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罗马城内骄纵惯了的他，一时间有些没回过神来。
这里真的没人把他当回事？
坐在地上出神的博尼法斯看向玛蒂尔达，却发现此时玛蒂尔达来到了利奥身边，谈笑风生的同时，脸上还带着一丝甜美的微笑。
不可能，博尼法斯不相信。
就利奥那个不学无术的家伙，怎么可能得到一位统治者的青睐。
可现实把他的骄傲击碎，甚至直接踩烂在了地上。
是的，看都不愿看他一眼的女公爵，居然会主动去和利奥聊天。而利奥看上去似乎并没有特别热情，反倒是女公爵在主动......
“你等着，这笔帐我会算的。”
博尼法斯从地上站了起来，也顾不上衣服上的雪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河边。
他知道，只要回到了罗马，利奥肯定任他拿捏。
但利奥也没注意到博尼法斯，他只是在看着士兵们熬煮树皮，顺便和玛蒂尔达搭着话。
“利奥卿，你是怎么知道这个技术的？”
玛蒂尔达双手交叉在身前，俨然就是一副贵妇模样。再搭上富有少女感的声音，着实是所有贵族们的梦中情人。
利奥不为所动，从衣服内兜里掏出了本小书。
“安达卢西亚来的。”
看着利奥手中的书，玛蒂尔达有些好奇地接了过去。
她拿过书后，仔细翻阅着里面的内容。而在她翻阅的时候，利奥忽然凑到了她的耳边。
“公爵殿下，您想知道一些关于纸的故事吗？”
关于纸的故事？
玛蒂尔达停下了手上的动作，也顾不上利奥在自己耳边说话带来的搔痒感，直接问了回去。
“什么是关于纸的故事？”
“您知道纸是从哪儿来的吗？是东方的赛里斯，波斯人称他们为桃花石。据说，赛里斯人在如厕完以后，都不用水洗，而是用纸擦的。”
“用纸擦的？”
听到这个故事之后，玛蒂尔达心中升起的第一个念头，就是怀疑。
在玛蒂尔达印象当中，所谓的“纸”就是羊皮纸。
纸这么贵的东西......
用在这种地方？
利奥一眼就看穿了玛蒂尔达的困惑，直接解释道：“因为赛里斯人用的都是这些纸，所以他们才用得起。”
原来如此啊。
这一刻，纸在玛蒂尔达看来，就更加重要了。
这种东西不光可以用在书写上，还有生活属性，真好。
忽然，玛蒂尔达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扭过头来盯着利奥，脸上的表情似乎有一些嫌弃。
“利奥卿，你是不是故意这么说的？”
“什么故意？”
利奥自己都没反应过来，玛蒂尔达怎么来这一出。
玛蒂尔达没有直接问，而是在利奥的脸上看着。她总感觉，利奥是在调戏自己。
但看了一会儿，没有发现任何端倪的玛蒂尔达选择了放弃。
她只好鼓着气，看着利奥指挥那些士兵干活。
树皮被熬煮了许久之后，利奥便开始让士兵们将树皮从锅中倒出，并且开始进行捶打。
捶打的目的，是为了将纤维素分离出来。
这样子的重活，自然是交给五大三粗的士兵们来做。反正他们不干活也没事，不如给他们找点事情。
当利奥将所有的工作安排完之后，他才再次回到玛蒂尔达身边。
此时的玛蒂尔达，看上去就像在等待利奥。
“公爵殿下，您是有什么事情吗？”
利奥也不绕弯弯，说：“您平时不都待在房子里取暖嘛，怎么今天在外面待这么久？”
“我想问你一个事，利奥卿。”
玛蒂尔达的声音当中，似乎有着一丝担忧。
感觉她在这一瞬间，不再是托斯卡纳的统治者，而是变回了当初在卡诺莎城堡当中，那个孤立无援的少女。
她一边走着，一边带着利奥向一旁的树林当中走去。
“什么事情？”
“就是那个使者，他是罗马来的吧。”玛蒂尔达说道。
话音刚落，利奥就长叹了一口气。
“是的，他是罗马来的......”
