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说出了他的观点,那就是大汉绝不能失去长安,不可失关中。
故而汉家欲保关中的陵园平安,必须先控制陇西,欲控制陇西,必须先控制河西,欲控制河西,必须抚定西域。
夫欲保关中,当先固陇右,欲固陇右,则定河西,欲定河西,当置都护府守西域。
这才使各州郡的官吏对于雍、凉二州,打消了放弃的提议。
假如汉军真在雍、凉受挫,关于舍弃边郡的言论,又会再次被提起。
此事一出,让刘备不禁感慨万千,随着天下越大,想将所有人整合齐心的难度,也跟着变大。
第369章 匈奴来降
数日之后,刘备还没等到凉州贼出兵的消息,却收到了匈奴单于呼厨泉说服部落贵族,愿意归降雒阳的文书与差遣来的使者。
刘备望着眼前匈奴人的装扮,与他数年前在洹水、沁水河畔击破的匈奴骑兵没什么区别,依旧是那一身宽松长袍,头顶一束长发编成辫子垂于脑后,腰刀与弓箭则已被锐冲营的军士检查收走。
来使虽为单于身旁的亲信,却一见面便跪倒在地,顿首连连叩拜汉王。
“大王,匈奴单于自附汉家以来,但凡有天子诏书征召,无不彻夜磨刀,以备弓箭,用于讨伐不臣。”
“先单于於扶罗为大汉逆臣袁绍所蛊惑,因此屡屡与大王作对,使得部落死伤相藉,无人不痛恨。”
“故而右大当户去卑与部落贵族,拥立新单于继位,又诛杀了扬言叛汉的於扶罗之子,与白波贼杨奉之使,提二人头颅前来向大王请罪,昔年反抗汉室,非匈奴之意也。”
“望大王见我部落之诚意,拋弃旧有嫌隙,使匈奴重归汉家。”
使者说罢,再度顿了顿首,接着指向身后的汉军士卒手里用布帛包裹的人头。
见到汉王的眼神示意,锐冲营的军士立马打开布帛,露出用石灰腌制过的头颅。
刘备看了一眼,就发现这於扶罗之子,或许还不足十岁罢。
也不知对方是一时口快,为自己招来杀身之祸,还是呼厨泉与匈奴贵族为了赔罪,选择故意诛杀的。
刘备将匈奴单于请降的羊皮文书置放在案桌,望着跪在地上的使者,遂问道:“汝等占据河东平阳县,掳掠了我汉家多少百姓,又残杀了多少人?”
“即使欲请降,也要先将百姓放回,还有被你们抢走的妇人和孩童,皆要活着,且无新伤疤的放回来,届时孤会派遣掾吏前去验死、伤核对,待汉家用月余时间核查寻问无差后,让呼厨泉亲自来与孤议请降诸多事宜。”
刘备凝视对方许久,用不容置疑的语气说着。
随着汉王话音落下,营帐内气氛骤然紧绷,让匈奴使者的笑容略微僵硬,冷汗从额头沁出,一时间手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大……大王,这,这……”
使者有些支支吾吾难以回答,一般向汉家官吏请降,双方谈妥之后,再释放些汉民,汉室官员有了颜面,匈奴也损失不大。
没想汉王这里,请降的前提条件,便要将这些汉民放回来,还防止匈奴贵族生出报复之心,故意将掳掠的妇人与孩童虐杀,还派出人专门去核对寻问。
如果有部落贵族敢这么做,等以后单于来了,哪还有机会再回去。
这只是些普通的黔首妇人,犹如山野田间的蒿草,生而不绝。
并非大汉三公九卿之女,用得着花费如此大的人力来验核吗?
“大王,这些妇人不过是黔首妻女罢了……”
匈奴使者小心提醒道。
虽说不知军帐内的掾吏为什么会不劝汉王,但他有必要让汉王明白,这是件吃力不讨好的事。
没想到刘备却笑起来,没有再看向匈奴使者,反而环顾帐内的掾吏,解释说道:“当年秦穆公之马走丢,为百姓所误食,他不仅不怪罪,反怕百姓伤身,而速送酒。”
“秦穆公且能以庶民为本,难道我刘玄德的胸怀还不如春秋之主乎?”
