弓弦撕裂空气产生的震荡声,就像是急促的暴雨,落在坚硬的地面上,激起了一阵阵响声。
箭矢穿破雾气,如同划过天空的黑色瀑布,落在安吉文城堡当中,叮咚作响。而不时被箭矢射中的守卫,几乎在一瞬间就失去了战斗力,只能倒在地上哀嚎着,等待着战友们将自己带下去。
若弗鲁瓦举起盾牌,挡住了一支箭矢。
“噗!”
但在他身边,他的骑士同僚就没这么好运了。一支箭矢刺穿了他的铠甲,扎在了他的胸口。
“嗬,嗬!”
这名骑士有些惊讶地低头,还想张嘴说话,但从嘴里吐出来的却是血漠。意识到自己似乎没活路了,这名骑士立刻敲了一下若弗鲁瓦。
看着他的动作,若弗鲁瓦立刻就明白了。
骑士将自己的剑扔给了若弗鲁瓦,随后推开了人群,硬憋着一口气,冲到了诺曼骑士的面前。
他举起盾牌,挡住了一下钉头锤,然后抱住身前的诺曼人,用尽自己身体里最后的力气,直接朝着城垛缺口,向着城墙下跳了下去。
“砰!”
片刻之后,便是一阵响声。
若弗鲁瓦从城垛口望去,拥挤的人潮就像是被砸出了一个缺口,周围的诺曼人都在不停地对着一个尸体补刀。而登城梯上的诺曼人,已经被刚才那亡命一搏清空了。
“让路!让路!”
就是这片刻的喘息,让城墙上的守势有了转机。
一名守卫扛着大锅来到城墙上,熟练地将大锅中的热水倾倒下。不过这一次,诺曼人有了应对的经验。
他们见攻势不利,立刻就躲到了远离城墙的地方。
城墙上泼洒而下的开水,对他们并没有造成影响。但他们也明白,这一次进攻又失利了。接下来要是再发动进攻,迎接他们的就不是守卫的肉身,而是各种各样的守城器械了。
于是,在弓箭手们的掩护下,诺曼骑士们缓缓撤退。
看着撤退的诺曼人,若弗鲁瓦也没有松气。
因为他也是诺曼人。
“这些家伙随时都可能打回来,我们必须得警惕。”若弗鲁瓦说,“不要有一刻的松懈,明白了吗?”
“明......明白......”
城墙上的守卫的双手颤抖,似乎还没从刚才的死斗中回过神来。
若弗鲁瓦笑了一下。
他伸出手,拍了拍守卫的肩,似乎是在安慰着他。
而塞尔吉奥也出现在了城墙后,照顾着伤员。看着他的动作,若弗鲁瓦犹豫了片刻,朝着他走了过去。
见若弗鲁瓦过来,塞尔吉奥抬起了头。
“什么事情?”
“敌人的进攻太猛烈了。”
若弗鲁瓦说道:“刚才的那次进攻你看到了吗,阿普利亚人简直都不要命了。这样的进攻肯定不正常。”
“不正常是什么意思?”塞尔吉奥问道。
他只是个神职人员,而且不是那种贵族转职来的。他对军事是真的没那么懂,而且也不具备敏锐的感知能力。
若弗鲁瓦也只好向他解释。
“敌人不可能随便发起这样的进攻。他们如果不计代价,也要快速拿下我们,那就说明他们的时间也很紧。我觉得,教皇冕下的军队,可能很快就要过来了。”
“所以你的意思是......”
塞尔吉奥还是有些不确定,语气中有些狐疑。
“教皇冕下的军队,应该很快就要到了!”
若弗鲁瓦斩钉截铁地说道。
第183章 圣诞急行军
“呜——”
苍凉的号声,回荡在海岸边的道路上。蜿蜒曲折而又上下起伏的道路,对于所有士兵来说都是一场考验。
身为连队长的阿佩西诺,此时却像个大头兵一样,肩上扛着重重的行囊,甚至手里还抓着龙旗和长枪,但整个人却没有任何异色,一点都看不出疲惫的样子。
“你他妈真能走。”
马尔科喘着气,擦了擦额头,有些赞赏阿佩西诺了。
“我当初可以在海里游一罗马里,再游回来。这点路,太简单了。”
阿佩西诺说话的时候,却没有笑出来。
他回头看了眼身后的士兵,他们遇到的问题的确很严峻。
冬天的地中海,最大的特点是湿冷。潮湿寒冷的空气,再加上偶尔结冰的道路格外难行。再加上士兵们的准备不充分,他们才刚走了不到三分之一的路程,就有很多士兵受伤,被迫退出行军。
“头儿,要是再这样走下去,我们估计只有一半的人能到加埃塔。”阿佩西诺说道。
“哪怕只剩一百个,我们也得去。”
马尔科没有过半点质疑。
在他这个老农心中,利奥就是上帝一样的存在。哪怕他走死在路上,也得执行利奥的命令,向着加埃塔行军。
但当他们走出山口时,十几个工人,忽然出现在了他们的面前。
两边面面相觑,大家都不知道是什么情况。
“啪嗒。”
带头的工人头领,立刻扔到了手里的锤子,举起了双手,看着阿佩西诺和马尔科,脸上的神色无比惊恐。
“我们身上没有钱,大人,我们是这里的工人,还剩点面包。”
“等一下,等一下。”
马尔科向前走了一步:“俺问你,你是做什么工的?”
