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策把嘴里的面条吸进去吞下去,才环视一遍身边的人,沉声道:“没名没姓的在铁围关下跟鬼子死磕多年,当一回云氏座上宾是应当的。
好了,不说这些晦气话,我告诉你们,就你们在酒宴上吃的那些东西,根本就比不上我云氏的一碗油泼面!”
当庖厨将滚烫的素油浇在面上,哧啦一声响,一碗滋味浓郁的油泼面就做好了,很明显,秦术是一个会吃的,他先是抢过来一碗塞何清芳的手里,自己再夺一碗,就蹲在云策对面的长条凳上,在云策的指挥下,把面拌开,然后挑起一筷子塞嘴里。
然后,就没有跟云策说过一句话。
云策觉得自家今天的所有目的都已经达到了,尤其是最后这碗油泼面更是点睛之笔,人在饥饿的时候,最需要的就是一碗油泼面,也只有这样充足的碳水,才能满足身体对食物的所有渴望。
“将军这是希望我们所有人都留下来吗?”
秦术吃完面,喝了面汤,漱口后就开始跟云策认真交谈。
“你也看到了,这里还是一个刚起步的烂摊子,不管是我本人,还是这里都需要你们留下来的。”
“将军在鬼王山的时候说要把这里建成一个大汉儿郎去鬼方打草谷的前进基地?”
“嗯,不仅仅如此,我还希望这里能成为继铁围关之后第二道阻挡鬼子进入大汉的防线。”
第173章 好坏都是一念之间
一片秋叶落下的时候,马上会有乌泱泱一大片秋叶落下,这就是所谓的自然规律,期间不会有好转的迹象,也不会有枯叶变绿的奇迹,事情整体变坏的时候,只会无底线的变得更坏。
随着大司马周勃与大汉皇帝的争斗彻底进入尾声后,长城大都督赵书从长安回来了。
当初,他带着将近七万长城守军以及自己庞大的家眷群离开长城去长安,回来的时候身边只有不到三千人的亲卫,以及人数依旧超过两千的家眷。
走的时候,老家伙雄姿英发的厉害,不管部下如何劝谏,希望他能看重自己经营了快三十六年的地盘,莫要被长安的繁华所吸引,老家伙说一句‘机会如白马过隙,转瞬即逝,不可不捉’。就让所有劝谏的声音停止了。
离开长安的时候,老家伙在长安东吊桥上喟叹道:“我为奸人所惑,弃长城,来长安为平生之耻,如今老夫北返,待我重整旗鼓,从头再来”。
他其实应该是不想离开长安的,就在他来到长安的短短四十八天的时间里,他在长安购置了一座足足有六百亩的宅子,短短五天之内,就在长安招收了门客四千人,听说那座处在长安城东边最好地段的宅子,里面亭台楼阁应有尽有不说,还雕梁画栋,敷金铺玉极尽奢华之能事。
这座宅子的前主人乃是大汉左相侯前的宅子,他住进去后,不久就因为做错了事情被车裂而死,子女家眷被打包发卖,听说,那一日长安城的奴隶交易盛况空前。
侯前居住之前,宅子的主人名字叫吕况,是大汉的银青光禄大夫,跟左相侯前是皇帝亲信不同,吕况是大司马周勃的儿女亲家,他好像也是做错了事情,被左相侯前抓住把柄,斩首于长安重光门,他死的时候,家眷全部躲进大司马府不敢出来,后来听说,全部被大司马给笑纳了。
吕况居住之前,宅子的主人名字叫娄婉,乃是大汉皇商,麾下有两千四百余支商队贯通大汉东西南北,日进斗金都不能描述其富足,也就是他花天价驱逐购买了这六百亩地,费时十一年,修建了这座被他成为‘福地’的府邸。
结果,他还没有住进去呢,就惊闻他所属的商队,在大汉东西南北中所有位置都遭受了强人的狙击,他跑遍了昔日亲朋好友府邸,希望能够借来一些力量,保住自己的商队,哪怕是一部分也好。
结果,引来了更多的狗皮子,在半年时间,就把一个拥有两千四百余支商队的庞然大物,侵吞的干干净净。
娄婉吊死在福地的大门口,临死前说:“居住此地者,不得好死。”
吕况,侯前,这两个大人物的遭遇似乎引证了娄婉的诅咒,他们真的死的很惨。
赵书没死,他是目前唯一能从福地这个专门吞噬大人物的虎口,全身而退的人。
只是他也不是毫无代价的退出了福地,在被大司马跟皇帝联手把他的军队分化,瓦解,改编,清洗之后,少府卿吴彤又对他进行了惨无人道的压榨,剥削,在付出极为惨重的代价后,赵书才能在东吊桥上发表那一番‘我会回来的’宣言。
一路上,赵书以草粮充饥,带着亲卫与家眷日夜兼程的赶路,他以为只要回到长城,他依旧是那个威风凛凛的长城大都督。
他是从长城最边缘的虎头关开始叫关开城的,结果,虎头关上死寂一片,即便白发苍苍的大都督赵书如何亲自呼喊,也没有人应答。
在城外他停留了整整一夜后,第二天接着喊,依旧无人应答,城头的旗子依旧是他所熟悉的旗子,可惜,那面旗子不再认识他了。
井口关是赵书想要叫开的第十六座城池,前面十五座城池,他一座都没有叫开。q
就连云策都被老家伙契而不舍的不要脸精神震惊了。
不远千里来看赵书狼狈模样的曹锟倒是没有啥惊讶的感觉,他觉得赵书这头丧家之犬,如今正在以小博大,一旦被他叫开了一座城门,他就会死死的赖在这里不走了。
“刘澈啊,你还记得你初入大都督府,老夫是如何待你的吗?今日老夫落难,你连让我进关歇息片刻都不肯吗?
