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真叫饥寒交迫。
家里的存粮不多,所以每天吃的份额都固定,就这……高娄斤还是硬从牙缝里面挤出了一点让正在长身体的高羽可以多吃一点。
但缺少油水,根本就不顶饱。
高家算是不错了,过的虽然紧巴,但还是能够勉强度日。
进入最冷的腊月,整个怀朔宛若一座地上冰窖。
屋顶,巷道覆盖着厚厚的积雪,高羽在道上缓步前行踩在雪上‘咯吱咯吱’作响。
忽而狂风大作。
高羽算是体验到什么叫做‘六镇寒风朔如刀’,寒风刮在脸上,如同被刀割一般。
他拉紧了头上的毡帽,高娄斤特意在毡帽的下沿处缝上许多羊毛用以取暖,造型有点类似现代的狗皮帽子可以将耳朵裹住,身上的皮袄子也是在袖口、衣领处都缝上羊毛,尽可能的让风吹不进去,扣紧毡帽后,他又将双手缩进衣袖里,尽可能保存热量。
他之所以顶着严寒出门是为了给正在城门值守的高欢送些吃食,没有外出值守、作战,军队可不管吃的。
六镇军户基本是‘自费’当兵,只不过以前可以通过跟柔然的战争抢物资,但柔然遣使求和后,双方很少爆发战争,六镇除了自身屯田外,还极为依赖朝廷的补给,但朝廷补给被层层克扣,底层士卒便只能自给自足。
风越来越大,他不由加快了脚步。
走出巷道,来到大路上。
入眼便是另外一番场景。
路有冻死骨的真实写照清晰的呈现在他眼前。
好几个衣不裹体的人蜷缩着身子聚在一起取暖,露在外头的脚趾已经冻得乌青,开裂,脸上沾着一层厚厚的冰霜,显然已经是彻底失温成为一具尸体。
远处蜷缩的几人也是离死不远,听到高羽的脚步声,一蓬头垢面的女人抬起头,虚弱至极的她眼里却充满了求生欲看向高羽的怀中,颤颤巍巍的朝着高羽伸出手,因为过于虚弱张口却发不出声。
因为高羽将热好的胡饼就揣在怀中,大概是胡饼的香味被这个女人闻到。
细一看才发现,女人的怀中紧紧的抱着一名衣不裹体的孩童,孩童双目紧闭,不知是死是活。
这一幕幕都强烈的冲击着高羽这从现代而来的灵魂。
一咬牙!
高羽蹲下身子从怀中取出一张胡饼递给这名女子,又取出几枚铜钱放在她手中,他很清楚一张胡饼和几枚铜钱在这严冬没什么大用,但……他就是于心不忍。
女子瞪大了眼睛,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接过胡饼张嘴就咬了一口。
下一秒。
高羽楞了。
女子将胡饼嚼碎后并没有咽下去,而是如同鸟类给雏鸟喂食一般,嘴对嘴将口中的胡饼慢慢的送入孩童口中。
高羽鼻头一酸,索性扭过头去。
大步往前走,再也不敢停下脚步往道路两旁看。
将胡饼送给高欢后,高欢察觉到数量少了一张,但却没多说什么。
他也知晓高羽嘴馋,毕竟正是长身体的时候。
“二郎且回去吧,路上小心。”
高羽点点头,原路返回,再次路过那个拐角处时,却不见了女人和孩童,连带着旁边的几具尸体也不见了踪影,大概是被士卒集体运出城外丢到外面乱葬岗统一处理去了。
第11章 侯景出事了!
“今年这个冬天,不好过啊,还好下雪之前,我们外出了一次。”
“是啊,也不知道阿耶和万景会如何。”
高娄斤看向外面,脸上不免露出担忧的神情。
冬天都难熬,柔然人更难熬,活不下去就会南下开抢,对于在戍堡值守的人来说是最危险的时候。
过完年后。
噩耗传来!
