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人的悠闲生活 第89节

  田安带着书卷回来了,他行礼道:“公子,丞相答应了。”

  扶苏吩咐道:“把这三驾车拉进库房吧。”

  田安望着三驾车神色凝重,低声道:“公子,库房放不下。”

  “那就找人扩建一下。”

  丢给田安这句话,扶苏就走回了殿内。

  殿内依旧铺着一张地图。

  但凡有些许清闲的片刻,扶苏将这些时间用来培养自己的爱好,画地图就是最近培养出来的其中一个。

  不多时,就有几个内侍站在了殿外,他们讲述着自己的丈量所得,生怕自己丈量错了,讲出来时还有些哆哆嗦嗦的。

  扶苏道:“不对呀,咸阳桥到岐山怎么会是二百六十里?”

  闻言,刚答话的内侍噗通一声跪在地上,他哆哆嗦嗦地道:“回公子,真是二百六十里……”

  扶苏还是摇头,他记得后世的地图不会这么远。

  丈量出错是因现在的道路有些偏差,因此丈量的路线出现了偏差。

  正常来说,也就二百三十里地。

  扶苏并不怪这个量错的内侍。

  在条件如此简陋的当下,有误差也是正常的。

  再者说,人类在测量这件事上,任何精密的仪器都无法避免误差。

  淅淅沥沥的秋雨将咸阳浇得湿漉漉的,田安又让人建设了三间库房。

  众人咬着牙关,十分吃力地将金车推入库房中。

  田安倚着门,大口出着气,问到:“他们是怎么将这金车拉到宫里的?”

  “来时,整驾车都是用黑布盖着,有牛拉着,还有上百个家仆一起推车。”

  田安缓缓摇头,他觉得公子也明白了,这金车运入宫中之后,就只能留着吃灰了,因为根本拉不动。

  秋雨依旧下着,田安让人将库房收拾好,就回到了殿前的屋檐下,他见到公子正在喝着热水,在一旁的桌上,放着一块布绢。

  田安拿着水壶给公子续上热水,目光看了一眼这卷布绢,看字迹是公子高所写。

  扶苏道:“高来信了,他说冠礼那天,要来观礼。”

  田安额头还有些汗意,他道:“三驾金车都在库房了。”

  “我记得当年周天子的车驾也有金车,老将军这贺礼不算逾制吗?”言至此处,扶苏又淡定地饮下一口热水,低声道:“老将军不识礼数,嗯……不会有人计较的。”

第69章 完美的理想

  田安将一卷卷竹简放在书架上,听着公子的话语声。

  “王翦大将军应该是最不在意身后名的吧?”

  听到公子疑惑的话语,田安也是笑着没有答话,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公子,只好沉默不言。

  扶苏望着天空上单薄的云朵,这些云朵飘得很慢。

  忙完了诸多国事之后,扶苏就觉得时光也走得很慢,一天的时光又会变得很漫长。

  也就是在章台宫治理国家的时候,扶苏才会觉得时间流速能够快一些。

  而余下的时间,对扶苏来说又漫长了许多。

  今年就要冠礼了,扶苏开始想着自己这四年间做过的事,做的事其实真不多,无非就是挖了一条渠,建了一座桥,升任少府丞有了权力之后就与丞相李斯,还有御史张苍,三人合谋,发起了迁民垦田。

  可能外人更会如此认为,公子扶苏与丞相李斯是一条船上的,现在还要把王贲也拉到这条船上。

  公子扶苏还在继续增加他自身在大秦政治中的比重,野心很大。

  有了空闲的时间,扶苏就会看着蓝天,想着这些可有可无的事,而后开始总结自己以前做过的事。

  扶苏又看了看边上的田安,这位老人家正在午睡着。

  田安有午睡的习惯,当初在潼关时,他老人家就这样,几乎是一定要午睡的,反倒是来了宫里的之后,他老人家开始忙碌了,偶尔才能午睡。

  扶苏躺在躺椅上,又觉得用四年时光,竟然做了这么多事。

  扶苏想起了上辈子的小时候,那时候自己还在山里读书,第一次去支教老师徐老师的家里看电视,那时候的电视还是黑白的。

  自己与一群同样年龄的同学挤在一起,大家那时候还很小,都是脏兮兮,睁着眼盯着电视机看。

  那时,见到了电视里的人在述说着历史。

  扶苏还记得,那时的自己问徐老师,“老师,人生很短暂吗?”

  徐老师笑着回道:“其实人生是很漫长的。”

  扶苏至今还记得,徐老师讲这话时正在擦拭着他的老旧眼镜,他的胡渣泛着白,但满是胡渣的脸上带着笑容。

  思绪回到眼前,徐老师是自己的启蒙老师,是这位无私的支教老师教授着知识,让山里的孩子一个接着一个地走了出去。

  扶苏想到,如果时光依旧,那么现在的徐老师应该还在教书。

  他教了大半辈子的书,无怨无悔地留在大山里。

  后来,这位老师看到了大山被夷为平地,看到了长长的隧道穿过了山体,高速公路从山间穿过。

  以前的穷苦大山出现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一队接着一队的工人来到了大山中,改变了一个贫穷的地方,工人们有着难以想象的无穷力量,他们让一片大地焕然一新。

