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第140节

  须知自从初平四年起,刘备就一直在青州鼓励百姓多练习射箭之术,还开放打猎限制,百姓进山打猎无须缴纳赋税,除了豪族的土地外,庶民猎户前往丘陵狩猎,官吏不可轻易阻拦。

  又让轮休的军士在乡里任狩猎甲长与保长,除了忙农耕之时,其余时间都会拉起来操练。

  好在秦汉时期,近乎全民皆兵,男子人人都要服兵役,早已习以为常,没什么抗拒心理。

  何况刘使君还提高了士卒的待遇,不说发放田地免除赋税,连军俸也是其他诸侯的二倍有余,还有战殁抚恤。

  从古至今只要提高待遇,就会有人捬操踊跃参加,但此刻青州军府不是每个人想进就能进,进辅卒需要选拔,进战兵更要选拔,多少人想争相入伍。

  庞大的军费开支,占据了各州府帑收的赋税钱财大半,甚至连刘备自己私人行商贾侩卖盐、糖、茶叶、马匹所获得的巨额财帛全部投进军费中,用来养士卒。

  连战兵都有百亩地,而堂堂刘使君据田曹官署文册记录只有五百亩耕地。

  青州辅卒与战兵也人尽皆知,使君倾所有财帛养兵卒之事,让闻者无不热泪盈眶。

  自己吃的是使君的饭,当以死来效力,才能回报使君之殊遇。

  尤其是那当年四十万黄巾降卒,感激玄德公不杀之恩,甚至还均有田地。

  黄巾招募成兵,从北海与东莱,打到泰山郡,然后又到徐州琅琊,再前往豫州汝南,征途之久没有任何怨言。

  不是报刘氏之恩左袒,而是报刘使君之厚恩而左袒,哪怕刘使君不姓劉,他们也愿意跟随,就像跟随大贤良师一样。

  因为他们在刘使君的身上看到了让黔首活下去的希望,不用再妻离子散,卖妻卖女,易子相食。

  见过无尽的黑暗,比其他人更向往光明,计不旋踵,百死无悔。

  刘玄德的所作所为,无疑符合此时士人心中的价值观:民以君为统,君政善则民和洽,君政恶则民冤乱,故君要以恤民为本,德加于民政的思想。

  哪怕撰写《潜夫论》与马融、张衡等人同负名气的王符复生,见到刘备也要竖起大拇指夸赞一句:“真汉家主也。”

  然后就待在青州不走了。

  这也是郑玄为什么会从北海赶来平原,虽然有被卢植诓骗的嫌疑,但他的确对刘玄德慕名已久。

  太仆赵岐被扣在雒阳后,哪怕没发放任何俸禄,依然干得津津有味,拼着一把老骨头与张范、张承两兄弟辅佐张益德,重建雒阳司隶各郡。

  还有知名天下隐居在山阳郡乡里的张俭,知道河北决战在即,不厌其烦的书信给刘备,想在日薄西山之际,重新为汉室效力。

  那时刘备询问荀彧的意见,而荀彧则拱手说道:“张公虽因党锢之祸,逃亡各地连累了不少人,却仍有名誉,既肯来投效,不如接纳之。”

  刘备遂辟张俭为山阳郡主簿,而张俭也欣然接受,数日便乘坐马车前去赴任。

  这些老家伙历经数朝风吹雨打,能快速洞隐烛微,眼睛非常毒辣,什么人能成大事,一眼就能分辨出来。

  随着老家伙闻风而动,让邻近各州所有不知情的士族豪族目瞪口呆,其中对刘玄德不满者,耳闻后也瞬息无言。

  不得不说刘备在仁政爱民上面,远甩了天下诸侯一大截。

  荀彧在青州多年,自然也清楚使君在百姓心目中的威望,因此献出这种折中的办法,尽可能减少袁军的阻挠。

  刘备沉思少顷,遂点头同意。

  只能用这种方法来先吓退袁绍,就算他率军驻守平原北部,也不可能将士卒分散连营数百里。

  乌桓骑兵趁着间隙杀来,则更坏事。

  待百姓平安撤离后,就不怕打碎坛坛罐罐了,毕竟“人”才是最重要的。

  刘备不由抚掌轻笑道:“袁本初怕不曾知晓,保家与卫国二字联系起来,会迸发出多大的力量,他若想在青州平原决战,无疑飞蛾投火,自取灭亡而已。”

  胡人骑兵威胁近在咫尺,势不容缓,刘备立即让荀彧先发文书征调大小漕船至大河,再发布告到平原各县假意招募百姓守城。

  只是连刘备也没料想到,他低估了自己在青州百姓心中的威望。

  短短数日之间,但凡布告粘贴的郡县,就有无数百姓游侠自告奋勇,无需钱财粮食,也愿意助使君守城。

  因为来的百姓太多,男女老少都有,将各地的县衙和军府都围了起来踊跃报名。

  负责招募百姓的军吏忍不住皱眉,他望到不过十三四岁,头扎帻巾的少年游侠,也挨肩擦背钻进来,没好气说道:“使君乃募青壮并非少年,你钻进来也无用。”

