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就在此刻,县衙外的登闻鼓被人用力敲响。
张光瞥了艾强一眼,淡淡说道:“某要去当差了。念在同僚一场的份上,你且看看这份报纸吧。”言毕,整了整衣容,迈着沉稳的步伐,朝县衙大堂走去。
艾强满心疑惑,接过报纸一瞧,顿时脸色煞白如纸。
只见报纸上详尽地报道了自家与下山虎勾结的种种恶行,还有家族在艾家庄犯下的那些令人发指、天怒人怨的事。许多事情,就连他这个大部分时间都在县城办公的人,也是头一回听闻。此前他虽也略有耳闻,却从未放在心上,只道这些泥腿子掀不起什么风浪。此刻却成为压死艾家的致命稻草。
第79章 ,公堂对质
天启五年(1625年),十月初一。米脂县衙内,气氛庄严肃穆。
县令齐绍光满心不乐意地整了整官服,缓缓升堂问案。
平日里,若是寻常小民前来告状,他随意应付一番也就罢了。可今日却大不相同,堂下站立之人皆来自米脂的各大显赫家族,竟无一个白身。他心里明白,自己这县令之位想要稳稳当当的,还得仰仗这些大家族的支持与扶持。
而在大堂之外,看热闹的百姓堵满了整个街道,不知有多少人驻足观看,这一幕更是让他极其不满。对封建时代的官僚来说,人口汇聚就意味着是麻烦,要是演变成骚动,连他都要挨板子。
齐绍光端坐在大堂之上,面色凝重,目光冷峻地扫视众人,沉声道:“尔等此番前来,要状告何人?”
这时,只见刘永跨步向前,双手呈上诉状,朗声道:“启禀县尊,我大同社联合米脂刘家、贺家、杜家、常家等十二家,今共同状告艾强。此贼勾结土匪,杀戮百姓,在我米脂地面上横行无忌、为非作歹,简直无法无天!这便是我等呈上的诉状,请县尊过目。”
齐绍光伸手接过诉状,匆匆扫了一眼,加之此前在大同报上有所耳闻,这事情的来龙去脉他心里便有了个大概。
他早知艾家和大同社争斗不会停止,毕竟在米脂这地界,谁人不知那万马堂乃是艾家暗中操控的势力。只是他着实未曾料到,双方的矛盾竟会激化到如此地步。就说此次,艾强竟指使下山虎去刺杀大同社的徐晨,结果偷鸡不成蚀把米,下山虎反倒被徐晨带人给剿灭了。
齐绍光面色凝重,目光炯炯地问道:“尔等可有证据?”
刘永不慌不忙,拿出下山虎的日记回道:“县尊,这是下山虎的日记,上面详细记录了他与艾家勾结劫掠我等财物的罪证。此外,这是我等从艾家搜出的诸多赃物,足以证明其罪行。”言罢,刘永轻轻击掌。
只见孙可旺等人押着下山虎大步走进大堂。刘永指着下山虎道:“县尊,这便是下山虎,您可亲自审问他。”
齐绍光猛地一拍惊堂木,声如洪钟般大喝:“下山虎,你究竟是如何与艾家勾连的?还不速速从实招来!”
下山虎扑通一声跪地,无奈叹道:“回县尊,某在五年前便与艾家搭上了线。这些年来,某帮艾家除去他们的对头,艾家则为某提供消息,还帮某的黑风寨销赃。
半月之前,艾大爷家丁找到某,许以重利,要某设法除掉大同社的徐晨。唉……却不想那徐晨如此厉害,某不但没能得手,反被他带人端了黑风寨。早知道如此,某断断不会接这趟活儿!”
时间线对得上,齐绍光暗自思忖,看来这下山虎所言应该不假。
当下,他高声喝道:“来人呐,带艾强上堂!”
不多时,两个衙役架着艾强来到大堂之上。
齐绍光端坐在公案后,面色冷峻,目光如炬地审视着艾强,厉声道:“艾强,如今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有何话可说?”
