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桃枝以为他生气了,连忙叩首,“是我失职了,望郎君恕罪。”
“起来吧,能将此二人带回,你便是大功一件,何错之有?”
高羽连忙将其搀扶起来。
他知道除了甘蔗以外,甜菜也能用来制蔗糖,但甜菜这玩意经由阿拉伯人从欧洲传过来的,那时候大明都快亡国了。
一看刘桃枝依旧惶恐,高羽便开口,“你将这二人带下去,好生供养,让他们将制做石蜜方法详细的写下来,妥善保存,不得外泄。”
“是。”
“对了,可有带回石蜜?”
“有一辆马车载的全部都是石蜜。”
高羽满意的点点头。
商队赚钱就是赚差价,石蜜在犍陀罗地区可能价格也就一般,但到了中原那就是价值千金,毕竟是产自西域的稀罕物,魏晋时都是作为贡品进贡,皇室王公们得到赏赐才能品尝少许。
待到刘桃枝等人离开后,高羽不免叹了口气。
“怀朔……非丰腴之地啊。”
他倒是想赚钱。
但怀朔就是一座塞北的军镇,土地贫瘠,没有多少生产能力,无法自给自足。
在这不用说种甘蔗了,就算是种粮食,也没多少产量。
“若是日后有地盘了,最好是与南梁交界,只要能购入甘蔗,便可制成蔗糖卖往建康,南人有钱又奢侈,蔗糖肯定供不应求,这样一来,我便等于拥有了一台核动力印钞机。”
不过眼下嘛。
高羽要做一个试验。
单纯往洛阳卖石蜜最多就是赚个辛苦钱,而且从西域到中原距离如此遥远,不卖珠宝香料,卖石蜜,这不是脑子被驴踢了么。
所以他必须得弄出点市面上没有,只有他能提供的玩意。
蔗糖里面带有大量的杂质,所以呈现褐红色,但去除掉杂质后便能褪色变白,也就是白糖。
物以稀为贵。
尽管口感上没有太大的区别,但白糖在卖相上就要远胜蔗糖。
对于像元雍这种喜欢炫富斗富的宗王来说。
自己有,别人没有才能彰显其尊贵的身份,就得赚这些‘冤大头’的钱。
穿越前,高羽每天下饭的时候会开各种奇奇怪怪的视频,其中就包括有UP主用宋应星的《天工开物》里面记录的技术来复原各种物品。
其中,关于糖这一部分的争议比较大。
因为……
按照《天工开物》里的‘黄泥水淋糖法’,根本就无法复原出来。
公认的解释就是,宋应星可能确实看别人用过类似的方法来制作白糖,但他没有搞懂里面的门道,也可能是制糖的不愿意跟他说明白,所以《天工开物》里的方法似是非是,无法制出白糖。
这个UP经过查阅各种史料,才把这个错误搞明白。
以现代的观点来看,红糖制白糖,实际上就是脱色,而用黄泥浆,那必然就是利用的吸附脱色的原理。
但水淋能够充分吸附吗?
现代红糖脱色,要用活性炭用等离子树脂等强力吸附剂配上离心机才能分离的颜色杂质,在古代能只靠水淋就脱色?这怎么想就怎么不对。
所以,用天工开物的这个古法来做红糖脱色的实验,失败是必然的。
因为方法就不对。
好在那个UP主各种考证,最终真的把古法给复原了出来,实际上这个古法本身就没失传,在海南一些地区的土法制糖里,仍然是用这个工艺来进行最后的脱色的。
而这个方法,并不叫黄泥水淋法,而是叫封泥法。
宋应星在写《天工开物》时,很可能将制糖时滴漏杂质的过程当成了“冲淋”,才犯下了这个错误。
好在高羽前世时看过这个方法。
眼下他就要尝试复刻,将白糖做出来。
PS:前三个是封泥法,也是现在有些地方还在用的古法,确实可以进行红糖脱色。第四个是天工开物的黄泥水淋法,现代经过实验验证是不可能给红糖脱色的。
“……二月梅雨作,乃用赤泥封之,约半月后,又易封之,则糖油尽抽入窝,至大小暑月,乃破泥取糖,其近上者全白,近下者稍黑,遂曝干之,用木桶装贮”《兴华府志》
官糖取之再行烹炼,辟鸡卵搅之,令渣滓上浮,复置瓷漏中,覆土如前,其色加白,名洁白糖也。《南产志》
蔗苗于五、六月,首年太嫩,三年太老,惟次年为上。硖煮之期,以蔗分先后,若早砍则浆不足而糖少,砍之必自十二月始,至四月止,硖多泥土,煮一次去渣,再之上清,三之下清,乃成糖。入■〈石屚〉待其凝结,用泥封焉,半月一换,三易而后白。始出■〈石屚〉晒干,舂击成粉,入篓须半月为期,未尽白者曰糖尾。并■〈石屚〉再封,盖封久则白,封少则缁,其不曾封者为红糖。《淡水厅志》
(糖汁)尚黄黑色,将桶盛贮,凝成黑沙。然后以瓦溜置缸上。共溜上宽下尖,底有一小孔,将草塞住,倾桶中黑沙于内。待黑沙结定,然后去孔中塞草,用黄泥水淋下。其中黑滓入缸内,溜内尽成白霜。最上一层厚五寸许,洁白异常,名曰西洋糖,下者稍黄褐。《天工开物》
第88章 又要北上?
