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兵和一旁的民众这时才如梦初醒,大家七手八脚的凑上去帮忙。
而打开车门的时候,所有人吓了一跳,后仓里一个梳着披肩发的漂亮女郎用身体撑住一个半昏迷的伤兵,漂亮的外套和白皙的脸蛋上粘上了血。
“一、二、三、四…”
整整十二个人从后面被抬下来,有护士和民夫拖着担架走来走去。
现场乱成一团,好多人到最后也没搞清到底是发生什么了。
但那个大声疾呼的黑色身影在人们脑海里印象深刻。
后来人从伤员的口里,知道了他的名字:
神父艾尔。
——
夜晚,香奈儿一个人靠在汽车站的长椅上,她怀里抱着自己的手提箱,整个人昏昏欲睡。
最后这一段路程几乎透支了她全部的精力,现在稍稍放松下来,就不可控制的打起盹来。
有脚步声响起,香奈儿瞬间警醒了起来,对面黑色的影子吓了她一跳,直到看清来人的脸才安心下来。
“艾尔神父,您吓到我了。”大概是一同经历过危险,女郎的话里微微带着娇嗔。
“抱歉,是我想的不周到。”黑袍神父摊开手表示歉意,态度比在车上的时候好了很多。
“雷蒙先生呢?”
“在医院里,他运气不错,医生说手可以保住。”
呼啦~黑袍神父抬手丢了样东西过来。
香奈儿手中一沉,发现竟然是一件有些粗糙的棉质军大衣。
女郎脸上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我向驻军要的,带上吧,这去巴黎还要有一段时间,光穿着毛衫可不行。”黑袍神父如此说。
之前香奈儿外套给伤员取暖用了,现在上面全部都是干涸血迹,因此女郎之前是只穿着毛衫坐在风中的汽车站。
女郎有些笨拙的把棉大衣套在外面,因为尺寸的原因,让她一下变得圆滚滚的,看起来有些好笑,连带着现场的气氛也变得轻松起来。
“不去旅店了?”黑袍神父问。
“嗯,我打听了,去巴黎只有早上的一班车,我今晚就不睡了。”女郎摇了摇头。
果然,这个女人对自己的事业有一种执念,为了搭第一班车竟然大晚上在公交车站打盹,这么拼命的人,想想成功也是理所当然的。
黑袍神父在思考,而两个人都不说话时,车站安静的有些怪异。
嘟嘟~~
有喇叭声在一旁传来,车站外一辆标致146轿车就停在不远处。
“好吧,他们催我离开了。祝您的旅途愉快!香奈儿小姐,你以后会成为一个超级大商人的。”黑袍神父站起身准备离开。
“这算是预言吗?谢谢。”香奈儿笑着眯了眯眼睛,向着对方挥了挥手。
女郎看着黑袍神父坐上小汽车,车灯在夜色中晃过,随后消失不见。
她以为这只是生命中一段刺激的小插曲,两个人甚至都不会再见面,但是人生中的意外却往往比小说里还精彩。
——
同一时间,法第二集团军指挥部。
夜很深了,贝当将军还在盯着墙上的地图,凡尔登要塞附近犬牙交错的标志,就像是被野兽撕咬过一样。
敲门声响起,助手赛博尔的声音传进来。
“阁下,人带来了。”
“请让他进来。”
60岁的老人转过身把手上的怀表塞进口袋。
门开了,一个身穿黑色袍子的年轻神父走了进来,看见对方东方人的面孔,贝当稍稍一愣。
“阁下,有什么不妥么?”年轻的神父脸上带着镇定的笑容,面对着手握近十万大军的高级将领,既没有害怕,又没有显得谄媚。
一个见过大场面的人,这是贝当的做出的第一判断。
“我只是没想到艾尔神父如此年轻,您来军队很久了吗?”
“不算太久,以前我都待在北边的地方。”
“北边?您已经和德国人照过面了?”
“是的,在1914年就开始了,最危险的时候我还和他们拼过刺刀。”
“原来如此!”对面的神父是从德军占领区到这的,还参加过战斗,那么有今天白天的表现也就不足为奇了。
至于他具体是从哪里来反而不重要,反正要么是色当、要么就是阿尔萨斯或者洛林。
老将军拉开了一张椅子坐下,同时也抬手示意。
“请坐,英勇的艾尔神父,既然您以前上过战场,那么下面的事情我们就都好说了。”
黑袍神父拉开椅子再坐下,也同样在观察眼前的法国老头。
菲利浦·贝当,一个充满矛盾的人,一战时法军的盖世英雄,二战后则是千夫所指的卖国贼,要不是他曾经的下属颁布了特赦,大概他最终的结局只能是绞架。
有人说他是曲线救国,让法国避免了被打成烂菜地的结局。也有人说他是彻头彻尾的懦夫,所做的一切只是一个老糊涂在掩盖自己面对敌人的怯懦。
但是他真实的想法,恐怕只有本人知道了。
这样的人现在正坐在自己眼前,还把一份东西从桌面推向自己。
秦浩拿过东西放在手心里,一枚特殊的领章,上面配有紫色的滚边和十字架图案——法国战地牧师荣誉军衔,竟然还是个上尉。
“艾尔神父,我有鉴于您白天英勇的表现,我代表法国陆军授予你与之相配的军衔。”
秦浩稍稍有些惊讶,据他的了解,虽然根据1914年战时修正案,法军牧师可以被授予的荣誉军衔,但实际被授衔的人并不多,而上尉一般只有重大功绩的人才能得到。
作为一颗糖果这似乎有些太甜了。
“阁下,这种奖励是否太丰厚了?”秦浩把手上的领章放下,谦逊的问。
“不,你英勇的行为拯救了12个小伙子的生命,得到荣誉是理所应当的。而且授予您军衔,有便于我们开展下一步的行动。”
“下一步行动?”