这一次，玛蒂尔达没有等利奥把话说完，就直接抢过话头，自己说了起来。
“利奥卿，我知道你是罗马教廷派来的人。但你能不能先别回罗马？托斯卡纳还需要你。而且，我这里也给你留了修道院。教皇那里我会尽量和他沟通，达成一个我们都能接受的情况。”
听着玛蒂尔达的话，利奥心中五味杂陈。
他知道，对于玛蒂尔达来说，改变是从自己到来开始的。
在利奥还没到托斯卡纳前，玛蒂尔达只是一个不知道如何为自己发声的傀儡。
现在，玛蒂尔达摆脱了囚笼。
可她在心理上，还是或多或少地对利奥有些依赖。
虽然这种依赖无从说起，但她还是不希望利奥回罗马去。
利奥本来想敷衍一下，可是在和玛蒂尔达目光对上的瞬间，利奥承认，自己的确没能克服心里的那一步。
还是敷衍不了啊。
也就是这片刻的沉默，让玛蒂尔达误以为，利奥产生了动摇。
玛蒂尔达停下了脚步，利奥此时也发现，他和玛蒂尔达走到了一个人迹罕至的山谷当中。
蜿蜒曲折的山谷，将正在建设的修道院挡住了。
观察能力敏锐的玛蒂尔达，当然意识到了。而这一切，就像是她安排好的一样。
“到底走不走这件事，我觉得还需要考虑......”
利奥说着的时候，心里想着的还是系统的事情。
毕竟系统把这个任务给了自己，而且做了也有虔诚拿。在此之前，利奥还从没尝试过不去完成系统的任务。
就在利奥犹豫着的时候，手心忽然传来了一股温热的触感，柔软而又舒适。
玛蒂尔达抓住了利奥的手，眼神与利奥相对，无比认真。
“利奥卿，答应我，别回罗马去，好吗？”
第29章 去，但不完全去
当利奥和玛蒂尔达从树林当中走出的时候，守在路口的阿尔贝托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利奥。
如果放在以往，利奥绝对能一眼看出，这是玛蒂尔达故意安排的。
但现在，利奥完全没有空闲去想这些。
玛蒂尔达这样子表态，让利奥不得不思考一下，自己到底该走上一条什么样的道路。
返回罗马，代价是什么？
在那里，教廷的势力根深蒂固。以教皇亚历山大为首的一批改革派教士，垄断着教廷的权力。虽然他们自诩清流，但实际上也是玩弄权力的高手。
他们并不是真正的高尚者，只是把自己追逐权力的行为，藏在了高尚的皮囊下。
而利奥这样不属于他们的圈子的人，回去以后又能有什么待遇？
无非是弄一个虚头八脑的圣职，去忽悠下利奥。或许还会发些薪俸，又或许利奥这个人，会完全消失在历史的长河当中。
教廷这个地方，论黑暗程度，只有下水道可以与之对比。
任何一个人消失在那里都不奇怪。
那留在托斯卡纳呢？
在这里，利奥有一群忠于自己的士兵。
恩里克、科拉多、阿尔贝托之类的骑士，以及他们代表的一整个托斯卡纳军事贵族集团，对利奥不说当作自家人，也是非常认可的。
还有卡洛、海伦娜之类的教俗团体，也站在利奥这边。
甚至就连玛蒂尔达，也可以说是利奥的人。就以利奥在玛蒂尔达心中的地位，他在托斯卡纳公国可以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自己凭什么回去，凭他教皇喜欢小男孩？
还有就是系统。
利奥现在算是想明白了，系统这个东西就不能完全信。
如果自己蠢得跟条鱼一样，看到什么利益都要上去咬一口，那迟早要上钩。
系统只是辅助自己的，而不是操纵自己的。
就算这个任务完成不了，会给自己惩罚，利奥也绝不会让自己的命运被系统所操纵。
当他做出决定的那一刻，原本如迷雾般的前路，顿时就清晰了。
“我不会离开托斯卡纳的，公爵殿下。”
利奥压低了声音说：“我也不会返回罗马，请您放心。或许有一天我会回去，但绝对不是以一个普通使者的身份回去。”
阿尔贝托看着利奥，又看向了玛蒂尔达。
他发现，自己的主君的嘴角微微扬起，脸上的表情似乎是有些欣慰，又有些得意。
毕竟，她留住了自己最中意的臣子。
看到阿尔贝托在盯着自己之后，玛蒂尔达抬起手，挥了挥。
“回头，阿尔贝托。”
得到如此奇怪命令的阿尔贝托犹豫了一下。但看到女公爵朝着自己皱眉，他立刻识趣地回过了头，背对着两人。
而利奥刚准备抬起头，就忽然被玛蒂尔达拉住了脖颈。
冰凉的小手勾住了利奥的脖子，让利奥低下头来。玛蒂尔达也趁此机会踮起脚来，柔嫩的朱唇贴在了利奥的脸颊上，像是蜻蜓点水般，轻轻地碰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