艾强抬眼看到下山虎,心中明白自己此番怕是在劫难逃,但他仍心存不甘,妄图拉徐晨下水。只见他双眼通红,满脸怨毒地说道:“县尊明鉴,属下也要状告大同社残害百姓。属下全家一十八口,皆被那徐晨残忍杀害,满门被灭啊!还望县尊为属下做主,严惩凶手!”
艾强这一番话,犹如一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瞬间让大堂内一片哗然。
在这秩序尚算安稳的米脂,满门被灭可是极为罕见的恶性大案。就连在场的那些大家族之人,也都纷纷用异样的目光看向刘永。
他们虽知道大同社与艾家起了冲突,却着实没想到大同社手段竟如此狠辣,竟将艾强全家屠戮殆尽。
齐绍光也是震惊无比,他来米脂为官已两年有余,平日里几大家族为了利益明争暗斗,偶尔死几个人也是常见之事。可像这般一个家族几乎被连根拔起的激烈争斗,他还是头一遭见识。他心中暗暗惊叹徐晨手段之狠辣,这与上次自己和他交谈时所展现出的温文尔雅形象,简直判若两人。
刘永神色淡然,镇定自若地说道:“县尊,艾强分明是在信口胡诌、血口喷人!某愿请艾家族长前来当堂对质。”
恰在此时,黑娃领着几个艾家的老者缓缓步入大堂。黑娃径直跪地,朗声道:“县尊,俺是艾家新立的族长。”
齐绍光微微一怔,诧异问道:“艾家原本的族长何在?”
黑娃神色肃穆,沉声道:“回县尊,那艾诚勾结土匪,出卖族人,违背族规,俺已依族规将其处死,但俺处死的只是和土匪有勾结的人,艾家其他老弱妇孺还活着。”
艾强一听,顿时瞪大双眼,怒声吼道:“你怎敢擅自自认族长?是你与那徐晨暗中勾结,害死某父亲的!”
艾强激动的想要抓住黑娃,但却被两旁的衙役抓住,挣脱不得。
黑娃冷哼一声,满脸不屑道:“哼!分明是你们父子俩狼心狗肺,勾结土匪,妄图害死俺。以前大锤、牛娃、石头他们,皆是被你们父子所害。你们这般行径,早已不配做艾家人。俺今日便将你革除艾家,从今往后,你便是个孤魂野鬼,与艾家再无瓜葛!”
刘永赶忙接口道:“县尊,下山虎的日记当中,详细记载了艾家勾结黑风寨,害死大锤、牛娃、石头等人的经过。而且,这几家人的土地也被艾强他们强行吞并,此事人证物证俱在。艾诚勾结土匪、出卖族人,依族规将其处死,实是合情合理。”
齐绍光听闻,再次翻开下山虎的日记细细查看,果然看到了其中所记载的勾连过程。他转头看向下山虎,严肃问道:“此事当真?”
下山虎应道:“是真的,这次俺抓黑娃,便是那艾老爷看中黑娃家的地,想用来修建祖坟,但他不买地,于是艾老爷就让俺把他绑上山,勒索赎金逼着他家卖地。”
齐绍光听闻此言,一脸鄙夷地看向艾强,这艾家对自己的族人都如此心狠手辣,当真是自取灭亡。
思索已定,齐绍光猛地一拍惊堂木,声震大堂,大声宣判:“艾强通匪属实,罪证确凿!即日起,打入大牢,听候发落!”