刘澈,做人不能这样薄情寡义,你今日拒绝老夫,他日你落难了,也必定会有人这般待你……”
曹锟听着赵书的哀告,一边问云策。
“刘澈是谁?”
“以前的井口关守将。”
“你把他怎么了,杀了?”
“没有,他问我要了六百万钱,就把井口关硬塞给了我,自己拿着钱,带着家眷跑了。”
曹锟怒道:“宁有这等好事?”
云策摊摊手道:“就是这样的,整个井口关的人没有不知道的,不信,你问问那边的井口关副将,主簿就知道了。
对了,你家弄了几个城关?”
曹锟压着怒火道:“一个半。”
云策讶然道:“半个是什么道理?”
曹锟道:“与旁人共享一座城关。”
云策撇撇嘴道:“只要能削弱朝廷的管控,你们的合作方式真的是灵活多变啊。”
曹锟掏掏耳朵,厌烦的朝城下瑟瑟发抖的赵书看一眼道:“怎么,你还要继续听这个老贼的聒噪吗?”
云策摇摇头,就跟曹锟一起下了城楼。
赵书眼看着站在城楼上的人离开了,也就不再费事的多说了,从同样苍老的儿子手里接过水壶喝口水,然后沙哑着嗓子道:“去下一个关口。”
赵书年迈的儿子赵欢焦躁的道:“父亲,我们一定要没完没了的遭受这样的羞辱吗?”
赵书看一眼同样白发苍苍的儿子道:“你我活不活的已经不重要了,家里的重孙辈还有几个出息的,他们不能死。
我赵书昔日也算是一代巨擘,如今落在泥坑里了,就要遵守泥坑里的规矩,我只有跑遍长城,被长城上的八十二个关口统统拒绝,人家才会认为我已经无力东山再起了。
如此,或许才能放过我们一家,让那些有些出息的子孙有活下去的资格。”
赵欢道:“这样的日子啥时候是个头啊,就算逊儿他们能力不错,人家也不会给他出人头地的机会的。”
赵书又喝一口水道:“用不了多长时间,这天下就会大乱,在乱世里,只要你有能力,就得用,谁还会去理睬你的家世。”
赵欢道:“父亲,你真的认为铁围关守不住?”
赵书叹息一声道:“如果铁围关真的如同人们认为的那样固若金汤,你以为你父亲我真的舍得放弃长城,去长安淌那趟浑水吗?
都是为了保命啊,还以为就算是失败了,也不过是全家走一遭羁縻州,没想到人家根本就不给我任何起复的机会。
而那个少府沈彤真的是狠毒啊,你要记住,一旦赵氏能起来,一定要将那个沈彤连根拔起。”
赵书带着亲卫跟家眷继续沿着长城走了,云策跟曹锟就来到了云氏在长城以北的山庄里。
曹锟躺在温泉池子里满意的对云策道:“你家也就这点水好。”
云策没说话,只顾着拿毛巾往脑袋上撩水。
曹锟又摸着肚子道:“你家的饭食也不错,哦,那个敲钟的乐师也不错,嗯,那几个跳舞的小舞娘也还可以。”
云策道:“说说我家不好的地方。”
曹锟叹口气道:“就是太穷了……咕噜噜”。
云策看一眼把头埋进水里吹泡泡的曹锟,他也很发愁啊,这家伙这一次又给自己送来了八千人,果真如他在鬼王山所说,以读书人,年轻妇人以及孩子为主。
一次来这么多的人,让云策本就不富裕的财政更是雪上加霜,虽然困难,不论是云策,还是娥姬,张敏,冯安,粱昆,秦术,何清芳都认为,这些人一定要留下,哪怕是坚持,也必须坚持到曙光到来的那一刻。
如今,是隆冬月,荒原外边白雪皑皑,人们除过睡觉,吃饭,外边的工作啥都干不了。
只出不进是健康财政的大忌,眼看娥姬都焦急的嘴唇上起泡,云策都有骑着枣红马去远处的富人多的地方去打劫了。
“你有一支不错的骑兵是吧?”曹锟把脑袋从水里抬起来,看着云策道。
云策点头道:“五百骑。”
曹锟补充道:“是杀过两千三百名鬼子的五百骑兵。”
云策道:“你要干啥?”
