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需要等等。”
利奥摸着下巴，也对这个计划有所疑虑，这也是他为数不多地展现出疑虑的时候。
众所周知，在君士坦丁堡的北部，有一座小小的卫星城，名为加拉塔。
加拉塔存在的意义，就是拱卫君士坦丁堡。
从这座小城中延伸出的铁索，一直联系到君士坦丁堡，将两城之间的金角湾彻底封死。而金角湾，正是君士坦丁堡的港口，过去无数货物在这座深水港吞吐，保证着君士坦丁堡的经济。
而一旦有外敌来犯，只需要加拉塔将铁索拉起，便可以控制整个金角湾，防止外敌进入这片海域，也让君士坦丁堡的防务轻了不少。
所以，后世的奥斯曼苏丹穆罕默德二世想了一招。
他用木头垫在战舰底部，越过加拉塔，战舰便直接进入了金角湾。
当这些战舰出现，东罗马帝国就不得不分派兵力，将原本用于防备陆上敌人的宝贵兵力，放到金角湾的方向上，防止敌人从海上进行入侵。
对于利奥来说，局势也是如此。
他需要分散东罗马的兵力。
那么旱地行舟无疑是一个好计策。
只是，这个计策还是存在很多问题。
比如在历史上，加拉塔的控制者是热那亚人。他们为了不触怒奥斯曼帝国，因此没有攻击奥斯曼人，而是默许了这件事发生。
但现在加拉塔可不是外国人的。
东罗马的士兵依旧把守着那座小小的卫星城。
而这样一座不起眼的小城，仿佛如鲠在喉，将利奥的计划给钉死在了一个难以施展的境地上。
最要命的是，威尼斯人很难将情报带来。
加拉塔城和君士坦丁堡相当隔离，他们之间的联系只存在于防务上。而对于来做生意的威尼斯人来说，他们完全没有介入帝国军事的能力。
“你觉得，敌人会进攻吗？”
利奥对着菲利普问道。
“您说的是什么进攻？”菲利普其实也清楚答案，只是还需要再确认一下。
“就是在我们执行计划的时候，东罗马帝国的士兵会不会突然袭击呢？”利奥问道，“若是他们真的做了这样的准备，教廷的直属舰队很可能遭遇灭顶之灾。”
“是。”
菲利普点头答道。
这话并不是虚张声势，而是切实存在的威胁。
利奥必须得考虑周到。
教廷直属舰队，对于利奥来说也十分重要，他不希望看到自己的舰队白白损失，也不希望在君士坦丁堡前折戟沉沙。
“不过冕下，我觉得有一种可能。”
此时，菲利普向前迈了一步。
看着他，利奥忽然觉得，菲利普看上去有些熟悉，就像是他军中的某位大将一样，性格中的贪念驱使着他们做出冒险的行为。
对，就是罗西。
“我们可以尝试快速部署，只要能将一艘船送进金角湾，对君士坦丁堡的东罗马人进行恐吓，我们的目的也算是达成了。”菲利普说道，“只需要在夜晚进行运送就行，而且一艘船的规模，也比将十艘船运进去更简单。”
恐吓吗？
听着菲利普的说辞，利奥也觉得有些道理。
他的目标是什么？
本质上就是恐吓。
通过对守军的恐吓，让他们分兵到一个不可能爆发战斗的战场上，牵制住他们的兵力，然后在正面发动进攻。
这是利奥的计划。
很显然，菲利普也参透了利奥的本意，并且提出了一个更冒险、更激进的想法。
这个想法，建立在守军畏惧教廷大军，并且不敢主动出击的基础上。
毕竟从这几天的观察结果来看，东罗马帝国是真的被打怕了。那些有能力进行野战的部队，也基本都在加里波利被干掉了。
现在的这些人，真的具备主动出击的能力吗？
或许他们可以趁着旱地行舟时偷袭。
但如果真的有战舰进入了金角湾，他们未必有能力驱逐掉这艘战舰。
“你很贪心，菲利普。”
利奥敲了敲桌面，并没有直接反驳菲利普的计划。
而菲利普也感到了一丝希望。
“谢谢您夸奖。”菲利普微微俯首。
第455章 血税
在海军还没发动进攻之前，陆军便已经开始有了动静。
阿莱克修斯和格里高利并列站立，两人共同看着来自保加利亚的大量民兵，以及塞尔维亚雇佣兵，在希腊贵族们的驱使下，走上了战场。
“这是你的部队第一次参战吧？”
格里高利淡淡地说道。
“的确。”
回答的时候，阿莱克修斯的脸色不是很好。
经过一夜的游说，阿莱克修斯也意识到，如果自己在整场战争中都不出力，以利奥的性格，或许会非常轻蔑他。
为了证明自己的价值，他最终还是接受了格里高利的说辞，将自己的部队投入到了战斗当中。
