海外贸易采购,只是杯水车薪。
无论是中南半岛,还是南洋地区,当地的生产力都太过落后。
在这种背景下,无论朝廷怎么改革,都无法改变缺粮的困局。
内部解决不了问题,那就只能从外部想办法。
理由都是现成的,剿灭安南乱党,收复交趾布政司。
“安南入侵,应该不可能吧?
开国前期南征的时候,朝廷可是杀的人头滚滚。
要不是那帮腐儒跳出来捣乱,搞不好就杀绝种了,根本不会有安南国。
不过这帮人确实麻烦,一旦战事爆发,短时间内怕是难以平息。
朝廷目前的状况,无法给你提供助力。
舞阳侯也未必会支持你南征,除非你自己担任两广总督,主持南征事宜。”
李原皱着眉头说道。
看得出来,他根本不相信安南人敢入侵。
不过考虑到战后的朝中格局,也就释然了。
有时候太能打,也是一种罪过。
以勋贵集团目前的力量,倒是不担心兔死狗烹,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李牧如果回京任职,搞不好就要去填辽东战场的坑。
辽东已经藩镇化,不是换个主帅,就能够解决的。
内部的矛盾搞不定,平定辽东就是一个笑话。
与其去跳坑,不如主动在南边掀起大战,带着旧部收拾安南人。
纵使无法覆灭安南,也不会吃大亏。
万一运气好,成功收复交趾布政司,勋贵集团的力量还会进一步做大。
到时候就算不能压制住文官,想来也不会弱多少。
再回朝堂,一切都会变得不一样。
“舞阳侯那边好解决,安南人杀了过来,总不能让驻军不抵抗吧?
只要打了起来,我就有办法说服他支持。
至于我担任两广总督,那帮文官恐怕不会答应。
搞不好叛乱刚平定,他们就会提出撤销总督一职。”
李牧想了想说道。
能够担任两广总督,固然是最佳选择。
可惜这太难了。
勋贵系三名大佬把持着四大总督,大虞朝最富庶的土地,都在其掌控中。
这背后代表的资源太多,早就令文官们睡不着觉。
现在的妥协,那是迫不得已,战后肯定会出手抢班夺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