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兄长没藏讹庞,唆使太子宁令哥作乱刺杀了李元昊,然后立只有两岁的外甥李谅祚为国主。
没藏太后凭借皇太后身份垂帘听政,任命兄长没藏讹庞为国相,开启西夏外戚专权时代。
这位大国舅,对外频繁攻辽侵宋,对内则将女儿强嫁9岁的李谅祚为皇后,试图长期操纵皇权。
后来干脆就要杀了皇帝,自立为帝,失败后被清洗的太厉害,没藏部也彻底退出了西夏的统治阶层。其中在盐池附近的这一批,已经算是没藏部中比较强大的一支了。
道路上,浓绿的、高而密的野草直齐马腹,远远望去,那些马就像畅游在碧绿的海洋里,直到拐进一个山谷。
这里确实是个养马圣地,难怪西夏的骑兵如此精锐,光是重装骑兵铁鹞子,就经常撞破宋军的步兵方阵。
到了山谷中,十几匹马才显出完整的马身,十几个魁梧的大汉骑在马上,只有陈绍显得有些单薄。
谷口早有人候在那里,那人披了件破烂的羊皮袄,手里端着一柄叉子,就像一个贫穷的山中猎户,远远的就见他拦住了这十几个乘马的大汉,双方对答一番,那人便向这些贵客右手抚胸,单膝下跪,随后引着他们向山谷深处走去。
拐过一丛树林,那羌人嗫唇呼啸一声,便有十多个人从对面的密林中走出,看这些人高矮胖瘦什么模样都有,大多衣着破烂,手执各式各样的长短兵器,行走在草地上,就像一群伺机而动的狼,机警中透着些凶狠。
双方走近了,隔着两丈多远站住了脚步,一个胡须花白,头发以缨络小珠串束成一些辫儿的老者眯起眼睛看向那端坐马上的魁梧将军,忽然转头,以党项语对身边的年轻人说了几句什么。
年轻人就是没藏庞哥,也用相同的语音回答了几句。
没藏庞哥当初说族长是他三太公,纯属是给自己贴金,事实上他是个血缘关系很远的旁系。
二人短短几语之后,没藏庞哥突然翻身下马,走上两步,张开双臂,热泪盈眶地道:“韩世忠,我的兄弟。”
他也不全是演的,韩世忠确实是他的救命恩人,不是韩世忠突然出现,他和他的手下,绝对不会活着回来。
那些野利人,就没把他们当人看,也没有把他们当人用。
如今他们里应外合,打破了盐州城,已经和韩世忠还有陈绍绑在一辆战车上了。
就算是反水,西夏那边也不会饶了他们的。
韩世忠对他则没有什么感情,当初只是权宜之计,增加一点成功的概率,怕他们临时反悔而已。
韩世忠指着自家太守给他们介绍,“这就是我们陈太守,如今盐州城的观察使、知州,胜捷军副都指挥使,童宣帅的心腹,大宋圣上钦点的武将。”
那胡须花白的正是没藏一族当今族长没藏参荣。
他看着陈绍,突然用汉话说道:“果然是英雄出少年。”
众人刚来,就听他说党项语,听到他汉话说的这么清晰,还有点意外。
“请!”