  少年游侠脸庞涨得彤红一片,大声嚷道:“壮士志不在年高,天下兴亡匹夫有责,我为汉家出力,又有何不可?不要小瞧我。”

  军吏闻言咧嘴笑道:“要不是看你年岁尚小,就凭这几句话,我也要募你入我屯中,先回去罢,数年后再来。”

  “眼下军中可没这么瘦小的甲胄。”

  谁知少年游侠毫不在意道:“我皮厚结实,就让袁军多射箭矢到乃公身上,那射向使君处就会少点,没有合适的甲胄,我穿布衣持长矛即可杀敌。”

  浓髯军吏眉头紧锁,仍然和气的解释道:“使君有令只募青壮,老幼皆不在其中,况且每县只需千五百人,般县人数已满,诸位还是回去吧。”

  军吏也在对众父老解释说道。

  少年游侠的阿翁也匆匆赶来,用仅剩的一只胳膊将其拉到旁,狠狠给少年打了下,浓髯军吏以为亲眷前来劝阻,便没有在意。

  没想来人却在骂咧道:“竖子,连建功立业也想与阿翁争吗?”

  接着转头就嘿嘿,笑了起说:“长吏,我乃跟随使君讨平青州黄巾的老卒,人数再满也不差多添我个罢?”

第248章 景升公,要先想明白

  建安元年八月,刘袁鄃县之战,以袁绍损兵折将而流传天下。

  在刘备的有意推动下,海内士族和豪族得知消息,顿时纷纷攘攘,甚嚣尘上。

  寿春的袁术最先忍不住大骂:“真尔母婢也,枉为袁氏四世三公后人,高门大户出身却连织席编屦之辈的刘玄德也敌不过,尽丢袁氏之颜。”

  更重要的是袁绍首战即败,连汝南袁氏的名声,在世人心中也降低了档次。

  他袁公路还怎么称仲氏皇帝,怎么压袁本初一头,那手中的传国玺不是白拿了吗?

  袁绍啊,袁绍,你真是蠢如鹿豕,不仅公孙瓒剿灭不了,连寒门都不如的刘玄德也能骑在你脖颈驰骋。

  我若有你那么多士族相助,早就攻取荆州、扬州还有豫州、徐州了。

  袁术真没想到袁绍又一次与刘备交手失利,还以为他会攒些经验教训,不会再有洹水之败,没想到继颜良之后,又折损了麴义,头颅还被送了回去。

  袁术骂完后,望向众多幕僚,长嘘短叹道:“诸君,袁氏当如何是好,袁本初先前派人邀我攻豫州陈、梁二国,以动摇兖州拥刘之心,可黄巾贼管亥,正率军攻打汝南数县,颍川的乐进也颇为悍勇,虽然兵卒不过千人,却屡次率军先登城头。

  如今汝南五分已失其二,大将纪灵领兵抵挡管、乐两人,其余诸将还要屯兵九江,以防下邳相太史慈忽然率军掩杀而至,此刻如同捉襟见肘,诸君为袁氏门生故吏,可有计策助我袁家?!”

  华歆没有出头说话,他又不是袁氏故吏,要不是袁公路强行把他留在淮南,他早就返回平原郡了。

  何况平原高唐的华氏早就倾尽宗族所有独压在刘玄德身上,他与宗族常有书信往来,比淮南任何幕僚都清楚刘使君的天授之才,以及成事的可能性。

  此刻他华歆不给袁氏添堵,就已然对得住袁公路送给他的钱财布帛了。

  因此华歆打定主意关于青州之事,皆一言不发。

  阎象、杨弘、李业等诸多心腹幕僚,也紧皱眉头苦着脸儿,表情极其忧愁。

  不是他们胸中无计策可献,而是历经袁公多年的折腾,已经快把淮南的底给掏空了。

  原本物产富庶,人口众多的淮南,每年都有屡禁不绝的黔首百姓携家带口逃难到荆州或者江东。

  况且之前与曹孟德争江东损失兵卒过万,攻打沛国又损失过万,还有两员大将遭刘玄德擒获,孙伯符更是背主投敌。

  现今自保尚且不足,哪有粮草和兵卒去攻打陈国与梁国。

  从此刻开始休养生息,两年后或许能恢复稍许元气,可以兴兵北攻豫州了。

  主簿阎象施礼道:“袁公,如今淮南凋敝,粮草仅够供应纪灵驻军守汝南,也抽调不了士卒前去攻打豫州以围魏救赵,不如书信给本初公,让他稍待两年,给予淮南与民休息之机。”

  袁术听了禁不住哂笑,用手指道:“阎主簿你扪心自问,袁本初想要我与曹孟德助他一臂之力,若我两人皆按兵不动,他还有机会再等两年吗?”

