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郎,你这是……”
高欢看高羽一身血迹,不由询问道。
“阿哥,出事了。”
高羽将刚才所发生的事情全部告知高欢。
高欢听到杀的乃是中军士卒,不由一惊,但他并没有方寸大乱,而是开口道,“你处理的很对,你先留在帐中等候,此事非你、我二人能应对。”
让高羽在军帐中等候,自己同样快马赶往娄家坞堡。
亲自找到娄内干。
此时,娄内干已经得知商队的遭遇,又见高欢前来,当即怒而拍桌。
“真是好大的胆子,中军又如何?欺负到我娄家头上来了!又要我娄家为军队供粮,又要劫掠我家商队,是何道理?”
“贤婿,你且随我去军营!找段长讨要个说法!!”
娄家虽不是高门望族,但也是中等豪族,更是怀朔地头蛇。
就如同之前侯景偷马时,娄昭君一开始便下令要将其当众吊死,杀鸡儆猴一样。
自家商队被中军劫掠,自己要是一点反应都没有,真以为娄家好欺负?
……………………
“报!大都督出事了!!”
一名亲卫慌慌张张的冲进李崇军帐内。
李崇正站在行军地图前,不由皱眉,呵斥道,“何事令你如此慌慌张张?”
“乃是牙门偏将陆忠。”
李崇倒是有些印象。
陆姓乃鲜卑姓‘步六孤’汉化后改姓而来,是鲜卑八大高门姓氏之一。
不过陆忠是陆家分支下的分支,不然也不至于冒着掉脑袋的风险,跑到边疆来靠混战功擢升。
“他怎么了?”
亲卫便将从逃出来的那几名骑兵口中所得知的事情告诉李崇。
一听陆忠带着百来人反而被区区商队护卫反杀,李崇大怒!
但他很快便冷静下来,从溃兵描述的情况来看,应该不是寻常商队护卫,各个披甲负弓,以少击多还如此从容,需是训练有素,久经沙场的精锐士卒才能做到。
大概率是边军的人,也唯有边军还能保持如此战斗力!
似中军这等在洛阳繁华地,早就已经武备松弛,疏于训练,更是久未经历战事,才会一上战场就被人当牲畜一样宰杀。
李崇捻着胡须,略作思索后说道,“将陆忠麾下士卒给我看管起来,严禁将此事外传!若有人问起,便说陆忠乃是外出侦查遇柔然部后殉难!”
“喏!”
亲卫转身出帐。
而军帐之中,一文士模样的中年男子开口感叹,“不曾想钟离之役后,我大魏中军武备竟荒废至此。”
此人乃是李崇帐下长史,唤作魏兰根。
李崇闻言不由苦笑,“久居洛阳繁华之地,又远离战场,如何不荒废?”
北魏以马上得天下,一统北境后,离散诸部,开始由草原部落向中原王朝政权转变,尤其是在文明太后和孝文帝前后两代人大刀阔斧的改革下,整个北魏上层贵族早已全面汉化。
虽然孝文帝将崔、李等四姓列为‘高门’,在朝廷内许以高位。
但有一点汉人无法染指!
那便是军队!
北魏军队由三部分组成。
拱卫首都的中军,镇守边疆的外军以及各州郡的常规守备力量。
中军全员皆为鲜卑与早期投靠鲜卑的高车、匈奴等部落之人,外军也以鲜卑为绝对核心,仅仅是在迁都后,六镇才有被发配过来的汉人罪犯入伍,但也基本都是让其从事后勤等任务。
北魏统治阶级始终将武装力量牢牢掌控在自己手中,从未放权给中原汉人。
可问题鲜卑作为统治阶级享受着特权,尤其是跟随前往洛阳的鲜卑部族,在膏腴之地享受荣华富贵,谁还乐意天天苦哈哈的训练?
吃苦!
他们太爷爷那一辈,早就跟着拓跋珪把他们该吃的苦给提前吃完了!
魏兰根刚欲开口。
却看见亲卫再次入帐。
“又是何事?”
“报,大都督,怀朔镇将段长请大都督去营外相见!”
李崇心里暗自感叹,坏事了。
他最怕的事情终究还是发生了。
但事已至此,他也没有其他办法,只能问道,“除了段长外可还有他人?”
“还有数百具甲铁骑随行,另有一老者与段长并立,看穿着……不像是军中之人,”
“我知道了。”
李崇略显无奈,起身道,“随我出营接见,严令禁止军中士卒观望,勒令其归营!”
亲卫则询问,“需不需要点一队甲士随同出营?”
李崇摆手道,“不用。”
“喏”
第31章 对峙!
军营外。
高羽站在高欢身侧,眼神却在打量着身旁的‘具甲铁骑’!