第80章 ,减租谈判
天启五年(1625年),十月初一。米脂大鸿茶楼的包间内,茶香袅袅,气氛却略显微妙。
大同社的刘永与李文兵二人,在此设宴款待前来作证的诸位乡绅。
刘永起身,面带微笑,对着在座众人拱手作揖,言辞恳切道:“今日之事,多亏各位叔父仗义相助,大同社感激不尽。这是些许心意,乃是各位叔父应得的补偿。”
说罢,刘永将八份米脂商铺的地契房契,一一恭敬地递到米脂四大家族的主事手中。对于其他受害家族,也都返还了等价的钱财。
此番变故,艾家百年积攒的财富尽入大同社囊中。如今大同社手中,光是田地地契便多达一万两千余亩,黄金、白银、铜钱等钱财总计两万两之巨,更有上万石粮食囤于仓。这点赔偿于今时今日财大气粗的大同社而言,确实算不得什么。
几大家族的主事彼此对视一眼,今日所见所闻,着实令他们内心震撼不已。
原本他们只道这会是大同社与艾家一场寻常的明争暗斗,却未料到大同社竟如此雷厉风行,轻而易举地便将艾家连根拔起。
如此庞大的一个家族,转瞬之间便烟消云散,怎不让人心中惊惶。大同社争斗的手段与以往本地家族间的纷争大不相同。往昔,家族间争斗,若有人员伤亡便是极为严重之事,至于家族覆灭,那更是从未有过的骇人听闻之事。
他们也知道徐晨出自江南,暗自思忖:难道江南的士绅行事已然如此狠辣决绝?
尽管心中对大同社已然生出忌惮之意,但权衡之下,众人还是默默收下了补偿。
刘永重新落座,悠然品茶。此时,李文兵起身,神色庄重,对着众人抱拳行礼道:“各位叔父皆是饱读诗书之人,乃我米脂的社会贤达,想必都知晓孔圣所言‘老有所养,幼有所依’之理。”
常启贤微微颔首,脸上带着一抹淡然的笑意,接口道:“可是你们一直宣扬的大同思想?”
常启贤乃是东叔的侄子,说起来,他们常家与大同社关系颇为亲密,大同社雕版印刷的诸多书籍,向来都是交由常家负责,同时大同工业区的三成羊毛布也是由常家销售。
李文兵点头称是,接着说道:“近年来,米脂这地界天灾频繁,粮食连年减产,流民数量与日俱增,百姓生活苦不堪言。若不是我大同社尽力安置流民,只怕那书中所记载的‘拆骨而炊,易子而食’这般惨状,早已在米脂上演。依在下之见,唯有大同思想方能改变米脂如今这艰难的现状。”
贺人骏嘴角微微上扬,带着一丝嘲讽的意味道:“哼,光讲这些大道理,难道米脂就能免受旱灾之苦,粮食就能凭空丰收不成?”
贺家与大同社向来不对付,不过此次能趁机对艾家落井下石,他们自然乐意为之。虽说共同的敌人让他们与大同社暂时联合,但这并不意味着贺家对大同社有丝毫好感。
实际上,这也是大多数家族的态度。他们着实不喜欢大同社这般强势霸道的作风,尤其是大同社大力宣传的减租减息主张,更是触及了他们的利益底线。若不是有利可图,他们断不会出现在此。
李文兵却并未因贺人骏的嘲讽而恼怒,依旧面带微笑道:“讲大道理自然无法改变现状,但若是各位叔父能将地租降低至两成五以下,许多挣扎在生死边缘的乡亲便能得以活命。
这些可都是各位叔父的亲友乡人,想来各位叔父断不会忍心看到那‘易子而食’的人间惨剧在米脂发生。
今日,在下斗胆代表大同社,也代表米脂四万百姓,恳请各位伯父将地租降至两成五,所欠利息亦暂停一年收取,待乡亲们缓过这艰难时日再说。”
此言一出,众人神色各异,既显露出惊讶之色,却又似早有预料。惊讶的是大同社竟如此迫不及待,宴席之上便提出降租要求;而了然则是因为大同社宣扬减租减息之事已有月余,众人对此早有耳闻。
但还真没有几个家族敢出头,毕竟艾家刚刚就被大同社覆灭了,他们知道大同社更加喜欢以武服人。
众人的目光纷纷投向刘思远,一则想探知他的心意,二则也有让他出头应对之意。毕竟大同社三巨头之一的刘永,便是他刘思远的儿子。
刘家在米脂坐拥田地五万至六万亩,占据米脂田地总量的两成之多,素有“刘半城”的说法。若真依照大同社所提的两成五地租标准,刘家的收益怕是要减少近半。于情于理,此事都该由刘思远出面表态。
然而,刘思远此刻却一脸淡定从容,只是静静地端起茶杯喝茶,面上不露丝毫声色。可实际上,他内心早已将刘永暗暗骂了个遍。如此重大之事,刘永却全然未与他商议,此刻他着实有些骑虎难下,不知该如何应对,只能强装镇定。
一时间,包间内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终于,贺人骏按捺不住,冷哼一声道:“做人当讲信誉!当初大家皆已商定好地租为五成,岂能说变就变?如此言而无信,何以为人?”