曹锟道:“你今年二十了吧?”
云策继续点头道:“是的。”
曹锟又道:“这个年纪才开始创立家业已经比旁人晚了好几年,如果想要追上,超过别人,就难免要抄一些近道,你说是不是?”
云策继续点头道:“没错,是这样的。”
曹锟抬手抹一把脸上的水渍,冲着云策笑道:“我有一个朋友,他很有钱,就是最近遇到了一些麻烦,想找一支可靠的武力来解决一下。
我思前想后,觉得你很不错。”
云策沉思片刻道:“见不得光?”
曹锟点点头道:“见不得光,出师无名,归来无名,好处你拿,名声人家有大用处,事后,还可以给你补充大量的粮草与物资。”
第174章 跟勋贵打交道损阴德
曹锟看似随便的话,其实是早就预谋好的,只是现在拿出来说是最合适的时间而已。
这个谋划,应该从鬼王山的时候就开始了,玉竹的人头被他说成是自己砍的,这就等于告诉云策,他欠云策一个人情。
然后,出于补偿心理,他决定给云策一份他根本就没办法拒绝的礼物——八千个由读书人,年轻妇人,以及男女孩童组成的人群。
云策收了这份礼物,就会很自然的导致一个很严重的问题——那就是粮草,物资不足。
且,如今是隆冬月,送来的人没有产出,只有消耗,这会进一步让云策这边的财政出现吃紧的状况。
在这个时候,云策为了填饱自家山庄里的两万张嘴巴,就不得不另寻办法,这个办法很难找。
井口关距离鬼方人的地盘还有不小的距离,云策没办法通过他常说的打草谷的办法从鬼方人那里拿到补给,再说了,隆冬月里,鬼方人比如今的云氏山庄还要穷,哪里有多余的物资供他抢劫。
如果不能正大光明的从鬼方人手里拿到物资,为了两万涨嘴巴,在曹锟看来,云策只有捞偏门这一个办法。
可是呢,井口关这个地方距离大汉富庶地也有些远,且因为云策也是大汉人的原因,纵兵抢劫的后遗症很大,说不定他还会成为大汉人的公敌。
这个时候,曹锟突然给了云策一个相对完美的解决办法,他以为云策会一口答应,毕竟,自己已经布局了不短的时间,而云策看起来好像也没有拒绝的余地。
就在他再次把头埋进水里,给云策片刻的思考时间的时候,云策突然无声的笑了,端起放在条石上的酒壶,嘴对嘴的喝了一口。
等曹锟志得意满的从水里抬起头,吹一口气,也不管脸上的水渍模糊视线,就急匆匆的问:“怎么样?要不要我让他先把粮食,物资运来,先解解你的困境?”
云策淡然的摇摇头道:“我麾下的五百骑兵,他们是军队,军队的天职是守护,是杀敌,是将所有对大汉形成威胁的势力扼杀在摇篮里。
他们不是刺客,不是盗匪,更不是杀手。
我这里确实需要那些粮秣来度过粮荒,可是呢,绝对不能用改变军队属性的方式去获得,这是对我部下的极大不尊重,也会把一支真正的军队变成一支强盗军队。
曹兄,你身为曹氏继承人,我想你也明白,做事必定会留下痕迹,就算旁人不知道,天地,以及自己总是知道的。
军队一旦做了一次不符合他身份的事情,并且获利,那么,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他们终将会成为盗匪,再也不是那支骄傲,光荣的军队了。
所以,曹兄,这一次我不会答应你。”
曹锟点点头,神色不变,继续笑着道:“也好,那终究不是一件容易完成的事情,你有顾虑也是理所当然。”
曹锟不再提起让云策出兵的事情,云策自然也不再提及,两人笑吟吟地洗澡,一起吐槽云氏仆妇对客人的不体面,直到邀请曹锟吃了一碗云氏大名鼎鼎的油泼面,曹锟才坐着信天游离开了。
曹锟离开了,云策就召集大家开会,研究如何面对目前的困境。
“你们看,就是这个样子,我拒绝了曹锟的邀请,现如今,我们应该研究一下,如何能从这片荒原中,得到更多的粮食,来养活我们的人民。”
云策把曹锟提出来的交易完整的告诉了众人之后,就见秦术站起来朝云策深深一礼后道:“我们不是杀手,不是盗贼,将军也不是强盗头子,更不是乱匪的首领,您说的很对,我们是一支军队,一支堂堂正正的大汉军队。
食物少,我们可以少吃,没有食物,我们可以深入荒原去找,目前虽然不是食物很多的秋季,只要用心去找,总能找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