人、马皆披甲。
忽而狂风大作,为了安抚受惊的马匹,具甲铁骑们纷纷用力勒住缰绳,整齐划一的动作,更显其威严
营门大开,李崇与其副将、亲卫等骑马而出。
段长在马上行礼道。
“甲胄在身,无法行礼,万望大将军恕罪。”
李崇眼中既透着羡慕又带着些许恼怒,这才是军中精锐该有的样子,而不是他军营中那些整日不好好训练,却酗酒嬉笑的废物,但段长甚是无礼,带具甲铁骑来示威吗!
羡慕也好,恼怒也罢,李崇深知,眼下的情况不好处理。
他当即厉声道。
“未得军令,却率军前来,段将军意欲何为?”
段长连忙解释,“乃是有要事禀告,大都督莫要误会。”
“既是如此,为何不进营中禀告?”
“此事干系甚大,怕引起不必要的误会,这才请将军出营相见,望将军海涵。”
“到底是何事,值得段将军如此兴师动众的来我军营?”
段长看了看一旁的娄内干,开口道,“有贼匪冒充中军劫掠娄家商队,被我军士卒击溃,可从俘获的溃兵口中得知……他们乃是将军麾下中军之人。”
李崇早已知道,但脸上却没有任何表现,反问道,“可有证据?”
段长一挥手,便有士卒将被活捉的几名溃兵给带了上来,还有被高羽所击杀的陆忠等人的尸首。
“他们亲口承认的。”
李崇仅仅只是扫了一眼,便高声反驳,“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我麾下士卒乃皆是中军精锐,各个都是良家子身份,绝无可能干出这等勾当!”
楼内干听闻却冷笑连连,出口讥讽,“人证、物证聚在,大都督的意思是我们在诬陷中军?”
李崇也冷笑一声,“人证、物证?在何处?”
娄内干可不惧他,甚至还出言讥讽,“大都督岁数与老夫无异,目力和耳力却衰败至此?刚才段将军的话没听见吗?”
“老夫的身体无需你多心,这伙人确实乃我军中士卒,但他们浑身是伤,我怎么知道是不是屈打成招?”
“现在我就在此处,你们如实回答,到底有没有劫掠娄家商队!”
这几名溃兵一开始是懵的,但很快反应过来,连忙哭喊改口,“我等皆为中军士卒,岂会干贼匪的勾当?大都督您可要为我等做主啊!!”
“他们将我等扣押起来,严刑逼打,再三逼迫,我等为求活命才说出那些话。”
李崇进而笑了一声,“真相大白,娄家家主可还有话说?”
他知道事情的原委,即便这群士卒再怎么不是东西,他再怎么厌恶这群人,这时候也必须站出来维护中军士卒!
此事已经不单单是简单的对与错,而是涉及立场!
这次北征柔然,他是假持节,都督北讨诸军事的大将,但六镇军队又不是他的嫡系,从洛阳带来的这批中军才是他最大的依仗,是威慑六镇,令其听命于自己的底气。
他必须要维护中军,才能让中军站在他这一边。
这也是为什么他一开始便下令将陆忠麾下士卒看管起来的原因,不希望事情闹大。
若是娄家的人不找来,那皆大欢喜,对外宣称陆忠被南下的柔然部落所杀,将事情糊弄过去。
如今娄家的人找上门来,他便只能打死不承认劫掠商队这件事情,将中军维护到底。
当然……
他也不希望跟娄家这些怀朔本地的豪族起冲突,似娄家这等豪族在怀朔本地经营多年极具郡望,又与周边豪族联系颇深,得罪一家便是将整个怀朔周边乃至六镇的豪族全部都给得罪,那这仗也就难打了。
……………
军营之中!
李崇虽严令士卒回营待命,但还是有不少人偷偷跑了出来,正远远观望。
刚好听到跪在地上的中军士卒在那哭喊说被屈打成招。
当即便有人怒而起身!
“怀朔这群贱民竟敢如此欺人太甚!真当我中军无人?”
“就是!我们乃陛下亲封虎贲、羽林!替陛下宿卫洛阳,此次为报世仇不远万里来怀朔征讨蠕蠕,这些低贱军户不思感恩还敢如此欺人,该死!”
“杀!杀了这群卑贱的府户!”
“陆偏将平日里颇为仗义,这般好的儿郎竟然被斩杀,我等需为他报仇!!”
中军这伙人本质上也是‘军户’,不过他们是洛阳的军户,朝廷对军户都是统一管理,住也都是在一个区域,颇有点‘大院子弟’的意味,很多人从小便相识。
有人带头拱火后,情绪便在士卒中蔓延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