“无论身份尊贵高低,既为汉人,备便不能容忍任由他人欺凌,此为汉家主责也。”
“若有胡人洗心革面归降汉家,也为大汉牧民,不可使官吏与外胡轻易折辱,不然必革除官职,追查到底,外胡亦将兴兵讨之。”
“诺!”
众多掾吏齐声拱手应道。
这也算刘备提前告诉他们,要把宽厚和严厉掌握得恰如其分,以此治理边郡,绝对不可懒政,直接一刀切。
要么用杀戮把人都推到对立面,要么就柔抚任由胡人欺凌汉地百姓,从极端到极端,两者皆不可取。
匈奴使者见此场景,忍不住在内心感叹。
汉王对待黔首百姓,简直比他们单于对待最底层的牧民还要好啊。
想着想着,使者突然有些不好的预感,不会过了数年,连他们匈奴底层的牧民也心甘情愿为汉王流血效命,拉弓搭箭,自备粮草而战吧?
“不可能,汉王是汉主,并非撑犁孤涂单于,怎么可能对待匈奴如此友善。”
匈奴使者立马将心里升起的荒谬想法,抛诸脑后,连连否决。
见汉王将请降的前提条件已经摆出来了,使者虽然听了头疼,但同时也放下心来。
请降也不是一下子就弃逆归顺。
只要汉家之主,不是一定要对他们斩尽杀绝,再苛刻的条件,那都是可以谈的。
毕竟败了两次,当初带出的部落牧民们,已然为数不多了,再打起来更不是汉军的对手。
占据单于庭左国城的反叛部落诸王,恐怕恨不得他们全死在外面,绝不能让这些人如意。
“大王之言,我已牢记于心,必告知单于,使其决断。”
匈奴来使为表诚意,谈话时便没起过身,导致最后告退,差点趔趄倾倒。
吓得赶紧又一重拜,然后退下。
等到使者背影彻底看不见,刘备忍不住叹气,对着众掾吏摇头失笑道:“匈奴请降之事,怕是瞒不住关中的凉州贼子,以匈奴骑兵放牧牛羊之便利,可以越过各县,直击李傕、郭汜二贼的粮道。”
“料想此二贼,必然不敢再出关了。”
“备设酒宴,‘客人’又不至,着实可惜啊!”
听见大王竟在苦恼敌军太少,引得营帐内的诸将校尉皆是大笑。
高览更拱手行礼,请战道:“李傕、郭汜虽生犹死,待击破河东诸县,大王率军入关中,定可一战而擒。”
“此刻不如尽早攻打安邑,斩杀杨奉、张济以壮军心,吾虽不才,愿为大王推锋争死,先登城头!”
“郃亦是如此,望大王准许!”
张郃听见高览请命,也不甘示弱,立马跨出众人,拱手请战。
第370章 我有办法生擒刘备
建安三年,四月十八日,微风轻拂,浮云淡薄。
清澈明净的涑水,从上头的闻喜邑往西流经猗氏县的北面,接着河水又往南漫流过解县,再向西南注进张阳池。
刘备在安邑城外等待了数日,结果被忽然而来的匈奴使者打断了计划。
既然等不到更多的凉州贼来支援,那就准备开始攻城罢,原本还留下北面、西面、南面的间隙,让敌军前来增援,眼下迟迟不来,便直接堵死。
刘备领虎贲骑亲自察看了周围地形,接着便返回军营下令,命诸将立即整兵拔营,又令哨骑沿着搭建好的木桥,在渡水处先行渡过涑水,以防安邑北部来敌。
待遍察方圆十余里后,又命千人战兵与一营辅卒先以过河,伐木扎营离河畔五里,用于戒备涑水北面的敌军,敌不至则先休整。
接着领命防守对岸的诸将校尉,立即令军士擂鼓,逐一渡河,一曲过完,扎成曲营,一部过完,扎成部营,一营过完,扎成大营,然后再结军阵向前,各部之间相互配合,以此并进。
汉军行军列阵间,旗帜敞空,战鼓声响彻天际。
数万汉兵不仅是渡过涑水,甚至从安邑南面绕过去,直插后边安营扎寨,彻底隔断了猗氏县与大阳县的白波贼援军,使守军在惊恐下,陷入了团团围困之中。
