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数人在军中就一个字,——混。
能打得过就打,打不过脚底抹油,趁混乱赶紧跑。
能遇到在军中赏罚分明,对士卒的承诺,说到做到的主官就要偷着乐了。
至于还能军俸超过一般军队,解决他们负伤的后顾之忧。
敢身先士卒,生死与共,不避矢石,带着他们冲锋的主将,只能在梦里遇见。
直至碰到了敢亲临战阵,血染甲胄的刘玄德,才终让士卒军吏心服首肯,恭敬异常。
刘备进军营后,所过之处,无论士卒或军吏纷纷俯首行礼。
威望素著,校尉与调度军中的郡属文吏也不免俗,恨不得追随左右。
“刘将军!”
“将军!”
“府君!”
刘备先点头,然后意示众人去忙。
叫来膳夫长吩咐道:“这几日大家劳累,把肉食拿出来炖了加餐,多制一些干粮,后边有用的上。”
“诺。”膳夫长应道。
劳顿了整天,回到军营,天色已经渐变暗。
刘备叫亲兵将他身上甲胄卸下,用热水简单的擦洗身体。
赵云赶马回来禀报,见刘备手臂带伤,亲兵又在整理甲胄,自己揩拭后背不便。
主动上前接过布帛替刘备擦拭。
刘备回头看见是赵云,招呼他坐下,遂笑道:“子龙回来了,梁邹县的防备如何?”
赵云苦笑着摇头:“防备森严,攻城或折损过大。”
“敌军几度与我野战不利,攻占了梁邹县,想据城而守也是正常。”
刘备并无意外,挨了这么多次打,还没长记性那才奇怪。
“北面又有消息传来,有旗帜打着染字的,黄巾军从乐安国赶过来,和梁邹县的黄巾汇合到一块。”
“此队人马行军途中,不仅携带拒马,还用牛车运了不少甲胄与剑矛。”赵云又道。
“哨骑交锋了一番,吃了不小的亏。”
刘备想道,染姓的黄巾渠帅,历史上没听说过,或许又是被埋没的人物吧。
历史书很长,却也很短。
除了王侯将相,记不住太多的人。
能叫哨骑吃亏,看来还有本事的。
“今晚巡视谨慎些,之前的贼军多是乌合之众,这股新来之敌,未必没有夜战的本事,不能不防。”
刘备复道。
第10章 与子同袍
夜晚,月光被乌云缚住。
燃烧的火盆,稍微有些暗淡。
值守的士卒,转身抱来柴草。
营帐中的刘备才入寐,就被外面喊杀声吵醒。
想道:“好在今晚谨慎!”告诉了军吏提防。
戍守的士卒禀道:“黄巾夜袭大营,幸好辕门前有三条壕沟,使得敌方未得手。”
刘备明显感到不对。
来不及多说,匆忙着甲走出帷幄,亲兵举盾走在前方遮护,防范时不时撞在盾上的流矢。
好在刘备甲胄是黑玄色,不像金甲在火光中那么显眼,没成为躲在暗处弓箭手,射杀的目标。
密集的箭矢下,耳边尽是呼啸破空声。
刘备目光凝视,不断巡视四周,见外面火把稀少,心中已料定是疲军之策。
现在最重要的是稳住军心,千万不要营啸。
军士长期厮杀,处于紧绷状态,只要一人开始乱跑尖叫,势必会蔓延到全军,惊慌下自相残杀踩踏,形式便会彻底失控!
刘备遂狠下心,不顾自己安危,叫人竖立大纛在自己身后,点燃篝火,令人擂鼓同声相呼:“府君在此!毋惊!毋动!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
“修我戈矛,与子同敌!”
数十军吏在人群中此呼彼应,有的军吏在混乱间,被并肩作战的袍泽不小心误伤,忍着剧痛。
手捂住撕裂的伤口,管不了在淌血,咬紧牙根,一同呼喊。
“修我戈矛,与子同敌!”
“修我戈矛,与子同敌!!”
差点陷入混乱的大营,俨然停歇。
有的士卒干脆坐地上,不再惊恐到处乱跑。
攘臂高呼:“岂曰无衣,与子同袍!”
