仆人们推开了皮耶莱奥尼府邸的大门，恭敬地低下了头，不敢直视眼前的男人。而在这名男人身边，还有一众随从，以及一位身材高挑的金发美人。
本尼狄克弓着腰，看着利奥的马靴，直接踩在了羊绒地毯上，甚至还毫不怜惜地蹭了蹭，留下了一地的泥点。
“枢机大人。”本尼狄克愈发恭敬。
利奥没有理睬他，而是直接带着自己的随从，走向了宅邸的楼梯间。他知道，本尼狄克家有一个相当不错的观景阳台。
来到阳台上，利奥招了招手。
仆人们递上了椅子，给利奥坐下。葡萄酒和水果也被立刻递上，由本尼狄克为利奥倒上了一杯葡萄酒。
“艾玛。”
利奥抿了一口葡萄酒，然后指向了阳台外的风景。
从这里，艾玛可以看到，整座罗马城都在燃烧。这座被奉为圣城的城市，被尊为众城之母的城市，此时却要遭受利奥如此的蹂躏，让她的心中莫名升起了一丝悲哀。
“你父亲，到底是什么意思？”利奥问道，“他明明愿意与我和好，却派你们来作乱，我不明白。”
说完，利奥看向了艾玛。
他怎么可能不明白。
但是这个问题，对于艾玛来说有些过于沉重了。
“我只是奉命。”
艾玛说：“我的父亲让我来这里，听从巴尔杜因主教的命令。除此以外，就没有别的吩咐了。”
回答着的时候，艾玛还抬头看了看。
她真的不敢相信，这个世界上，居然有人敢对圣城下手。过去十几年里，她心中的那个稳固的世界观，开始在这一刻松动了。
“你不要逼我，艾玛。”
利奥忽然说：“我有一个手下，叫恩里克，非常擅长给人恢复记忆。只是过程不太友好，我不希望用在你身上。”
科拉多缩了缩脑袋。
恩里克的记忆恢复术，的确有点残忍。
经过片刻的沉默，在利奥即将失去耐心之前，艾玛才开口。
“他让我杀了您。”
“哦。”
简单的一声应答，却让艾玛有些诧异。她有些难以置信，头微微侧过来，看着利奥的脸，发现利奥完全没在看自己。
“您......不生气吗？”
“为什么？”利奥问道。
艾玛说：“我的父亲说，您是个非常强的人。直接杀死您，是对付您的最好方法。”
“你父亲对得起他的外号。”
利奥点了点头。罗伯特的狐狸外号，的确不是浪得虚名。他意识到了利奥的难缠，但很可惜，没利用好这么一次机会。
“所以您什么时候放我回去？”艾玛问道，“我是阿普利亚公爵的长女，您一直囚禁我，会有不好的影响......”
“罗伯特会要你吗？”
谈到这个话题，利奥就对艾玛很不爽。
公爵长女，这个话题，她一直挂在嘴边，就像是护身符一样用着。
利奥看着艾玛，眼里充满了不理解。
“你就是一个私生女而已，你父亲和你母亲的婚姻不被承认。我估计，他恨不得你赶紧死了，这样免得他将来为了你的事情头疼。”
话音未落，利奥就发现艾玛的神色变了。
她握紧了拳头，就像是不服气似的，眼中还有泪水在打着转。
“我父亲和我母亲的婚姻，是绝对合法的。是你们教会的人逼的，才让他被迫接受的。”
说到这里，就不得不提一提罗伯特的婚姻了。
罗伯特是30岁以后，才来意大利，开始他的创业生涯的。在他开始创业之前，他在诺曼底就有个老婆。
等到了意大利，为了拉合作，他迎娶了一位伦巴第女贵族，萨莱诺的西吉尔盖塔。而教会因为此事，要求罗伯特放弃原本的妻子。
罗伯特选择放弃糟糠之妻。
于是，他的前一段婚姻，被认定为是非法的。一儿一女，博希蒙德，还有艾玛，也就被认作是私生子了。
简而言之，放在中国，就是废太子的剧情。
艾玛明明是先来的，结果却被认为是私生女。这样的事情，放谁身上都不好受。
不管谁提到，艾玛都会炸毛。
“可惜，不管你再怎么说，你都是个私生女。”
利奥面带着微笑。
他说的是客观事实而已。还是那句话，谎言不会伤人，真相才是快刀。艾玛再怎么不承认，从法律上来说，她也是个私生女。虽然生活优渥，地位不低，但和权力恐怕也没什么关系了。
被戳中了痛点的艾玛，看上去无比愤怒。她完全不顾自己俘虏的身份，冲上来就想对利奥动手。
然后就被抓住了。
“你是不是私生女，这件事情，是由教会来评定的，尤其是教皇。只要教皇觉得合适，他可以为任何一个世俗君主加冕。”
利奥娓娓道来。
同时，他的手还死死抓着艾玛的手腕，并且越来越用力，仿佛在提醒着艾玛。
看着利奥的表情，艾玛心头的怒火依旧难以消散。
她说：“你松手。”
“不如打个赌。”
利奥完全没管艾玛说了什么，只是自顾自地讲起了自己的事情。
“如果你的父亲真把你当亲女儿，那么他应该愿意出重金，把你赎回去。如果他真的有诚意，那我就放你回去。但如果他不愿意，那你就留在教会，献身给上帝。”
“好啊。”
艾玛一口就答应了下来。
“嗯，行。”
利奥挥了挥手，让里卡多记了下来。顺便，让科拉多把艾玛给请了出去。
等艾玛离开，本尼狄克就走了进来。
“大人......”