因各地分兵数道扎营甚远,待奉令临发时,刘备特意叮嘱诸将、校尉、军司马、军侯等武官,务要牢记嘱托,万不可疏忽大意,始终以备待敌,不使敌寻可胜之机,主将更要昼辨旗帜,夜辨音号,互相策应。
“咚咚咚……”
战鼓擂动,安邑四面城墙,皆被汉军的攻城喊杀声惊起,更高于墙面的望楼之上,弩兵借助腰间挂钩拉弦,然后抬起强弩瞄准俯射,瞬间无数箭矢破空而至。
来不及躲在盾牌后边的白波贼与张济帐下凉州贼被飞来的利箭穿破喉咙与脸颊,当场便没了声息。
有些箭镞卡恰好在头骨上的兵卒,则嘴中不觉发出尖锐的惨叫,使周围其余人见状,顿时毛骨悚然。
汉军站在城墙外边两侧的望楼上,抬起弓弩将漫天的箭雨对角交叉而射,飞来的箭矢又快又急,力度又大,更要命的是还十分精准。
箭矢竟还可以射穿寻常盾牌,箭镞再穿过人身,在矢如雨下之际,哪怕有力的兵卒手持大盾也能震得双手颤抖。
城墙下的汉军辅卒用所带缰绳接起驮马与驴、骡,另一头绑住冲车车桄并力拽推动,使十二架攻城重器缓缓靠近安邑城墙,只要到了附近便可以搭建巨型冲车。
城头上的守卒在箭雨停歇之际,不禁定睛看去,瞬时惊恐万状。
这是什么攻城器械,怎么会如此巨大。
倘若搭建起来,岂不是远远要高出城墙,能容纳数百人登上城头?!
就在东面与南面的白波贼与凉州贼,因惊慌至极而面目变色。
安邑西边城墙上的贼军也没好到哪去,数十架投石车一字摆开,随着鼓声响起,无数尖利的石块砸向城头与城内。
“杀啊!”
“杀贼立功!”
“杀贼!杀贼!!”
在连续的抛投后,辅卒推着云梯开始攻打城墙,汉军震耳的喊杀声与箭矢破空声,彼此交织在战场上。
……
“轰隆!轰隆!!”
无数的石块打得城墙上的守军不敢抬头观望,一个个躲在墙垛后边,以石头飞来的重量,就算举起大盾也抵挡不住冲击。
只要稍微挨一下,立马便会摧身碎首,血肉横飞,这时只能祈祷自己命不该绝,舍此外再无他法。
好不容易等到城外的石块投尽,结果又是箭矢横飞,两军还未接战,就已有不少倒霉蛋,惨死在城墙上,而且还粉身碎骨,死得极为凄惨。
城墙上痛苦的哀嚎声与腥臭味冲天而起,导致士气一落千丈,直到心底最后的那根弦崩断,终于有兵卒再也忍不住,怪叫一声带头逃跑。
“守住此城墙,不准弃墙而跑!”
“违者杀无赦!”
汉军声势浩荡的攻城,把不少贼军彻底吓破了胆,见有人带头,后边的人立即丢掉环首刀,同样跟着逃命。
却被快步追上的队率举起刀,霎时在身后斩首,然后提着溃兵血淋淋的人头,对兵卒怒斥道。
“逃跑者死,不敢接敌者死,受伤嚎叫扰军心者死!”
“什长督伍长,伍长督士卒,军令如山,不从者立斩!”
张济麾下肤色黑黄的中年队率双眼通红,大吼着说道。
干他娘的,已经到了搏命的时刻,这时候要是还惜命,那就只有死路一条。
要是败了守不住城墙,也是待死,眼下援军未至,要么拼死守住城头,还有一线生机。
什么都不干,等县城被攻破,外面全是骑兵,连跑几百步的时间都没有,就会遭青州骑兵射杀。
不想死就只能舍生忘死的拼命与敌厮杀。
他的家眷还在弘农等着他平安回去,怎么能死在河东安邑?!
队率不禁用手摸了摸,挂在腰间用布囊装住着的蚌珠,那是妻儿给他保平安的东西,却不想摸了一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