众人转进树丛中,到了一处空旷之地席地而坐。
有人在中间架起火堆,烤制一头全羊,周围两个羌族的少女,端着盘子随时准备把熟了的肉割下来,招待贵客。
两边客气地寒暄了一阵之后,没藏参荣叹了口气,说道:“实不相瞒,自从大宋和夏国开战之后,夏国官府对我们的盘剥就更狠了,诸部怨气极深。”
“就是你们不来,我们也要造反,给族人寻摸一条出路了。”
他旁边一个没藏族老人,也点头道:“没错,我们其实一直有起兵反抗,但缺粮少药,又乏兵器,不是他们的对手,不瞒你们说,这次我们准备越过横山,去投奔大宋的种家军。”
“得了庞哥的消息之后,我们欣然举事,今后还请太守收留。”
陈绍没想到这些人很实诚,他原本以为,草原的这些胡人,都是狡诈恶徒。
其实他们实在是活不下去了,必须找个人庇护,所以格外地配合。
也懒得再耍什么心机了。
哪有那么多的野心家,没看这族长的袄,都带着几个窟窿么。
这些人如今的愿望,就是能有人带着他们跟西夏对抗,能够让部落中的年轻一辈活下去。
陈绍笑道:“诸位不必担心,那夏贼城高墙深,兵强马壮,军粮无数,兵甲齐全。你们虽勇,既无人统御全局,各部各自为战如同一盘散沙,又无粮草军械,士卒甚至持木棒上阵与敌长枪大刀做战,如何能敌?”
“如今我来了,一切都不一样。”
没藏部的人,对视一眼,纷纷站起身来,跪倒在陈绍面前。
“愿奉太守为我没藏部之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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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一个不留
夕阳西下,陈绍骑在马背上,醉醺醺的样子,好像随时都有可能掉下来。
董大虎在一旁,看着面红耳赤,晃晃悠悠的东家,有些紧张。
陈绍脑中一片清明,脑子里出现了一个个势力,一个个人物。
他们的利益是什么,他们的诉求是什么,他们和西夏的仇恨有多深,他们是否有背刺的可能。
没藏部的效忠,就像是在纷乱的线团中,找到了一个线头。
从那天起,接下来的日子,在没藏部的穿针引线下,陈绍一一拜访了周围被西夏剥削的快要喘不过气的生羌杂胡。
持续五年的宋夏横山之战,让处在横山边上的西夏百姓苦不堪言。
即使是陈绍不来,他们也到了造反或者灭族的边缘。
这里也有数量相当可观的汉人,他们祖祖辈辈,在盐州仅剩的一些适合耕地的土壤上,种植高粱、荞麦等。
此地还盛产甘草、铁矿,还有晒盐这些技术活,也大多是汉人在操持。
西夏对他们的管理,其实比对那些生羌杂胡要宽松一些,因为这些汉人大地主,能给西夏官府供给最多的赋税。
但是随着童贯开启五年开边战争的持续,他们也都被压榨的快疯了。
这些人原本是很难团结起来,因为他们都生活在盐州、盐池附近,缺少一个足够强势的存在,来均衡分配彼此利益。
有大宋做实力背书的陈绍,弥补了这个缺憾,于是大家一拍即合。
好在他晃晃悠悠,却没有跌落马来,安全到达了知州府邸
董大虎擦了擦额头,心道跟着东家走这一趟,比打仗还累。
回到书房中,来不及休息,陈绍把今天见的几个人名记了下来。
搁笔之后,便有点坚持不住了,此时的酒虽然度数不高,但是喝多了后劲依然很大。
想到今天见的汉人乡绅,陈绍觉得远不如前几日那些部落杂胡靠谱。
果然,越穷的人,造反的心越坚定.越是过得舒服的,越反动,他们不想改变现状,突然冒出来的陈绍,毫无疑问,会带着盐州进入一场战争中去。
有的人,不乐于见到这种场面发生。
得想个办法,将他们拉拢过来,实在不行的话陈绍心中舒了口气,只能是把他们除掉了。