原本躺在炕上的高羽,听到屋外有人在哭。
他穿好皮袄。
走出门一看。
发现高娄斤正掩面而泣,尉景在一旁安慰,而高欢则双手捧着一件破旧不堪的皮甲。
事后。
高羽才知道。
高树生战死了,有柔然部落南下劫掠,正好是在高树生值守的戍堡附近,活不下去的柔然人爆发出了惊人的战斗力,虽然被逼退,但怀朔军也损失惨重。
高数生的尸体甚至都没能找回来,所以只送回来一件皮甲。
高羽还好,毕竟从他穿越过来后就一直没见过高树生,哪怕是融合原身的记忆也对高数生这个‘父亲’记忆很少,只是依稀有印象高树生似乎是在韩氏去世后,又娶了新的老婆。
为高树生守灵时。
高羽还怕高欢会过于伤心,开口安慰道,“阿哥莫要过于伤心,毕竟……日子终究还是要过下去的。”
高欢默然片刻后,伸手摸了摸他的头,轻轻道,“对啊,日子终究是要过下去的。”
作为六镇军户之子,高欢早就已经做好了这种准备。
……………
怀朔的冬天冷,入春也更晚一点。
直到三月末,冰雪才渐渐消融,气温也渐渐的升高。
高羽快步走在路上。
昨天吃饭的时候,高欢便告诉他,侯景回来了!
他必须得赶紧找到侯景,然后计划让高欢和娄昭君偶遇!
饿过,冻过后。
他已经不管那么多。
他只想赶紧抱上富婆嫂嫂的大腿。
正在长身体的年龄,不想挨饿,那就让自己的哥哥去出卖色相吧!
只是这种事情,光靠他一个人不行,还是得叫上侯景一起帮忙。
来到侯景家门口。
高羽刚想抬手敲门,便听到身后有人开门。
难道是对面身材丰腴的泼辣娘子又要调戏自己??
对这位泼辣的娘子,高羽印象深刻。
并非是对方身怀大雷,而是其彪悍、泼辣的性格,敢指着侯景的鼻子骂,何等彪悍?
高羽转过身一看,却发现侯景嬉皮笑脸的在系裤腰带从里面走出来,颇为恋恋不舍的回头叮嘱,“荡妇,今夜记得继续给我留门!等夜里我再来收拾你!”
说完。
他一抬头才发现高羽也在,当即走来,上下打量一番后,伸手拍了拍高羽的肩膀。
“哟,莫贺咄,有些时日不见,壮实不少啊!”
高羽确实长高了不少,毕竟是长身体的年纪,突然串高一点都不奇怪。
并且高娄斤也尽量满足高羽的胃口,让他不像其他军户家的孩童那般,一副营养不良,导致身体发育受限,弱不经风的样子。
相当壮实。
“你这是?”
高羽看了看身后还未闭上的房门,略显诧异。
他可是记得对门的娘子,当初指着侯景的鼻子骂,怎么突然转性子了?
“要不你也进去,正好让你体验一下男女之事的滋味。”
侯景倒是挺讲义气,不吃独食,好似在回味什么,旋即提议道,“这荡妇倒也有些本事,也能让她教你,其中滋味,你尝过后便知晓,就是怕你身子骨弱,经不住她折腾。”
高羽翻着白眼,“她不是看不上你么?还骂你貌若野篦,莫不是你用强?”
“嘿。”
侯景咧嘴一笑,本就样貌丑陋,这一笑更是猥琐至极。
“她家那个短命鬼死了,不是靠我家给她分些吃食,她哪能活到今天?贞洁可换不来饱腹的粟米,何须我用强?”
这下高羽知道原由了。
他也懒得管这事,自己都天天在饿肚子,哪有闲心去管这种事。
仓廪实才能知礼节。
饿肚子还管个屁的礼节,尊重他人命运。
他也懒得继续细问,当即拉着侯景推门走了进去。
“景哥,你可知道娄家?”
“当然知晓,本镇豪族,便是镇将见了娄家家主都得客客气气,出门相迎。”
“都说娄家颇有家资,我想知道……到底富有到什么程度?”
“嘿,东市有一半店铺都是娄家经营,他家牛羊、马匹成群,难以计数啊,你难道不知军中也有不少士卒想去娄家当一家仆?”
高羽也没有明着问,而是旁敲侧击的问了很多事情。
他需要理清头绪后,再做详细的计划。
不过侯景也不过一寻常士卒,对娄家的了解也不多。
只知道娄家之人常年都是住在自家所建的坞堡内。
目前来看。
去东市是最有可能偶遇娄昭君,毕竟侯景说过,每年开春娄家都派遣商队来给镇上商铺补充货物,也许娄昭君会跟着过来?
待了一会后,他便先行离开回家。
翌日。
高羽再次来找侯景,却发现家里没人。
“难道是还在对门的娘子家里?”
高羽便直接去敲门。
不一会。
门被打开,曾经调戏过自己的娘子,身材依旧丰腴,但面色憔悴不少,看到是高羽,她显然误会了。
“二郎……可是要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