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不晕船的小子的确给他留下了一点印象。
不过在大海上踏浪前行的天才很多，这个名为菲利普的小伙，只是比别人多一点点优势而已。
而菲利普并没有注意到。
他放下绳子，交给水手之后，站到了船舷边，望着港口中的战舰。
冬天出航吗？
菲利普有些意外。
笼罩着港口的薄雾已经散去，从船长回来的时间就可以知道，现在绝对是适航的时间。水手们忙碌的脚步在木制码头上发出咯吱声，厚重的麻绳被拉紧、打结，一捆捆补给品和武器被小心翼翼地搬上甲板。
还有一些士兵，他们看上去更加散乱，应该是从热那亚来的雇佣兵。他们扛着盔甲和武器，还有一箱箱箭矢，登上了战舰。
“动起来！动起来！”
码头上的军士们高喊着，驱赶着士兵们，似乎在催促他们加快速度。
于是，一些水手登上了小船。
这些水手大多来自于比萨，他们的大型战舰停泊在港口外，既是为了避免堵塞造成碰撞，也是受制于奥斯蒂亚的港口规模。这里毕竟年久失修，即使鲁道夫枢机已经主持过一轮翻修，也没有解决河口淤塞的问题。
水手们划着小船，前往了码头外的大船边，然后抓着绳子，远看就像蚂蚁一般，登上了船只。
他们的补给也伴随着小船，来到了他们的战舰上。
而这时，一个青年出现在了菲利普的视野里。
“那是谁？”
菲利普指着那个青年。
在那个青年身边，拥簇着一大群护卫，看上去大多来自于西西里。在一群棕黑色的阿拉伯人当中，这个瘦削的白皮格外显眼，奢华的装扮看上去也不像将军。
“那是......”
老兵瞪了片刻。
“达维多·丘里尼，他怎么来这了？”
“他是谁？”菲利普好奇地问道，“我没听说过这人。”
“这家伙就是个吸血鬼，那不勒斯的铁匠都要给他交钱，最后铁匠还要来找我们要钱，他妈的。”老兵啐了一口，“他应该去他的战舰上，那里都是他的狗腿子。”
菲利普挠了挠头道：“那他怎么来这了？”
问到这个问题，老兵也没有主意，只是四处望了望，便找到了答案。
他抬起手，指向了码头的入口处。
原本应该人潮涌动的地方，此时却围绕着一群戒备森严的骑士。在他们的保护下，烟雾缭绕的御座出现在了那儿。
而在御座后，两面圣扇交叉之上，便是一顶巨大的十字架，昭示着教廷的威严与神圣。
“估计是冕下征用了达维多的船。”
老兵说道：“这个吸血鬼，他的船上连澡盆都有，之前说还有仆人给他烧热水，怎么没把这个婊子养的给烫死。”
谈笑间，达维多来到了这艘船上。
原本醉醺醺的船长，得知了这件事，也从船长室里走了出来，虽然身上依旧是一股酒气，但看上去明显没了之前的欢乐。
“达维多先生。”
面对达维多，即使是船长也得点头哈腰。
“把你的船长室借我用一下。”
达维多毫不客气，话语中甚至带着命令的含义。然而，船长甚至都不敢反驳，只是连忙点头，将自己的船长室让了出来。
“这条狗。”
老兵偷偷骂了一句。
不过，他也并不敢直接面对达维多。如此达官贵人，不是他一个普通大头兵能惹得起的。
菲利普也看着达维多。
“感觉他很一般啊。”
看了一会儿，菲利普得出了结论。
“他也就仗势欺人罢了，算不得什么厉害的人物。”
“哦哟喂，你还评价起人家了。”
老兵们顿时哄笑了起来，也顾不得方才晕船遗留的虚弱，纷纷对菲利普不自量力的行为进行打击，语气中略带讽刺。
“你什么时候找你的罗西亲戚，让他们提携一下你，菲利普将军？”
“将来你可得照顾我们。”
“达维多只要一句话，就能让你消失了，你还是消停点吧。”
这些刺耳的声音，菲利普一句都没听进去。
他只是收拾好了自己的东西，然后在船员们的指挥下，默默地继续干活。而老兵们也没开心多久，随着索套松开，船只忽然开始猛烈地摇晃，让他们再次趴到了船舷边，开始疯狂地呕吐。
菲利普也没忘记达维多。
在这位权贵走进船长室的那一刻，菲利普看了一眼。在他眼里，达维多的确像个吸血鬼，面色苍白而又身形瘦削。不过，他更是一个普通人而已。
