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这本《论语》,他必须得藏好了。
不过,年栋梁求见这件事情,沈叶已经安排了下去,而且,按照沈叶对于乾熙帝的了解,说不定他已经知道了这件事情。
如果自己去了索额图家,然后再急匆匆地回宫,连约定的事情都顾不上,还不知道乾熙帝会怎么想呢。
所以沈叶犹豫了一下之后,还是决定去见年栋梁。
年栋梁早就在从索额图家去宫里的路上等着,看到沈叶,他就恭敬的行礼道:“奴才年栋梁,见过太子爷。”
沈叶拍了一下年栋梁的肩膀道:“老年,不用多礼。”
年栋梁心里有事,朝四周看了两眼,这才道:“太子爷,这儿不是说话的地方。”
“奴才已经包下了前面的琴韵楼,不如边喝茶边向太子爷回禀。”
沈叶虽然恨不得直接回宫,但是此时既然见到了年栋梁,他就神色如常的道:“那咱就去琴韵楼坐坐,休息一下吧。”
琴韵楼距离年栋梁等沈叶的地方很近,懂规矩的年栋梁,早就把楼里的人换成了自己的手下。
沈叶一上楼,茶就已经沏好了。
“老年,我在大兴县观政的时间虽然不长,但是对于你的情况,我还是知道的。”
“你老年不论是能力还是功绩,都是可圈可点。”
“就算评不上‘卓优’的评级,至少也是一个‘合格’吧。”沈叶一边喝茶,一边随口道:“你听谁说的,你这次要被贬黜?”
“不是自己吓自己吧!”
年栋梁一边给沈叶递茶,一边沉声道:“太子爷,我一开始也是这样想的。”
“可是,我听一个在都察院的同年说,都察院里有人点了我的名。”
“说无论如何,都要把我贬黜出京师。”
“最好连我的功名也给摘了。”
年栋梁顿了顿,又道:“昨日都察院和吏部的人来了顺天府,听一个同僚说,问我的事儿最多。”
“连一些小事儿都吹毛求疵,紧揪着不放。”
“太子爷您是知道我的,我老年一直都是大事不糊涂,但是在一些小细节上,难免有所疏忽。”
“平时没人计较,可是,一旦有人拿这些做文章,可就麻烦了。”
沈叶看着年栋梁忧心忡忡的模样,笑着道:“这也算是给你提个醒,长个教训。”
“以后你的担子越来越重,小细节也得注意。”
说到这里,他朝着年栋梁道:“放心吧,这事儿我帮你问问。”
听沈叶这么一说,年栋梁脸上顿时如释重负。
临来之前,年栋梁就猜到了太子爷应该会帮他,但是心里终归不踏实,如今亲耳听到太子答应,心里的一块大石头总算落地了。
他郑重的道:“微臣一定谨记太子爷的教诲,绝对不会给太子爷丢脸。”
沈叶笑了笑,看似随意道:“对于任伯安的事儿,现在外面怎么说?”
“太子爷,说什么的都有,好多和任伯安熟悉的人都胆战心惊,唯恐自己上了他的《百官行述》。”
“不过,现在的任伯安也成了过街的老鼠。”
“听说,在刑部都没人敢和他说话。”
“微臣觉得,这个任伯安算是彻底完了。”
年栋梁说到这里感慨道:“也不知道他得罪了谁,被人这么整。”
沈叶淡淡的道:“自作孽不可活,你让人盯着点儿任伯安。”
和年栋梁闲聊了一番之后,沈叶并没有立即离开,而是在琴韵楼吃了一顿饭之后,这才回了毓庆宫。
而就在沈叶和年栋梁闲聊的时候,乾熙帝的手中,已经拿到了一份奏折。
奏折里详细记录了沈叶去索额图府里的情形。
记录这个过程的人身份也不低,所以对于一些事情,记载得很是详细。
只不过,因为赫舍里家的祠堂是个特殊的地方,所以这上面倒没有什么记载。
看到太子在赫舍里家的祠堂呆了半刻钟,乾熙帝朝着站在自己下方的赵昌道:“你觉得太子去祠堂,是光上了一炷香,还是见了一个人?”
见谁,乾熙帝并没有明说。
但是,赵昌心里却很是明白,他沉声的道:“据奴才得到的消息,当时陪着太子爷的,只有阿尔吉善一个人。”
乾熙帝沉吟了瞬间,并没有立即说话。
而赵昌作为伺候了乾熙帝多年的人,知道乾熙帝的脾气,所以他老老实实的站在一边,就好似一尊雕像。
“过两天任伯安会被发配到云贵那边,你派人跟着任伯安,查看一下他手里是不是有《百官行述》。”
“得到准确消息之后,就把这个任伯安处理掉吧。”
“手脚利落点!”