正想着的时候,传来一阵脚步声,李师师端着一盏茶上楼阁来了。
“这是杯二陈汤,可惜没有新晒的半夏,你先凑活着喝一点,解解酒。”
二陈汤是用半夏、橘红、茯苓、甘草、生姜、乌梅熬得,可以燥湿化痰、理气和中,缓解醉酒后头晕呕吐、胸膈痞闷。
自从陈绍经常出去应酬,李师师便开始每日准备,她从来都不会说什么‘少喝一点’‘身体为重’的话,只是默默地帮他煎煮汤药,伺候服侍他醒酒。
“怎敢劳烦你每日辛苦,你随着我到处飘零,刚到此地,也该歇口气才是。”陈绍道。
李师师轻声道:“郎君的大事我帮不上忙,只好做些小事,都是我该做的。”
她轻轻柔柔地在耳边说话,就能让人头疼的苦楚减轻,陈绍忍不住她脸颊摸了一把。
李师师脸颊顿时变得红扑扑的。
看着陈绍目光中细微的变化,李师师笑着拧身站起来,晃着纤细手指,轻笑道,“酒后不可以哦,郎君自重。”
“这又是哪来的歪理!”陈绍恨恨地说道。
“以酒为浆,以妄为常,醉以入房,以欲竭其精,以耗散其真……故半百而衰也。”李师师摇头晃脑地说完,笑吟吟地背着手,用茶盘挡住屁股下楼去了。
她也知道自己的魅力,干脆挡起来,免得郎君一看到又兴致勃勃。
他当真坚持的话,自己虽然一肚子药理,也只能乖乖宽衣伺候了。
陈绍笑着摇了摇头,把二陈汤一口喝干,躺在椅子上。
思来想去,反复回想这几天,各方势力的表现。
他拿起笔来,在纸上十七个名字中,将‘王德’划了去。
入夜之后。
盐州城郊,王家村。
一座进深五间的府邸坐落村中,高大的府门上方挂着深黑的匾额,上面镌刻着“盐池王”三个金漆大字。
王家历代给西夏晒盐、炼铁,家底十分丰厚,更兼每年都往兴庆府送礼,朝中有人照应。
此时王府之内欢声笑语,族长王德妻妾相伴,儿孙满堂,今又逢六十大寿,可谓志得意满。
“岳父,小婿祝您寿比南山,福如东海!”一个相貌儒雅,文质彬彬的青年举杯贺道。
“呵呵,借贤婿吉言了。”王德虽然已经是花甲之年,但养生有道,精神矍铄,须发皆黑。
传闻他有养生秘术,每年都纳一少女为妾,龙精虎猛,多子多福。
王德抚髯对年轻人笑道:“尔等一定要记住,咱们王家之所以能屹立不倒,靠的就是审时度势。”
“要看得清是英雄还是狗熊,那童贯一个没卵子的货,带出来的兵能有什么本事?你看那陈绍,嘴上没毛,说话轻浮,还说要掀翻大夏,依我看他掀翻个娘们都费劲,比我贤婿差远了。”
青年身旁一个清秀端丽的女子闻言满脸红晕,嗔怪道:“爹,您又为老不尊了。”
王德哈哈大笑,这年轻人是他长婿,也是宥州豪门李家的嫡子李沐宸。
李沐宸笑道:“岳父所言不差,这盐州知州的位置,他坐不稳!”
他说话时候,虽然声音平和,但是却透着一股子不容置疑的味道。
只有世家子,才有这种气度,王娘子瞧着夫君,不禁满眼的爱意。
突然,外面传来一阵吵嚷声,还伴随有惊恐的尖叫。
王德皱着眉头,一脚踢开房门,只见外面火光冲天。
他马上回到房中,从墙上拿下一副双宝刀,拔出来道:“娘的,看走眼了!”
王德将其中一把,塞给自己女婿李沐宸,“贤婿,跟他们拼了!”
李沐宸早就没有刚才的风度,吓得浑身颤抖,刀都拿不稳。
看着他这怂样子,王德眼珠一瞪,骂道:“娘的,又看走眼了!”
此时,王家外围,已经围满了骑兵。
有人骑在马上,高声道:“太守说了,斩草要除根,杀!王家子弟,一个不留!”
第78章 请战宥州
三月,童贯率兵与西夏军相持在瀚海,给西夏压力,为两国议和造势。
盐州知州陈绍,上报宣抚司,为尽守土之责,希望宣抚司能允许他募兵守土。
盖着童贯大印的牒文第二天就到了。
文书到了三天之后,陈绍在盐州招募了两万兵马,速度之快,可谓惊世骇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