一时间百口同声。
有榜样的力量在前,慌乱的辅卒和被带同等乱了的战兵,都逐渐偃旗息鼓下来。
没有人再惊恐,一个个看着自己旁边的同袍,深呼气喘息未定。
没过多久,如刘备猜断般箭矢只持续了会,对面就歇停退走。
清点时,发现中箭伤的人还没混乱时,造成的伤亡大。
刘备命人击鼓告知犄角之势扎营的关羽,使他不要出营追赶,然后又将篝火置放的更远。
看着惊魂未定的士卒,刘备不顾射到他身上的流矢,旋抚掌大笑。
能够控制差点营啸的军队,说明士卒同袍已经真正容纳成一体。
一支仅听令他刘备的军队,通过了混乱生死的考验,才算得上浴火重生。
虽然危险,刘备却真有些感谢这群偷袭的黄巾军。
若非他们误打误撞把各乡的兵卒融和成袍泽,光靠刘备自己不知还需要多久。
但恩归恩,仇归仇,该报还是要报的!
夫未战而庙算者,多算胜,少算不胜。
刘备目光瞥向,漆黑的夜空。
染姓的渠帅,也有可能不单单只想袭营,从有组织的撤退就能看出,对方不寻常。
贸然追出去,我明敌暗,即便甲胄精良也难占上风。
况且今夜没月光,限制了骑兵。
刘备默算道:“那就等天明再说罢!”
……
火盆里的木柴噼里啪啦作响,照亮了一整夜。
这一夜,不少人翻来覆去不敢睡着,生怕又出现变故。
这点在新卒身上,尤为明显。
忍了整晚上的赵云趁天色稍亮,与刘备说了一声,点齐人马杀出营寨直扑叫声方向。
那伙人远远见赵云杀来,怪叫四散逃命。
可惜跑不过,一记侧冲就倒下许多黄巾,其余人被赵云等骑兵,生擒回营。
“小人说的是实话,我家渠帅与染渠帅不合,今早的袭扰,也是渠帅之谋,不欲染渠帅再立威望。”
“如有半点虚假,我将死无葬身之地,还请将军宽恕!”
被绳索缚住的黄巾军士,磕着头惊恐道。
上一个硬气不说话的,已经被推出去砍了。
轮到他时,发现自己还是没如想象般胆子大。
更何况,汉军里还有个黑汉歹毒建言,直接杀了太过便宜。
不如杀半身,多流会儿血再五马分尸,看他说不说?
黄巾军士怒骂,杀人不过头点地,这般杀法未免太过折磨人,他说便是。
听对方倾肠倒肚,连鸡毛蒜皮的小事也说出惹人笑。
刘备皱眉沉思,黄巾不合事真事假暂且存疑。
据哨骑打探到的消息,梁邹原有近万黄巾,先前被击溃的残兵败将也逃到这里,再加乐安支援过来的人马,估摸着不下三四万。
虽是乌合之众,但守城居高临下,哪怕辅卒也能举石块木柱砸下。
强攻城伤亡太大,刘备可舍不得将自己的士卒消耗在攻城上。
还是需想办法将敌方诱出城野战。
一时半晌,刘备也觉不好下手。
城里的黄巾早被打怕了,小股骚扰可能会出来,大军怕没那么容易再出来了。
是时候调整战术,先解东平陵之围,梁邹里的贼军要赶来救,恰好以逸代劳,迎头以击。
与诸校尉商议后,全营收拾饮器、石磨等做饭用具,马匹喂食粮草,车营将木轮装上,部分士卒先着甲出营。
为防止追击,遂安排车营走两边,骑兵为后翼,盾牌与弓弩手,在内沿车队而行。
正当刘备将一切安排下去,突然有哨骑来报。
梁邹城里冒起浓烟,有兵戈相击和厮杀声传出。
刘备登高探看,见城头守城的人手,都稀少许多,喊声越发清晰,城里青烟滚滚。
如此戏剧性的一幕,令人摸不准,黄巾军到底怎么回事?
若为了麻痹汉军攻城,制造一些喊杀声,在几处空地烧毁木料即可。
而此时城内起烟火,至少有十几处,还隐约见人去打水。
且城墙上守城的士卒,还是脸朝城内,背朝城外,须知攻城之战,一旦被敌军攻上城头,就没那么容易赶下去了。
露出这么大的破绽,完全不像作假,倒真像两军火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