高羽让家仆将筛子、泥土等需要用到的东西给自己取来。
便开始了自己的试验。
一旁帮忙的家仆们尽管很奇怪自家郎君的行为,但谁都没敢多嘴,只是听从吩咐照做就行。
高羽一口气准备了四个坛子,底部开口,上部封泥,接下来等候就行。
短则一个月,多则三四月,应该就会有结果。
如果实验可行。
那么如此反复几次,便可以得到白糖,这也是古代唯一可行的红糖脱色制白糖的方法,其他的方法,在古代条件下,都是不可行的。
这也是为何古代白糖的价格始终高昂的原因。
直到近代。
在现代工艺下采用更好的脱色剂,才让白糖的价格直线下降,最终走入千家万户。
他旋即对着家仆和厨子下死命令。
“尔等将这几个坛子给我看好了,若是出了半点差错……”
高羽目光凛冽的扫视一圈,吓的仆人们连忙保证。
有自己的好大侄当反面教材,高羽也不会一味的吓唬他们,他也知道要善待自己身边看上去不起眼的小人物,比如慈禧就曾经在寒冷的冬夜让侍女给侍卫送饭,侍卫们感动的五体投地,恨不得为老佛爷效死。
“若是做得好,我自然重重有赏,这锅里剩余的石蜜,尔等分食了吧。”
“谢郎君!谢过郎君!”
一个个连忙跪下磕头谢恩,如获至宝。
对他们而言。
不是高羽赏赐,这辈子估计都不知道甜到底是什么滋味。
吩咐完这一切后。
高羽又遣人给高欢、高娄斤那边各送去一坛石蜜。
倒也不是他小气,如果实验不可行,他还要进一步的改进实验,还需要更多的实验材料,如果实验可行,那他想要制作更多的白糖,手上就得留足更多的原料,去一趟西域可不容易。
现阶段在怀朔他根本弄不到甘蔗,只能是精打细算,一切都要等到他制出白糖再说,只要能做出来,他便可以卖到洛阳去,甚至是卖到建康去。
找索虏岛夷里的‘冤大头’们狠狠的宰上一笔。
忙活了大半天,高羽依旧还是来到校场,回到府上甚是无聊,不如在校场看他人踢足球解闷,最主要也是看有没有新的骁勇来投,可以成为自己麾下的具甲铁骑。
又过数日。
这天。
高羽正在校场中为即将到来的切磋做准备。
武川那边会来人跟自己麾下的士卒来一场足球较量。
原本武川在六镇中最为勇武,但自从高羽的横空出世,力挫贺拔三兄弟后,武川便在怀朔面前有些抬不起头来。
找到机会,便要明里暗里的较量一番。
这次较量,在整个怀朔,可以说是万众瞩目,高羽自然是要赢。
“传!传!让足球动起来!人再快也不如球快!”
高羽在一旁大声的指挥着,全然没有察觉到高欢正朝自己走来。
他走到高羽身旁,开口道,“二郎。”
“阿哥?”
“杨将军遣亲卫前来,传唤我二人与其见面,说有要事要商议。”
杨将军。
便是之前怀朔的镇副将杨钧,段长去其他州当刺史后,杨钧便顺理成章的升职成镇将。
“尔等继续在此训练,我有要事处理。”
交代完毕后。
高羽便与高欢一同骑马出了校场,直奔镇将府邸。
甚至都不需要报明身份,杨钧府邸的家仆便笑着迎上来,帮二人牵马,又有人带着兄弟二人来到府邸内。
“见过将军!”
俩人纷纷抱拳行礼。
“诶,大郎,二郎无需这般客气。”
杨钧同样也是笑脸相迎。
高欢背后乃是怀朔地头蛇娄家,而高羽则是名传六镇声震洛阳的当世关张,怀朔军中士卒无不将高羽视作偶像。
他这个镇将想要得到军镇的支持,像高家兄弟便是他要拉拢的对象,他也确实一直在拉拢,对二人示好。
“不知将军唤我二人前来,有何要事吩咐?”
杨钧也没有隐瞒,开口便如实相告,“朝廷发来公文,令怀朔遣兵将送蠕蠕王北归草原,重登可汗之位。”
“北归?”
高欢和高羽俩人互相对视一眼,高羽不解道,“蠕蠕……不是有新可汗了吗?贸然出兵,仅凭咱们怀朔一镇,恐怕……”
两年前。
北魏朝廷正是趁着柔然人内乱,由李崇亲率六镇之兵北上征讨,大胜而归,上报的捷报上称缴获牛羊几十万头,这也是朝廷迟迟不发赏赐的原因。
毕竟几十万头牛羊朝廷可一头都没要,六镇收获这么丰盛,好意思管朝廷要钱?
当时便是阿那瓌与其生母联合那些对丑奴不满的部族发动叛乱。
只不过,阿那瓌失败后南逃,正好撞上高羽被抓了回来,高羽也因此成了朝廷口中‘迎接蠕蠕王南归’的最大功臣。
这次叛乱虽然没有成功,但却极大的打击了丑奴的势力。
丑奴之后亦死于其弟示发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