李文兵神色坦然,不卑不亢地回应道:“言而有信固然没错,但前提是这人还活着。试问,礼法又怎能苛求一个即将饿死的人去坚守所谓的信誉?”
贺人骏冷笑一声,语气中满是挑衅:“某家若是拒不降租,你们大同社又待如何?莫非要用对付艾家的手段来对付某家不成?”
贺家身为米脂的将门,家中养有上百训练有素、装备精良的家丁,他确实有几分底气说这番话,并不惧怕大同社。
说罢,贺人骏还故意用脚轻轻踢了一下刘思远,语带嘲讽道:“你家在米脂的田地最多,如今你儿子闹出这般大动静,要倒反天罡,你还不出来管管?”
刘思远心中暗自将贺人骏骂作“莽夫”,面上却依旧神色沉稳,不慌不忙地缓缓开口道:“我刘家世代以诗书传家,向来秉持仁义之道。如今米脂这方土地已然遭受两年旱灾肆虐,百姓生活苦不堪言,困苦至极。我等身为地方乡绅,适当减免些许田租,实乃情理之中、义不容辞之事。
只是这减免的具体额度,干系重大,牵涉家族诸多事宜,还需与族中诸位老辈共同商议权衡,切不可操之过急啊。”
刘思远此言一出,其他家族的主事们赶忙纷纷附和:“对对对,减低地租此乃重大之事,确实需要族老仔细斟酌商议,急切不得,急切不得啊……”
第81章 ,大棒加胡萝卜
这些士绅可不敢把这谈判给闹僵了。贺家乃是将门,家中养着装备精良的家丁,未必会怕大同会。
而他们虽然也圈养家丁,但平日里也就欺负欺负几个农户,当个狗腿子罢了,但真要和大同社对抗起来,那可远远不够看。
就说那黑风寨,一日之间便被徐晨带领的大同社众人剿灭;艾家那偌大的庄园,同样在一日之内就被攻破。
大同社的这些年轻人行事可不按常理出牌,手段更是狠辣,说灭门就灭门,毫不含糊。真要是把脸撕破了,他们这些家族可都讨不了好去。
就在众人各怀心思之时,一阵整齐划一的口号声远远传来,而且声音越来越大,清晰可闻:“米脂艾家,为富不仁,勾结土匪,残害族人。
米脂艾,黑心肝,朱门酒肉臭沟潭。佃户秋收三斗谷,七成要交阎王殿~~~!”
没过多久,众人便瞧见数以千计的米脂百姓,浩浩荡荡地呼喊着口号,从大街上穿行而过。
眼前这一幕,让在场的一众地主们惊出了一身冷汗。他们心里清楚,大同社这可不只是灭艾家,这分明是既要杀人,还要诛心。更是要拿艾家杀鸡儆猴,给他们这些家族一个下马威。
这段时间,大同社可谓是重拳频出,已经接连有三次大动作了。他们完全相信,要是这次不按照大同社的要求去做,只怕夜里睡觉都得提心吊胆,生怕大同社的人半夜打上门来。
这不,一些小的地主家族当场就扛不住了,纷纷大义凛然地说道:“如今父老乡亲正处于水深火热之中,我等又岂能坐视不管,只顾自家享受朱门酒肉。某这回去便与佃户商定,今年只收两成五的地租,利息也一概免去。”
刘永见状,微微一笑,拱手说道:“高叔父果然仁义,我大同社钦佩之至。孟子有云:‘爱人者,人恒爱之;敬人者,人恒敬之。’我大同社深感高叔父此举大义,愿将一成羊毛布交予高叔父贩卖。”
高觉民听闻此言,顿时大喜过望。如今大同工业区所产的羊毛布,在整个陕北地区风靡,备受青睐。只可惜这些布匹,大部分都被刘家和常家抢购,余下的也都被那些羊毛商人瓜分,高家一直没机会挤入这个赚钱的圈子。如今听闻有这等好事,怎能不欣喜。
