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喏！”
亲卫当即去传达军令。
贺拔胜则继续观察城外的情况。
窦泰大军来的很快，压根就没有留给山阳城守军从容布置防御的时间，尔朱荣也没有下定决心要死守。
从地图上来看，山阳已经是挡在河内郡以东最后的一座城池，按理说应当死守，但恰恰就是因为太过于突前，若是一直死守的话，很容易就成了‘添油战术’，被高羽围点打援。
以往尔朱荣手握大量精骑野战优势在他。
可眼下……
玩野战高羽麾下的士卒可完全不惧，成天琢磨怎么杀人立功，获得功勋的府兵们巴不得打野战呢。
就跟唐朝的武夫一样。
野战才能大量的杀敌，野战才能让自己快速完成人生阶级跃迁。
府兵制加上策勋十二转这套以军功擢升的体系，就是这么好用，就是能够最纯粹的刺激人性。
贺拔胜之所以守，依旧是在为后方争取时间。
河内郡治所野王周遭，是真正坚壁清野，什么都不给敌军留。
水井要么填平，要么洒毒药，地里的庄稼要么带走，要么焚毁，民房全都拆除，拆下来的木材全都运进城内，总之就是不给前来攻城的窦泰大军留下任何可以用的东西。
完成这些工作都需要时间。
山阳也不具备长时间固守的能力。
山阳城不像洛阳、晋阳、邺城这种真正的坚城，城外都有刻意修建的高台与城池互为掎角之势。
洛阳城有金墉城，邺城有三台……
城中守军若是在城外没有外围的据点互相呼应，守军又不敢主动出城迎击的话，就是会守的很艰难。
没法去毁坏敌军的攻城器械。
射出去的箭矢也没有办法回收。
也不能在敌军攻城失败溃退的时候，乘胜追击。
更别提在夜间袭扰，让攻城大军无法好好休息。
死守绝对是守城的兵家大忌。
吕布被曹操包围在下邳的时候，陈宫就向其谏言，让吕布带一部分精锐之士出城安营扎寨，跟下邳城互为掎角之势应援，就是陈宫知道守城绝对不能死守，可惜吕布没听他的。
“若我有足够的兵力……”
贺拔胜握紧了拳头，眼中闪过一丝不甘心，他要有充足的兵力，肯定就带人主动出城先挫一挫攻城大军的士气。
但手中人少，守城都十分勉强，哪还能出城？
且他也确实忌惮窦泰大军的野战能力，眼下窦泰带的可不是乌合之众，而是正儿八经，训练有素的府兵。
轰隆隆！！
巨大的声响如巨石从山顶滚落。
贺拔胜面色凝重，城外一高大的井阑被士卒推动着缓缓向前。
双方对射。
守城的一方本该是优势，因为高打低，打XX……
然早在战国时期《墨子》就已经想出了办法来抹平攻城方的的劣势，那便是打造井阑这种移动射击箭塔，修建的比城墙还高。
嗖嗖嗖！
井阑被推到一定距离后便停了下来，攻城方的士卒们纷纷登上高台，拿起弓箭跟城中守军对射！
一波波箭雨袭来，城墙之上的守军士卒为了避免被流矢命中，只得躲起来，无法继续火力压制攻城方前来攻城的士卒。
贺拔胜也被迫躲了起来。
窦泰远远的瞧见了，当即大手一挥！
“登上城墙者，重赏！！”
斩将、夺旗、陷阵、先登！
先登便是率先登上城墙之人，死亡率极高，但若是能活下来，那便是最大的功劳，也是古代战场四大功中最有可能完成的一个任务。
樊哙地位能那么高，可不单单是刘邦的沛县老乡，樊哙是正儿八经的多次立下‘先登’之功。
“杀啊！！”
趁着己方火力压制了守城士卒的空闲。
士卒们推着云梯车向前移动，而更前方，则是最开始便推着轒辒车的士卒们已经即将抵达到城墙的下方。
井阑上的士卒已经射空了箭囊中的箭矢，需要重新补充，城墙上的守军则趁机试图反射重新火力压制，掌握‘制空权’。
然……
已经到了城下的士卒，纷纷持弓，向着城墙上抛射，随后又立马躲回轒辒车内，又或者身旁有人持橹，就是比人还高的大盾进行防御。
这么来回拉扯之间。
云梯车已经被推到了城墙附近，巨大的抓钩抛了出去，勾住了城墙，也为城墙下的士卒们提供了一条‘上升’的通道！！