“别看了，小子。”
船长拿着一瓶酒，来到了菲利普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
“我看你也是个贵族，等打几仗，说不定你也能被提拔上去。别和那些士兵混在一起，他们就是一群流氓而已。”
“没什么区别。”
菲利普摇了摇头，低声喃喃道。
不过，船长就像没听到似的，接着悠悠地说：“到时候你去上层舱室里住吧，还有一些重要的东西，需要你来看管。”
“哦？”菲利普露出了好奇的表情，“什么东西？”
第379章 布林迪西
“咳咳，我操。”
当菲利普从船舱里走出来时，他顿时感觉整个人的心情都舒爽了。阴冷潮湿的船舱，实在不是给人待的地方。
更要命的是，船长让他看管的都是什么东西？
虽然船长三令五申，说过不许私自偷看木桶里的东西，但菲利普还是知道了，那些木桶里装着的，是西西里工匠们研发出来的粉末，就是不知道有什么作用。
“升旗，让前面的船让开！”
船长站在舵手身边，对着旗语官大喊着。
旗语官立刻点头，爬到桅杆上，将代表着丘里尼家族的旗帜升起，同时打出了更多的旗语。
堵塞在港口的船只，也纷纷让开了路，给这艘船进入了码头停泊的机会。
能进入码头的船都是很幸运的。
他们不用在大海上飘泊，也不需要乘坐小船才能上岸。只需要等战舰靠在岸边，他们就可以将绳索扔给码头上的工人，稍微付一笔钱，享受这些人的服务。
很显然，这是沾了达维多的光。
这位权贵早早地就来到了甲板上，等待着下船的机会。
“小心，小心——”
码头上的工人高声提醒着，顺便接过飞来的绳索，将它们套在坚固的栏杆上，然后看着大船一点点靠过来。
“让开，放舷板了！”
水手们手舞足蹈地大喊，让码头上的工人们吓了一跳。
很快，船舷边出现了一块长板，重重地落在码头上。看着如此大的阵仗，码头工人们也纷纷擦汗，似乎从没见过这么大规模的举动。
这一次可比过年都热闹。
虽然圣诞节的确临近，但布林迪西这座城市，已经很多年没迎来这么多权贵了。
先是教皇，然后还有一连串的共和国执政官、将军、高级教士，看上去就像把整个罗马都搬了过来。
好消息是，码头工人们可以过个快活年了。
这几天赚到的钱，足够他们在圣诞节的时候，采购足够多的好东西。而且闻讯赶来的商人，也让这座城市瞬间繁荣了起来，暂时逃脱了过往的衰败与凋敝。
“冕下他们已经过去了。”
达维多下船之后，跟随他的教士立刻提醒了他。
“那我们也得快点。”达维多说道，“还有人在我们后面吗？”
“应该没有了。”教士回答道。
听到这个消息，达维多一刻都不敢停留，立刻就离开了码头，消失在了人群的视野中。
来到码头上的菲利普则感到一阵迷茫。
在这座陌生的城市里，他有点找不到方向，也不知道该去哪里好。听着耳边奇怪的意大利语，甚至还夹杂着希腊语的声音，菲利普的心中升起了拔剑四顾心茫然之感。
“喂，小子，在看什么？”
船长走了下来，一把搂住了菲利普的肩。
“都来南意大利了，不来品尝一下这里的甜点，还有阿拉伯女奴的服务吗？”
“啊？阿拉伯女奴？”
菲利普捕捉到了关键词。
“在哪儿啊，我怎么没看见？”
“哎，我带你去个地方，你就知道了。”
......
“达维多，你总算来了。”
布林迪西朴素的城堡中，乔瓦尼看到达维多时，拍了拍他的后背。达维多也没了平日的倨傲，面对乔瓦尼的时候，可以说是毕恭毕敬。
“来的有点慢了，乔瓦尼叔叔。”达维多说，“码头上的船太多了，所以停泊花了点时间。”
“嗯，坐吧。”
乔瓦尼带着达维多坐了下来，翘起了二郎腿。
达维多也跟着他，一起坐了下来。
虽然现在达维多大部分时候待在那不勒斯，但他也是比萨人。在所有比萨人心中，乔瓦尼的确值得尊重。
毕竟，他不关心政事，只喜欢给大家发钱，这样子的好人谁会讨厌呢？
“冕下在哪？”
坐下之后，达维多四处张望了一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