  “按照如今的形势,以及袁绍的愚蠢,倘若再度兵败,怕连一年都支撑不住。”

  “淮南民生再怎么凋敝,哪有袁氏重要?阎君为袁家故吏,孰轻孰重还望君能分清,立即再征万卒以刘勋为将,从庐江郡北上过汝南,击陈、梁二国,为袁本初解危。”

  袁术拍板定案,临机辄断道。

  他又不傻,他与袁绍再怎么争斗不和,那也是汝南袁氏之事,要让刘玄德占据河北,光刻印授官的事,就能让袁家彻底翻不了身,何况还有那么多黑历史。

  和刘玄德又从无交情可言,就他袁公路散播的代汉涂高为公路者的谶语,刘备绝对不会放过他。

  因此再怎么拼命,河北之战也必须要让袁绍赢,即便他是婢生子。

  袁术心中感慨万千,从来没想到自己会这般盼望袁本初能赢。

  ……

  而另一边,刘备和袁绍的使者,几乎同时间到达荆州襄阳。

  不同的是,袁绍派出的使者是从暗中走小路,爬山涉水赶到荆州,刘备则是任命在颍川的孙乾去说服刘景升,一是不要冷漠坐视同为汉室宗亲的刘繇在豫章郡被曹孟德覆灭。

  二是从江夏郡沿长江出兵,攻打庐江郡牵制淮南袁术。

  见袁、刘两家信使一前一后而来,都想让他出兵相助。

  儒雅之气的刘表有些踌躇不定,招来诸多幕僚商议此事。

  蔡氏、黄氏等人则反对出兵援助刘繇,以及攻打庐江郡,甚至直言不讳道:“刘玄德不过是想驱虎吞狼罢了,想用荆州挑动淮南、江东三家之争,好为他歇口气。”

  “反观袁本初只需我们屯军在南阳,无需兴起兵戈之祸,就立誓言将来就必有重谢,荆州可谓以小博大也。”

  刘表听后也不禁点头,蔡氏与黄氏说的在理,袁绍起码懂得发誓许诺,刘备则是什么承诺都没给他,就想叫他出兵。

  堂下的蒯良见景升公被蔡氏劝的颇有意动,又想到蔡氏的姻亲关系,赶紧站出来拱手说道:“景升公且慢!良有三问,还望公能如实答之,否则蒯氏必不献言也。”

  刘表循声望去,遂笑道:“原来是子柔啊,君有何事寻问,但问无妨。”

  蒯良再度躬身行礼,肃然问道:“敢问景升公可有意争天下乎?”

  刘表听罢有些微微愣住,沉默许久,抬头望着诸多幕僚,苦笑说道:“余今岁五十有四,常羡慕高祖皇帝五十余岁争天下,可人寿由天,近年来愈发感到力不从心,出征军旅之事,怕是难了。”

  “倘若年轻十五岁,余当向北与刘玄德并争天下,惜哉!”

  刘表的一番话既推心置腹的实话实说,又隐指出即便出征不行,他镇守荆州还是镇守的住,足以保你们各家宗族利益。

  但这不是蒯良想听的,接着拱手复问道:“敢问景升公,还想子孙为汉家臣吏乎?”

  “秦覆以后,公可复见嬴秦宗室乎?”

  蒯良随后两问,直接把刘表问的哑口无言。

  他不禁用余光看了其他幕僚的反应,见不少人皆当场愣住,心底苦笑道:“看来不仅我一人被子柔之语所震住。”

  蒯子柔已经问的很明白了,景升公到底想以一己之私作为打算,还是为汉家作打算?

  为汉家谋算,这时就不要计较出兵的得失。

  要是保存实力,仅为自己谋虑,那就干脆两家都不帮,待刘、袁河北之争,尘埃落定再投靠也不迟。

第249章 是的,我们已经投了

  “子柔,依你所见,我应当如何?”

  刘表苦笑问道。

  他对刘玄德既羡慕也有一丝妒忌,他也是先汉宗室,孝景帝之子鲁恭王后嗣,早年更是与张俭同为八及之一,结果如今在名望上被刘备给压过了。

  刘玄德是州牧,我刘景升也是州牧,世人都说刘备其势不可当,难以力竞。

  可他远在荆州,左有益州险塞,又有扬州群山万壑,只要遏制上游江水,就足以抵御江东。

  南阳郡虽然邻近司隶两河,可河雒一带百姓早已逃离,耕地荒废多年,田户寥寥无几,自保尚且不足,哪有余力调兵调粮攻打荆州。

  在这种情况下让他轻易听从刘玄德的调令,主动出兵去攻曹孟德与袁公路,以堂堂一州之主的身份去趋奉刘备,荆襄还不得谣传刘景升虽为名士,奈何畏备如虎,为天下笑。

  刘表不想去攻刘备,也不想去帮刘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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