其他小地主见高觉民得了好处,也纷纷跟风表态:“我等亦愿意减租减息,救父老乡亲于水火之中。”这些小家族本就没那么多顾虑,他们一年收的地租撑死也就几百石。要是能拿到几百上千匹羊毛布去贩卖,那可就回本了,这等好事自然不愿错过。
刘思远这下可着急了,眼睁睁看着自家的银子就要像流水一般被儿子给散出去,心里别提多心疼了。
不得不说,这羊毛布的生意如今实在是太好做了。尤其是陕北这两年干旱不断,棉花、桑麻的种植数量大幅减少,棉布、麻布的价格随之攀升,这也连带使得羊毛布的价格水涨船高。刘家如今三成以上的收入,可都是靠着贩卖羊毛布得来的。
刘永却依旧面带微笑,对着众人说道:“各位叔父,我大同工业区如今有宏大规划,欲建立上千栋砖房用以安置工匠,还打算修筑水渠、水坝,为来年抗旱做足准备。只是目前十分缺少砖头、三合土等建筑材料。只要各位叔父愿意开办窑厂,但凡生产出的砖头质量合格,我大同工业区愿包下各位叔父前一年所产的砖头与三合土。
倘若没有技术,叔父们无需担忧,我大同社愿意倾囊相授;若缺少钱财,也无妨,我大同社愿意收购叔父们的粮食。至于钱财方面,各位叔父尽可放心,三五万两银子,我大同社还是拿得出手的。”
众人心里都明白,大同社建立不过短短三月,虽说建立了一座兴旺的纺织厂,可要养活上千流民,只怕纺织厂赚的钱早就花得差不多了。
这三五万两银子的来源,大家心里都跟明镜似的。这些地主们在心里暗自咒骂刘永等人,白花花银子,就这么散给流民,简直是糟蹋了。
但话又说回来,面对这难得的“富贵”机会,他们又实在难以割舍。就连贺人俊此刻都没了先前的硬气,虽说减少租金损失不到上千两银子,可要是能在大同社的这桩买卖里占到上万两银子的份额,倒也算是一笔划算的买卖。不过他思来想去,最终还是放弃了。毕竟一旦减少租金,他家就不好再兼并土地了。在丰年的时候,一亩土地能收获十几石粮食,可在饥荒之时,只需两三石甚至更少的粮食,就能把田地弄到手。他实在舍不得放弃这个扩张家中土地的大好机会。
最终,刘永和六家签订了砖头订购协议,又与三家签订了羊毛布的销售协议,还和几家达成了羊毛订购协议。在大同社半是威胁、半是利诱的策略之下,大部分家族终于达成了减租减息的决议。唯有贺家态度强硬,明确表示不愿意减租减息,还有几家则想拖延时间,期望此事能不了了之。
眼见事情暂告一段落,众人缓缓起身,离开了大鸿茶楼。
刘永长舒一口气,感慨道:“总算是达成减租减息的决议了,但愿今年能少饿死几个乡亲。”
李文兵神色凝重,说道:“还远未到放松的时候。我打算将今日答应减租减息的家族都刊登到《大同报》上,把他们架在这风口浪尖上,让他们没法反悔。同时,也借此机会给米脂更多的大家族施加压力,促使他们也减少地租。”
刘永无奈地叹道:“贺家看样子是死硬到底了,张、王、万、钱这几家也是想拖延敷衍,来个不了了之。”
还有他父亲,他没好明说,不过回去之后他就打算劝自己父亲。
李文兵冷笑一声,道:“这不正好,如此一来,便可让我们大同社清楚分辨出哪些家族是可以合作的,哪些是必须要解决的。”
刘永微微点头,笑道:“兄长如今倒是越来越有先生的风范了。”
李文兵的这番话,让刘永不禁想起当初他们与先生相遇的情景。那时,先生便是用劳动来考验众人,那些不合格的人,从此便再也没在大同社出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