那些民兵和雇佣兵就是他的筹码。
在塞萨利骑兵的监视下，这些民兵举着简陋的盾牌，身上也几乎没有任何防护，身后背着一大捆木柴，走向了狄奥多西城墙前的护城河，仿佛要将那里填平。
城墙上的东罗马守军，见到如此之多的敌人出现，也纷纷开始攒动起来，在城墙间奔跑着，进入到塔楼当中准备射击。
而民兵们毫无办法，只能在麻木的前进。
对于这样的情况，格里高利说：“你的军队太弱了，阿莱克修斯。”
“我知道。”
阿莱克修斯低声叹气。
他何尝不知道这样的情况呢？
看着那些士气低落的民兵，阿莱克修斯也不敢相信，这些部队居然是他的部队，代表着东罗马帝国。
过去那些威武的瓦兰吉卫队，能征善战的四大战团都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将军们的私兵。
私兵有强有弱，强的可以和帝国中央军抗衡，譬如曾经杜卡斯家族的士兵。但弱的士兵，比如阿莱克修斯手中的这些人，按照教廷的标准来看，完全没法被视作士兵。
“呜——”
希腊的铜号声在这些士兵的衬托下，也显得有气无力，似乎是被强迫着推上战场的。
而很快，正在前进的民兵就遭到了敌人的攻击。
狄奥多西城墙上的箭楼开始不断射击，凸出的箭楼形成交叉火力，让所有士兵都无所遁形，只能将自己脆弱的身体暴露在敌人的火力下，接受着箭雨的洗礼。
无数士兵在惨叫声中倒下，摔倒在烂泥地中，惊得身后的士兵狼狈不堪，前后为难，完全不敢前进，却又畏惧身后的希腊督军。
“都给我往前！往前！”
希腊贵族们大喊着，站在弓箭的射程之外，指挥着这些可怜的民兵。
看着这一幕，格里高利只是环抱双臂，似乎非常感兴趣。
或者说非常高兴。
只要这些民兵上去了，消耗了敌人的力量，那么对接下来的军团士兵进攻将会起到相当大的裨益。而要是他们真的做到了点什么，那格里高利就更加高兴了。
毕竟，民兵失去的只是贫贱的生命，而格里高利是真的获得了有用的东西。
就在两人各怀心思，观看着战场局势的时候，利奥却悄然来到了他们的身后。
“阿莱克修斯，这是你的命令吗？”
当利奥说话的瞬间，阿莱克修斯瞬间哆唆了一下，然后迅速转过头，带着一丝惊惧望着利奥，似乎有些诧异。
“您怎么来这儿了，冕下？”
情急之下，阿莱克修斯连敬语都忘记了。
“我不能来吗？”利奥反问道，“还是说你不欢迎我？”
“当然没有，冕下。”
阿莱克修斯的姿态摆得相当低。
“我只是认为，我的部队需要为这个帝国做出一些贡献，至少不能袖手旁观，一直让教廷的士兵为我们流血。”
说完，阿莱克修斯微微欠身。
周围的人见到他的模样，顿时觉得这位皇帝实在是有些可怜。
不过利奥的想法并不在这里。
他只是轻轻点头，无视了阿莱克修斯的表忠心。
“这样的进攻很难取得进展。”
利奥指着城墙，似乎是在对着阿莱克修斯说话，又像是在对着格里高利说话。
格里高利看过去，当他看到站在利奥身后的西奥多拉时，瞬间就明白原因了。自己的一举一动，说到底都被利奥观察着，而这个观察的源头并非别人，正是自己的亲姐姐。
即使是对自己的弟弟，西奥多拉也保持着对利奥的忠诚，这让格里高利稍微有些不舒服。
不过，难受归难受，格里高利还是说：“我们只是试探一下。”
“嗯，试探可以。”利奥心不在焉地回答道，“反正只要没有大规模的正式进攻，都可以试探。”
听着利奥的这番话，格里高利瞬间就断定，利奥心中肯定在想着什么。
很快，利奥回过头，看着身边的菲利普，还有恩里克。
三人低声说了几句话之后，便离开了格里高利的身边，来到了一旁的空旷地带，开始讨论起了接下来的作战计划。
“这里几乎没法从正面突破。”
菲利普根据自己的经验，立刻做出了合理的判断。
君士坦丁堡的城防设施太严密了。
甚至，他觉得几乎这个词，用的都有些过于激进了。这座城市就是无法攻破，完全没有任何攻破的可能。
“但是他们的士气不足。”恩里克则是说道，“要么是指挥官因为失败，所以过于谨慎；要么就是士兵的士气不足。否则，他们完全可以出城，打一场小规模的歼灭战，消灭一部分民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