对于乾熙帝要除掉任伯安,赵昌并不觉得意外,他沉声的道:“奴才这就派得力人手,让他们盯紧任伯安。”
乾熙帝点了点头,而后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但是最终他还是挥了挥手,示意赵昌离去。
赵昌得到了乾熙帝的示意,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他虽然是乾熙帝的亲近之人,却也知道伴君如伴虎,更何况刚刚,乾熙帝一口气说了两个机密的事儿。
虽然这也彰显了乾熙帝对他如此的信任,却也让他有一种深深的恐惧感。
他觉得自己好像知道得太多了。
他还给有一种感觉,那就是乾熙帝对他,好像有点不是太放心了。
最后的感觉,让他心底涌起一种挥之不去的恐惧。
乾熙帝能够让任伯安无声无息地消失,同样可以让他无声地消失。
他得赶紧去查一查,看看太子去索额图家祠堂的时候,究竟有没有见到其他人。
第314章 京察也有操作空间
为了演戏演得更逼真,沈叶不但和年栋梁一起喝了茶,还特意在外面吃了一顿饭。
这么一来,等他回到毓庆宫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
简单地和石静容等人说了几句话,回到书房的沈叶,默默地打开了那被他放在袖口的《论语》。
《论语》不过一百多页,可每一页都是一个名字,每一页都是一封效忠信。
这里面,很多人的名字,沈叶还是第一次看到。
但是也有一些他熟悉的名字!
比如理藩院的郎中章金松;比如顺天府的一位同知……
把一本《论语》翻完,沈叶轻轻的皱起了眉头。
因为这本《论语》里记的,大部分都是四品以下的官员,一个四品以上的都没有。
是因为四品以上的压根儿不需要写效忠信,还是索额图根本就没有将这些人的效忠信交给自己呢?
沈叶悄悄琢磨了一下,更倾向于后者。
索额图虽然表面上一副已经看透世事的模样,但是沈叶还是觉得,他这态度转变得有点太快了。
快得让人不敢相信。
把《论语》放在桌子上,沈叶就沉吟了起来。
索额图给他的这本《论语》,说白了就是一柄双刃剑,它虽然能够震慑拿捏这些写了效忠信的官员,让他们听命于自己,为自己所用。
但,万一落入乾熙帝手里,那么这些东西就是一种铁证-——太子要谋反的铁证。
沈叶心里默默地记了一遍这上百个名字和官职,又拿着这本《论语》对照了一番,确认一字不差之后,随手就把《论语》扔进了火盆之中。
火苗一蹿,《论语》很快就化成了飞灰,消失得干干净净。
这些效忠信看似捏住了这些榜上有名之人的命脉,但是实际上作用并没有那么大。
愿意写效忠信的人,本来就是看重太子的地位,所以才会赌上自己的身家性命。
所以,自己下的命令,他们基本上都会听。
如果其中出现不听话的,自己还能拿着效忠信去找乾熙帝告状吗?
根本没用。
与其留着这种祸害,还不如烧掉。
反正这些人的名字和职务,他已经牢牢记在心中。
以后要用,随时可用。
更何况,这些人也不会知道,他们视若性命的东西,早就被太子一把火给烧了。
看着一本书化成了飞灰,沈叶轻轻的叹了一口气,他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水,心中再次想到了索额图。
他真的会甘心去养老?
就凭这些效忠信只是四品以下的官员,沈叶就觉得这个可能性并不是太大。
不过到了盛京,就算他想折腾,恐怕也掀不起什么风浪了。
正想着,就听周宝恭敬地禀报道:“太子爷,理藩院的靳邬善和高有臻两位大人求见。”
沈叶听到这两个人求见,就下意识地皱了一下眉头。
他理藩院观政的差事虽然还在,但是从热河行宫回来之后,他基本上没有怎么去过理藩院。
毕竟最近一段时间,理藩院那边也没有什么大事。
现在这两个人突然找过来干什么?
“请两位大人去客厅用茶,我稍后就过去。”虽然对理藩院的差事,沈叶不想多费心思,但是人已经找上门来,他还是要见一见。
等周宝退下去之后,沈叶又摆弄了一下火堆,让那《论语》书的灰尘再也看不到丝毫痕迹,这才起身来到了客厅。
作为太子,他当然有让靳邬善和高有臻等一等的资格。
“见过太子爷!”
对于沈叶这位太子,不论是靳邬善还是高有臻,都是非常钦佩的。
理藩院这段时间,可是遇到了不少难题。
而这些在他们看来,这些棘手的事情,都被这位太子爷四两拨千斤,举重若轻地给解决了。
这也让理藩院在京城中的地位,有了很大的提升。
沈叶一边将两个人搀起,一边随口道:“两位大人来我这儿,有什么事情尽管说。”
“咱们都是老朋友,就别兜圈子了。”
高有臻和靳邬善飞快地对视了一眼,最终还是身为左侍郎的靳邬善开口道:“太子爷,微臣两人来您这里,是想向您汇报咱们理藩院京察之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