身上穿着厚厚的甲胄，一手持着小圆盾，一手持着环首刀，士卒们前赴后继的爬上云梯。
眼神之中没有对死亡的恐惧，满是对建立功勋的渴望！！
“杀啊！！”
贺拔胜持弓朝着云梯之上射击，将一人射落下去后，但后面的人却没有任何停顿。
这种时候，往前冲还有存活的可能，迟疑，停顿必死无疑！！
能来抢夺先登之功的都是军中精锐，这种‘送死’的活，一般士卒还真捞不到。
精锐怎么可能怕死？
战场之上，怕死的人早已成了地上的枯骨。
“将军！将军！我早已令人备好了人马，将军您赶紧从西门撤吧，山阳城注定守不住，您延缓了敌军前进的势头，已经是大功一件了，眼下城破在即，还是赶紧跑吧！”
“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自古攻城，必定‘围三阙一’，目的就是削弱、瓦解守城的抵抗意志。
窦泰也清楚，尔朱荣没有下定决心要死守山阳城，城中守军不过是用来拖延他进军的‘弃子’，他自然不愿意在这地方浪费时间，也不想折损过多的兵力。
所以故意将西门空了出来。
“窦宁世！！”
贺拔胜愤愤的回头看了一眼，最终还是在亲卫的劝说下选择逃离。
山阳城注定要丢，他确实没有必要城破人亡。
待到日后手上的兵马多了，再好好的跟窦泰较量一番便是。
贺拔胜匆匆离开城墙，更换好马匹后，便在亲卫的簇拥下，打开西城门一路狂奔。
城中守军一看主帅跑了，也都纷纷选择投降。
很快便有人将贺拔胜已经遁逃的消息传到窦泰面前。
“将军，是否追击？”
“罢了。”
窦泰摇摇头，“以防有诈，先入城内休养生息。”
“传我军令！入城之后，严明军纪，胆敢有袭扰百姓者，格杀勿论！！”
第507章 尔朱氏都是虫豸
野王。
当年秦灭六国一统天下，然却唯独没有灭卫国，当时卫国仅有一城便是野王。
西晋司马炎时期，河内郡治所迁于野王，野王一下便成为河内郡最为繁华的城市，城池扩建，大量人口涌入。
之所以迁于野王，还是在于野王的位置好。
刚好是在沁水、丹水的交汇处。
尔朱荣决意将大军后撤到野王固守，也是看中这一点，丹水、沁水是天然的护城河。
北边的高都能顺丹水而下前来援助。
天平二年，十月十六。
本该在洛阳的尔朱荣却趁着夜色，在数十名亲卫的护卫下，来到了野王城内。
他神色匆匆的赶到太守府内，推门而入。
便看到众多麾下将领。
贺拔胜、韦孝宽、李弼……
其中韦孝宽似乎是受了伤，左臂上缠着厚厚的白布。
“丞相。”
众人纷纷起身，尔朱荣直接摆摆手道，“不必客气。”
进而又担忧的看向韦孝宽，“得知孝宽负伤，我特意带了宫内的医工前来，不如让其为孝宽再看一看？”
“些许小伤罢了，何足挂齿，劳烦丞相担忧了。”
韦孝宽不以为意的摆摆手。
“孝宽亦骁勇非凡，遇到何人竟然受此伤？”
韦孝宽的神情有些不自然，带着些许尴尬，一看众人都看着自己，犹豫再三后，叹了口气道，“一时不慎，被两个黄口小儿所伤。”
“黄口小儿？”
尔朱荣很是诧异，韦孝宽虽说勇武比不上贺拔胜，但也绝非常人所能匹敌，什么‘黄口小儿’能这么恐怖？
反倒是一旁的贺拔胜皱着眉头道，“难道是那段韶、斛律光？”
这两个名字虽然有些陌生，但其姓氏对尔朱荣而言可不陌生。
段荣、斛律金那都是高欢麾下的重臣，此前他跟高欢在河北对垒的时候，早就将这些情况探查的明明白白。
韦孝宽点头又摇头，“那两个黄口小儿其中一人自报姓名，唤做高洋，另外一人是谁，不清楚。”
“那便是贺六浑的次子，贺六浑的次子这般年纪便已经带兵了？”
众人皆是一脸错愕。
韦孝宽苦笑一声，“确实是有几分能耐。”
尔朱荣心中也略微有些酸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