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提拔的杨成这些人,就是他的班底,即使将来自己调走了,只要这些人还在,堡寨覆盖的这片区域,就是自己的地盘。
自己可以在这里一呼百应,这才是陈绍的目的。
想要崛起,就得另起炉灶,就算是童贯这次任命他做了延安府的经略使,名义上是延州的最高长官,但是延安府,依然是老种的地盘。
他不点头,自己一条政令也施展不出去。
杨成他们,也是对陈绍刮目相看,这六天他几乎每天都在。
陈绍心里算计着韩世忠出去的时间,按理说也快回来了,不知道他们那边有没有遇到西夏的辎重队。
若是能袭击到他们的辎重队,无疑是极为利好的,西夏这五年已经打的油尽灯枯,全靠压榨边境这几个州府还有部落。
他们的物资,比大宋紧张十倍,就等着打赢了抢一点,或者敲诈大宋一些岁币来过日子了。
相反,要是韩世忠没有找到他们的辎重队,而是遭遇了不测,那自己就相当于失去了一根臂膀,接下来还有得熬呢。
到哪再去找这么适配的打手?
就算是岳飞,这时候也完全不如韩世忠好用。搞来说不定还会给自己添堵.
这时候的岳飞,绝对是个刺头,动辄就敢顶撞上司的那种,急了眼他敢掀桌子。
“这伙夏贼,说是生吃了熙和军,败了刘法,还以为多了不起,原来连咱们区区堡寨也拿不下。”
陈绍呵呵一笑,继续说道:“我看这李察哥,也是个名过其实的庸碌之辈,又想快些突破我们,又舍不得集中所有兵力猛冲,磨磨唧唧,难成大事。”
杨成看着他满脸轻松在那笑,还故意提高声音,知道他是在鼓舞士气,心底也暗暗敬佩:
好汉子哇好汉子……一开始还不怎的,现在看来,咱们打心眼里头服气!这个陈统制,要是把统制二字换成宣帅,说不定早把西夏灭了。
李察哥站在瞭望楼上,隔河望着那堡寨。
营寨又被烧过,还未曾修补,壕沟遭逢连日大雨,也都倾颓,乱七八糟,根本不成一个样子。还残存的寨墙上头,只有七八人的影子,孤鬼一般的游荡,当先的人还打着破烂不堪的旗号。
偏偏就是打不下来!
他心里恨极了这些宋人,他们的存在,已经让自己的计划几乎泡汤了。
接下来,不知道大宋的君臣,又要提出什么过分的条件来。
肯定比前番还要苛刻。
其实大宋突然松口,同意议和,至少是肯谈了。
西夏国内的有识之士,已经看出了原因,无非就是瞧着大辽被女真掀翻,想要抽身去收回他们心心念念的燕云十六州了。
西夏惯会在这种大国的倾轧中,寻求最大的好处。
这对他们来说,绝对是个好机会,可惜自己不争气,竟然被区区五个堡寨,拦住了脚步。
雨雾突然一动,传来脚步践踏泥水的声音,寨墙上,壕沟外,甚至城墙上都有人探头过来,只是看着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就看见大雨里头,跌跌撞撞只是走来六七十号人,李察哥没有韩世忠那样变态的目力,看不清是什么人。
几处人马就看着这几十号乌合之众在泥水里头一跌一爬,只是拼命朝这里挣扎。
守在瞭望楼上的一个西夏小军官扬声大呼:“什么人!”
“再往前走,格杀勿论!”
这伙人马身上被雨水打得冰冷,一路泥泞走过来,也是筋疲力尽。
“快去禀报晋王,没藏部叛乱投宋,粮草尽失,粮草尽失啊!”
他这一喊,李察哥顿时脸色一变。
心中暗叫一声万事皆休.
如果他悄悄汇报,自己还可以隐匿此事,破釜沉舟,带着手下再冲一次。
如今这一喊,所有人都知道了,消息会飞速传开。
本来就低迷的士气,就会被彻底摧毁。
李察哥双手无力地垂下,他知道自己败了,败在了一群藉藉无名的宋军手上。
他甚至顾不上追究野利部丢失粮草辎重的罪过,当机立断,下令撤退。
前线败了,皇兄那里的压力会一下增加数倍,自己必须马上回京,把手里的精锐带回去,站在他身边。
否则那群乱臣贼子,还不知道要做出什么恶事来。
至于此次出兵,强征了附近州府的人马,自己撤退会不会造成这些地方空虚,又会被大宋趁机收复多少城池,李察哥已经完全顾不上了。
第70章 定难五州
恍恍惚惚中,陈绍突然听到了一阵欢呼声。
他猛地睁开眼,只见堡寨上,所有的将士同时发出了大声的欢呼!
他们见陈绍醒来,也都凑了过来。
“统制,夏贼撤了!”
“夏贼撤了!”
陈绍晃了晃脑袋,怀疑自己根本没醒,这还是在梦里。
身边的董大虎,却一把拉住他的手:“看!”
陈绍差不多是一个鲤鱼打挺一般的姿势跳了起来!
他趴在寨墙上,看向西夏兵马的方向,果然他们正在撤退。
陈绍拄着那根长矛,瞪大了眼睛,激动地手脚颤抖。
他在心里,先是默默地把童贯、种师道、种师中、姚古、刘延庆这些人的名字挨个过了一遍,然后扯开嗓子,大声喊道:“卧槽尼玛!”