“是的,艾尔神父,我不想隐瞒,我们目前的局势很不好,凡尔登要塞需要大量的人员和物资来阻止德国人的进攻。”贝当站起身,在地图上的一段比划了一下。
“艾尔神父,你是否愿意配合军方组织人手,在巴勒迪克和凡尔登之间组织一次超大规模的运输?”
“这将是史无前例的!”
第113章 交锋
巴勒迪克,2月下旬的早上,天气依然很冷,有薄薄的雾气笼罩在站台上。
凌冽的晨风中,市民们提着大大小小的行李,准备乘坐去巴黎的巴士。
最近有城市里有流言,德国人快打过来了,市民之间都人心惶惶的,不少人都收拾起行李准备到南边去避难。
看见巴士开过来,人们纷纷向站台前凑了过去,人群中几乎没有青年男子,老人、孩子、女人挤作一团。
一个身材壮硕的大妈,手举着篮子向前挤,试图插到队伍的最前面,就在她快要得逞时,一个女士皮箱随手一甩就把她挡在了外面。
胖女人气急败坏的想发作,但是看见眼前那个似乎不太好惹的小妞后,气势又泄掉,嘟囔着几句乡下的俚语,重新钻进队伍。
香奈儿收回自己的皮箱扫了一眼壮硕的大妈,嘴角微微上扬,她可是从16岁就在社会上讨生活了,对付这样的泼妇轻车熟路。
司机打开车门,吹响了口中的哨子。
有工作人员向下面吆喝着“让箱子先上来!让箱子先上来!其他人都等一等!”
这个时候,有工作人员把几个装满各种各样私人物品的木箱子搬上巴士,四周的乘客只是静静的看着并没有闹起来。
箱子里面是阵亡者的遗物。
1916年初法国颁布《战时运输法》,其中规定阵亡者和遗物,拥有比活人更优先的通行权。
任何交通工具只有在保证运输亡者遗物的前提下,才能运输普通乘客。
大箱子一件一件的被搬上巴士,很快占用了大概三分之一的空间,看到这种情况香奈儿长出一口气。
幸亏晚上就在这里排队,否则也许今天就回不去巴黎了。
哨声再次响起,人们开始涌向巴士,可当香奈儿的鞋子刚要踩上踏板时,一队士兵却小跑着赶到车站。
领头的少尉和工作人员交流了几句,对方竟然再次关闭了车门。
一张告示被粘贴在车站,人群凑上议论纷纷,半分钟后,现场爆发出了巨大的吵嚷声。
贝当以战区最高指挥的名义下令,把整个城市周边的车辆全部征用了。
——
中午的时候,隆隆的炮声再次笼罩了凡尔登地区,德法两国数十万大军在40平方公里的地方绞杀在一起。
德军的一架信天翁式侦察机高高的飞过天空,年轻的飞行员透过厚厚的防风镜,认真观察地面的情况,不时会拿出铅笔把看到的信息记录在本子上。
他必须交出一份良好的成绩单才能打动上级,毕竟他是从骑兵半路出家转成飞行员的,几个月前单飞降落的时候还把自己的飞机摔了个稀巴烂。
要是想在空中实现自己的骑士梦,那他最近就得拿出点亮眼的成绩,否则别说要飞战斗机,之后大概得回后勤部门去数土豆。
这可不是他所希望的,他以后可是要成为像奥斯瓦尔德·波尔克那样伟大的王牌飞行员的,怎么能一架敌机都没有击落就回去养老呢?!
以前的伙伴们听到会笑死的。
当他把目力凝聚向南方望去的时候,一道奇异的景象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一条并不宽敞的乡间路烟尘滚滚,大概有数十辆卡车排成一排,浩浩荡荡的向前前景,领头的车辆上一根高高竖起的十字架分外的显眼。
几天以前,他的同僚曾经提起在路上遇见了一辆特殊的“卡车”,在被火炮覆盖的情况下竟然逃出生天,看来就是眼前的这个家伙。
法国人这是要干什么?!
稍稍思考之后,胆大的驾驶员压低机身俯冲着向对方的车队冲去。
高度瞬间降低,信天翁侦察机像是一把剪刀一样切过车队的上空,不过几十米的低空距离,年轻的德国飞行员甚至可以看见车队司机的脸。
狂风卷起,卡车的篷布被掀开一角。
飞行员惊讶的发现,里面竟然是一箱箱的弹药。
车体的一侧还用法文书写着标语,贵族子弟出身的他刚好可以认清。
【法兰西需要巴黎,巴黎需要凡尔登,现在凡尔登需要我们!】
是法国人的运输车队!!!
这个可是重大情报!飞行员掏出铅笔记录下自己看到的情况随后调转机头,试图看得更清楚一些,记录更详细的情报。
与此同时,法国人的头车明显也发现了德军飞机,对面的驾驶员再次加大了油门,把地面上的砂尘全部扬了起来,一时间车队四周什么都看不见。
“狡猾的家伙!”飞行员脸上露出了笑容,对手的抵抗反而激起了他的胜负欲。
信天翁侦察机再次俯冲,这次他把飞机压的更低更近,哪怕是透过烟尘都可以互相看见对方的面容——一个穿黑色衣服的男人,对方转过头来,甚至向他微微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