“给你一周的时间，你让罗马城重新恢复秩序。一周后我要去梵蒂冈，继续主持大公会议。我不希望地方教会的教士，看到的罗马是一团糟，明白吗？”
听到这个任务，本尼狄克的心中先是惊喜。
这不就是执政官吗？
但很快，他就意识到了，这个任务不是一般的重。
“是，枢机。”
第131章 尊王攘夷大旗
当所有人头退下以后，罗西才走了上来。
“大人。”
罗西的声音当中，似乎有些担忧。
不过，利奥没有立刻回应，而是瞥了一眼，继续品尝着杯中的葡萄酒，想看看罗西到底要说什么。
“我......我明白，您刚刚获得了一场胜利。对于每一个战士来说，凯旋式都是最大的荣......”
“有屁就放。”
利奥放下了酒杯，语气当中透露出了不满。
罗西绕来绕去，不说人话，复杂的措辞，让利奥听的头昏脑胀。再加上大战刚刚结束，利奥有点想休息，因此脾气一下子就上来了。
被吓了一跳的罗西，也是立刻说起了人话，不讲谜语了。
“大人，我想说，您为什么留着艾玛？”
利奥刚准备回答，罗西却接着说道。
“艾玛都要杀您了，您却还留着她，这不是您的风格。大人，如果您真的是发了善心，那我可以认为是您仁慈。但如果您是因为别的，比如她的外貌......总之，您得三思。”
说完，罗西如释重负。
他看着利奥，心中紧张的情绪被完全释放了出来。
总之，话都说了。
就算利奥再怎么样不满，最多也就把他头拧下来，当成皮球踢。
“不是，贾科莫。”
利奥皱着眉头，语气夸张地说：“你觉得，我是那种缺女人的人？”
听着利奥这样的问题，罗西忽然就放心了。没有立刻追责，反倒是像朋友一样的语气，说明了利奥对他并无意见。
罗西回答道：“就以您的地位来说，有点缺了。”
“至少我不会睡了别人的老婆，然后白挨一顿打，贾科莫。”利奥有意地点了一句。
罗西立刻就羞红了老脸。
死去的回忆涌上心头。
“我留着艾玛有用。”
利奥忽然正经了起来，开始向罗西解释，他为什么要留着艾玛。
“你先想一下，罗伯特为什么不直接和我开战，而是虚与委蛇之后，再派个使团过来，做这么龌龊的事情？”
“不知道。”罗西大方地承认。
他的确没想过。
“因为，罗伯特自己内部就有问题。你想想，他那么多兄弟子侄，表亲外戚。这些人可不是善茬，他需要提前准备，就像我要收拾琴乔一样。而艾玛，可以帮我们撬开他的内部。”
利奥说出了自己的所想。
毕竟，历史上的欧特维尔王朝，就是这样灭亡的。
南诺曼人是典型的兄弟阋于墙，而外御其侮。他们内部有很多争吵，但不妨碍他们一起攻伐外敌。
屡次杀进罗马，两次打穿拜占庭，远征埃及，占领突尼斯。南诺曼人地赫赫武功，别人不知道，熟知未来历史的利奥，还能不知道吗？
但他们的内斗也很残酷。
南诺曼覆灭时，正是被人利用了这一点。神罗皇帝利用南诺曼的继承问题，撬开了他们坚固的外壳，最后一网打尽，彻底覆灭了南诺曼，并以日耳曼血统的王朝取而代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