“这群软骨头的豚儿,胆小的鼠辈,卵袋缩成豆粒大,白吃了几十年军粮!”
“你绍爷早晚把你们都宰了!宰了!把这群胆小的畜生都宰了!那把狗皇帝也宰了!”
众人只当他在骂夏贼,也纷纷跟着骂了起来。
陈绍压抑这么久,一舒胸臆骂的着实痛快,突然觉得嗓子一阵干痒,脑袋也昏沉沉的。
硬撑了六七天之后,他终于撑不住了。
双眼一黑,差点跌倒,幸亏董大虎眼疾手快,扶住了他。
等陈绍再次醒来,正躺在木瓜寨的一张大床上。
裹着两层新絮袄,寒气如细针钻透骨缝,脑袋又酸又沉。
喉咙里像塞了把沙棘刺,咽口唾沫都刮得生疼。
这是明显的风寒,他不敢大意,这时候风寒也是会死人的。
终究还是身体没撑住,不过也确实是到极限了。
“东家,你醒啦!”
只要是在军营,陈绍和董大虎,一直是睡在一顶帐篷内的。
陈绍点了点头,说道:“给我端杯水来。”
话音刚落,外面响起脚步声,大步走进来的正是韩世忠。
他身上创伤,胡乱用布裹着,光着头没戴毡笠。冷雨和连场厮杀,让这汉子腰都不弯一下,没有半点疲累的神色,只是意气昂扬。
“统制,你醒啦!”韩世忠眼中带着惊喜,赶紧走到床边,接过董大虎手里的热水递了过去。
陈绍喝了一口之后,稍微润润嗓子,点了点头。
他随即说道:“寨子里药材够不够,兄弟们都在泥水里滚了七八天,怕是多有风寒。”
韩世忠微微一怔,随后说道:“托统制的福,咱们这里不光是粮草充裕,药材也有不少。”
他心中对陈绍的认可,又提升了一层,这人迷迷糊糊自己累晕了过去,醒来竟然是最先关心大头兵。
合该你成此大功,前途无量!
“夏贼为什么退了?”
韩世忠赶紧把没藏部的事说了一遍,原来那天没藏庞哥没有说谎,他诈开门之后,韩世忠带着手下就冲了进去。
他们砍杀一番之后,也不去追赶,而是就地放起火来。
连阴下雨的天气里,野利部落的守兵,宁愿自己淋雨,都把粮草辎重保护的好好的,干干索索,一点就着
“果然如此.”
陈绍笑了笑,声音有些低沉嘶哑,“韩五啊,你又立了一大功!”
“都是圣明天子庇佑,童宣帅调度适宜,陈统制你指挥得当,俺韩五有一点微末功劳,算不得什么!”
陈绍晃着手指,对着他笑了几声,嘴里骂骂咧咧。
韩世忠扶着膝盖,两人对着哈哈大笑起来。
过了一会,韩世忠才说道:“统制,环庆军和鄜延军,都追出去了。”
陈绍点了点头,这也是没办法的事,难道让他们这些人去追么。
这次自己和韩世忠,真是立功了,就是不知道童贯能趁机从西夏身上,撕咬下多少肉来。
“你说的那个没藏部.”
韩世忠赶紧小声说道:“他们就在盐州附近.”
韩世忠的嗓门一直很大,他突然压低了声音,必然是心底有事。陈绍马上就懂了,这泼韩五又跟自己想到一块去了。
自己立了这么大的功劳,不赏是不可能的。
更何况自己本就是童贯的嫡系,这次帮他守住了西夏李察哥,还顺便打压了西军,他没有理由不大力提拔自己。
要是能把盐州拿下来,相当于在西夏的京畿兴庆府,和他们龙兴之地的定难五州之间,插入了一颗钉子。
童贯和西军肯定要打盐州,继而威胁盐池,然后缓缓拿下夏州、绥州、银州、宥州、静州。
这五州合称定难五州,是西夏“东境边防区”,历来都是宋夏争夺的焦点。
西夏皇室的祖先拓跋思恭,当年因镇压黄巢起义有功,被唐僖宗封为定难军节度使,统辖夏、绥、银、宥四州。静州为唐末增设,形成“五州之地”。
拓跋氏拿下这些地盘之后,虽奉正朔,实为藩镇。
也就是说,西夏统治他们地盘的时间,比赵宋统治中原要长多了,人家从唐朝就开始了。
定难五州,背靠横山,周围全是羌人部落。
苏轼就说过,“夏贼所恃,惟横山一带生羌,若断其臂,则腹背受敌。”
道理大家都懂,都知道拿下这地方的重要,但是这些年,大宋陆陆续续拿下过几个州府,却一直没有拿下银、夏二州。
银夏二州位于横山山脉北麓,扼守无定河河谷入口。集西夏的兵源、马场、盐利、祖地于一体。
拿不下银州、夏州,就算是攻取了附近的州府,早晚还会被夺回去。
要是能占据盐州,就有了逐步蚕食它们的机会,陈绍和韩世忠默契地盯上了这块肥肉。
他们陈韩这个小团体,要从西北崛起,就得靠自己开拓。大宋的土地上,每一寸,都已经有了自己的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