  可徐老师依旧在教书,他很年迈了,须发都白了,可他的手里总是拿着皱皱巴的教材。

  现在扶苏有些明白了,徐老师的一生都献给了教书事业,他教过的学生太多太多了,所以他才能说,其实人的一生是很漫长。

  谁又敢说,谁的一生,是无足轻重。

  徐老师是影响我一生的人,扶苏在心里这么想着,这位老师依旧活在心中,他仿佛在眼前,还在不停地教导自己。

  ……

  关中入秋之后,今年的柿子先熟了,扶苏吃着柿子坐在章台宫,看着关中各县的禀报,这些禀报的文书说的都是今年秋汛的事。

  淹了几个地方,好在影响不大,官府都作出了该做的处置。

  也有扫兴的事,譬如说放在咸阳桥边上,准备用来建设兴平县的木料都被大水卷走了。

  有内侍行礼道:“公子,宗室说祭礼都准备好了。”

  扶苏颔首道:“我知道了。”

  内侍在一旁站了片刻,见公子没有站起身,他就一直站着。

  良久,扶苏这才看完眼前的卷宗,而后站起身,整了整衣襟朝着殿外走去。

  大殿内依旧寂静如常,偶尔能够听到外面的风声。

  田安就站在殿外,行礼道:“公子都准备好了。”

  扶苏与他们一同走入宫中的深处,咸阳宫很大,还有很多地方扶苏没有去过,等到了目的地,眼前这个地方扶苏想起来。

  咸阳有存放六国奇珍异宝的宫殿,也有祭祀历代秦王的宫殿。

  现在,眼前这座宫殿就是用来祭祀历代秦王。

  嬴傒就站在殿外,行礼道:“公子,可以入殿行祭礼了。”

  这当然不是正式的冠礼,这是行冠礼之前的祭礼,大概意思就是告诉秦王室的祖辈们,公子扶苏要行冠礼了。

  而这种祭礼每隔一个月都要进行一次,会一直延续到腊日前一个月。

  这种时候,扶苏将自己想象成一个木偶,任由他们安排,直到礼成结束就可以了。

  走入殿内,扶苏下跪行礼,而后一动不动。

  身后传来了大爷爷的念诵声,念诵的是历代每个秦王的名字。

  待大爷爷念诵完,扶苏就行完了跪礼,坐在一旁即可,等着余下的祭礼结束,一盆盆的菜肴端了上来。

  嬴傒朗声道:“苦菜烈酒。”

  一碗碗的烈酒倒下,殿内顿时就飘起了酒香。

  嬴傒让人拿来了三条布匹,询问道:“公子冠礼时,所穿冠服,可选一种。”

  扶苏依旧坐着,看着眼前三种布料,都是黑色的。

  想了想,扶苏挑了其中一种,反正都是一个颜色,也看不出什么区别。

  嬴傒点头,示意拿着布匹的人可以退下了。

  扶苏深吸一口气,也不知道接下来还要做多少事,就继续端坐着任由他们“支配”。

  又过了良久,又有一人端着三个发冠儿来,三种样式几乎都一样,扶苏过了一眼就选了中间相对朴素些的一个。

  宗室的祭祀并不长,就快要入夜时候就结束了。

  只不过扶苏要留在这里,并且住在这里,直到第二天天亮。

  殿外还有守着的人,殿内灯火明亮。

  田安将殿内角落的床榻布置好了,他行礼道:“公子可以在这里小憩片刻,不碍事的。”

  扶苏看着一排排的历代秦王的牌位,道:“这一夜该如何度过。”

  就算是坐着无事可做,那也太折磨人了。

  若是这些牌位可以开口说话了,那扶苏还会觉得有趣一些,至少能够与这历代秦王抱怨,抱怨一下关中疏于建设。

  但牌位终究是牌位,扶苏甚至还抱有幻想地期待了一下,但终究是幻想。

  过了半个时辰,田安脚步匆匆回来,殿外正在下着秋雨。

  扶苏见他回来的时候,身上还有些湿漉漉的。

  田安背对着殿外的护卫,他笑着从怀中拿出一个包袱,包袱内有笔墨,还有几卷竹简与一些西域进献的大核桃与葡萄干。

  扶苏拿起一些葡萄干,往口中放了一粒,又抬眼看了看殿外。

  田安又道:“无妨,都与他们知会过了,不会告诉宗室。”

  扶苏笑道:“你去烛台边坐会儿,秋雨很凉,不要生病了。”

  田安道:“哎。”

  扶苏见他坐在了烛台边,一根根蜡烛正在点着,至少可以让他老人家暖和一些。

  殿外的护卫根本没有往殿内看,扶苏先是拿起一些葡萄干与核桃放在了祭祀的桌上,给秦王老祖宗们分了一些。

  而后扶苏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自顾自剥着核桃吃,看着渭南送来的文书。

  渭南的建设还在继续,潼关城还在夯实地基,城墙已开始有了些许规模。

  坐在烛台边的田安打了一个哈欠,他看了看专注批复文书的公子,而后稍稍闭眼。

  扶苏嘴里嚼着核桃,在竹简上写着相关的批注。

  直到真的有了睡意,扶苏也靠着柱子小憩片刻,睡梦中好像见到了历代秦王,当真是心有所想,夜有所梦。

  等扶苏醒来,回忆着梦里的情形,大致梦境是自己作为大秦的公子向历代秦王说了,我能做多少是多少,别管我做的事是对是错,反正你们都已在天有灵了,不关你们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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