“俺,俺是修路嘞。”
工头一个着急,直接说出了科西嘉乡音。
随后,就是更久的沉默。
在利奥掌权之前,从来没有过这么大规模的科西嘉人外出的经历。他们大部分时候,都窝在自己的岛上,接受着来自海上共和国的剥削。
但是,利奥特别喜欢用科西嘉人。
不论是军队构成,还是工程建设,利奥的麾下都有大量科西嘉人活跃,而且还在越来越多。
所以,在意大利遇到科西嘉老乡,已经不是什么奇怪的事了。
“俺们要去加埃塔,那边儿打起来了,可热闹。俺们要回去支援嘞。”马尔科说道。
“哦哦,俺晓得嘞。”
听到马尔科的话,工头立刻解释了。
他拿起铲子和锄头,指向了身后的道路。
“俺是跟着红衣主教鲁道夫干活的,他雇俺们来修路,这边儿正好通着加埃塔,你快去吧。”
“谢嘞,老乡。”
马尔科走上前,朝着工头伸出了手。
工头看着马尔科的动作,然后又看了看马尔科身上的纹章,一眼就能看出马尔科是个骑士。于是,他往后退了一步,讪笑着拒绝了。
“老爷,俺哪好意思。”
他下意识地擦着手,将指头上的灰尘抹在裤子上,不敢和马尔科握手。甚至说话的时候,都多了几分低声下气。
“没得事。”
谁想到,马尔科直接走上来重重地握了一下。
工头低下脑袋,看着马尔科握着自己的手,立刻被惊得说不出话来。
当他准备向马尔科道谢的时候,马尔科却带着军团士兵们,踏上了前往加埃塔的道路。一名名庄容整肃的士兵,从工人们的身边路过,在道路上快速行进。
他们扛着长枪,喊着号子,步伐整齐,还时不时有号声响起,振奋人心。
军团士兵们路过的时候,大胆一些的,还会和工头打招呼。听着这些熟悉的乡音,工头心中的震撼难以言述。
这真是我们的士兵?
直到最后,工头看到了一个身着白袍的身影。
利奥悠悠地骑着马,来到了工头身边。见到工头怔怔的模样,利奥走上前去,在他的额头上轻轻一点。
“上帝的恩典赐福于你。”
点这一下的时候,利奥的思绪,已经飘到了过去。
当初,他让鲁道夫留在这里进行建设,鲁道夫大大小小做了很多事,最突出的当然是在加埃塔建立起了税收体系。但还有一个不那么起眼的工程,就是重新恢复了对道路的维修。
意大利不是毫无文明的土地。
在中世纪之前,意大利就有了完善的道路系统。从南到北,数条古罗马大道纵横排布,贯穿了整个意大利。
这些道路年久失修,在缺少强力中央政府的时候,几乎就是放任这些道路遭受风吹雨打。
但鲁道夫上任以后改变了。
他在各地任命营造官,并且让他们从科西嘉、撒丁等地拉人,作为工人来进行维修。
这种工程在中世纪,是几乎不会被统治者认可的政绩,而且代价也相当高昂。但在军事和经济方面,道路又是实打实的有用。鲁道夫愿意去做,就说明他宁可没有政绩,也要去做这件利在千秋的事。
可以看出,鲁道夫是真的有政治理想的。
或许在他的心中,地上天国是真实存在的。而他之所以愿意和利奥合作,也是因为利奥是最愿意支持他的。
最让利奥感慨的还是,自己一年前的一个决定,居然影响到了一年后的自己。
他抬起了头,看着眼前。
摆脱了泥泞难行的土路后,军团士兵的行进速度明显增快了。板车也不会再陷入泥泞当中,士兵们也不用在山路上小心翼翼地前行。
“冕下!”
贡萨罗来到了利奥身边,看着眼前的道路,语气当中也满是欣喜。
“我觉得恩里克他们都预估错了!要是有这条道路的话,我们的行进速度还可以再翻一番!”
他的话不是骗人。
眼前的道路,和那些满是泥巴的烂路比起来,强的不是一星半点。4
“嗯,我也觉得。”
利奥压住了心中的激动,看着已经开始走远的军团士兵,甩了甩手里的缰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