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地牧师日记 第92节

  随着索姆河一线的战役拉开,德军在正面的兵力已经减少,虽然战斗依然胶着,但是从他挂帽子这一点小细节就能看出,法军最艰难的时候已经过去了。

  “阁下,关于交给陆军部的报告书已经完成,还请您看一下。”

  六十岁的老将从助手手中接过那一沓足足二十多页的报告,翻动了一阵后重新放在了桌面上。

  “伯纳德,你说这样一份报告发出去的话,陆军部会不会认为我们在戏弄他们。”将军阁下说话时拿出自己怀表轻轻搓动。

  参谋长先生的脸上也挤出了一丝无奈。

  “确实如此,那个人参与了我们几乎所有的大型行动,报告书根本就不可能完全绕过他。”

  “但我们又偏偏说不清楚他的来历,无论是过往履历,半年前社会关系,剥离掉那个冒充的身份后,他几乎是凭空出现在巴勒迪克。”

  “但这不妨碍他成为凡尔登的英雄,不是么?”将军看向桌面上的东西,那是一枚荣誉军团勋章,是战地牧师可以获得的最高荣誉。

  “问题的关键不在这里,阁下,请看这个。”助手又递上一份报纸。

  “拉斯普金?之前在圣彼得堡闹的很凶的那个?为什么提这个?!”将军也听过相关传闻。

  “阁下,我得到了一些不太严谨的消息,俄国那边…”参谋官俯下身在贝当身边耳语了几句。

  “荒唐!怎么可以把这种虚无缥缈的事情当做情报!”

  “是,阁下!是我不够严谨。”伯纳德立正道歉。

  贝当原地走了几步,随后转过身

  “不过你说的没错,我们确实不能把一个身份不明不白的人,宣传成战地英雄,还是在贝尔维尔高地这种扭转战争走向的事件上。”

  “是的,阁下,那样会显得我们非常的荒唐。”

  “你的意思呢?”

  “阁下,这件事怕是要很慎重的处理。”参谋长斟酌着说“他在部队里的声望太高,尤其是在医院和运输部队几乎被半神话,甚至现在卡车司机上路之前都会高呼【艾尔神父的猫头鹰】,来祈祷平安。”

  “我是这么想的,是不是可以单独举办一次大型的葬礼,地点就选择在贝尔维尔高地,这样至少能表明我们的态度,不至于让士兵心寒。”

  “嗯~”贝当思索了片刻,挥了挥手“照你去办吧,规模隆重一些,我会专门从后勤部给你拨一笔资金。”

  “是的,阁下,那么我出去了!”参谋官收拾起桌上的文件,转身准备离开。

  “等一下。”

  “还有什么事?阁下。”

  “把那几份报纸留下来。”

  ——

  同一时刻,德空军基地,杜奥蒙机场。

  红色的三翼战斗机从天上降下,动作优雅的停在跑道上,阳光照射下,六只黑色的鸢尾花图案整整齐齐的排列在飞机的侧面——这代表着飞行员,已经有了六次受到官方认可的正式击落,踏入了王牌飞行员的行列。

  有人搬来梯子,里希特霍芬少尉从飞机上一跃而下,没有过多的寒暄就走向了小仓库。

  早已经有人等在那。

  “曼弗雷德,你来了。”有人举起手等着向年轻的王牌示意,只不过声音没有几个月前那么有精神。

  依然是那张破木箱改成的桌子,马肉罐头和代咖啡,但是围坐在一起的青年人却有了变化。

  有些人戴上了王牌的标志,而有些人只留下了一把空空荡荡的椅子。

  只要是上了战场,没人能保证自己一定能活下来。

  “宴会”开始了,这些高贵的空中骑士却显得有些心事重重,本来欢快的小提琴也静悄悄的摆在一旁——它的主人在上次出击的时候被击落,跳伞时跌断了双腿。

  众人举起杯子,按照规矩战绩最好的人负责为大家说致酒词。

  “敬罗恩!”

  “敬施耐德!”

  “敬布莱恩!”

  未来的红男爵一个个报出离开的战友的名字,在最后的时候他稍稍犹豫一下,再次举起杯子

  “也敬那只狐狸。”

第138章 狐狸的葬礼下

  贝尔维尔高地,残阳如血,一场特殊的葬礼正在进行。

  在墓地外围,二十辆雷诺分列两侧,为了表达对亡者牧师身份的敬意,车辆的两侧缠上了紫色的绒布。

  木质野战十字架漆成黑色,被高高举起,用弹药箱堆成的祭坛摆满了从战场上采摘的鲜花。

  一节卡车的摇把、一个急救医护包、一面紫色的炮兵信号旗、一把短剑。

  四类物品分别代表了逝者的四样功勋,分别是开辟道路、救治战友、炮兵击毁和死战阻敌。

  低沉军号声响起,四名士兵抬着拥有红白蓝三色绶带棺椁缓缓向前——里面没有遗体,只有一块破碎的黑袍子。

  军号声中,皮埃尔扛着棺椁,他感觉自己的视线已经模糊了。

  他现在非常痛恨自己!

  他痛恨自己当初为什么没有发现异常,就这么离开了神父的身边。

  现在回头去想想,那时神父的神情分明和那名老兵一模一样,那是决心赴死的表情。

  自己明明有了一次教训的,怎么还会犯下这种低级的错误?

  神父兑现了承诺,让身边的士兵都回去过上了复活节,而他自己永远的留在了阵地上,甚至连一片像样的遗物都没有留下来。

  呱!呱!呱!呱!

  天空中有乌鸦飞过,它们在半空中高声鸣叫着,似乎在搜寻着什么,却始终得不到回应。

  黑色的羽毛从空中落下一片片的覆盖在棺椁上,犹如下起了黑色的雪。

  有啜泣声传来,棺椁被放入坟墓,人们把手中的花纷纷投下。

  异变突生!

  嘟——嘟——嘟——

  四周突然响起了凄厉哨子声,这是简易的防空警报!

  “德国人的飞机来了!”有人指向天空慌张的大喊。

  天上突然出现了四架涂装各异的三翼飞机,他们冲过法军的防线向人群笔直的冲来。

  人群一下子乱了起来。

  “这群该死的!挑这个时候!难道德国佬不感到羞耻吗?!”主持仪式的军官破口大骂。

  “混蛋!怎么能让你这个时候来玷污他!”皮埃尔怒火上涌,抽出身边的步枪指向天空。身边也有勇敢的士兵做出同样的动作。

  可是和对方庞大的机身相比,他实在显得太渺小了。

  红色三翼战斗机开始俯冲!

  人们感觉自己的心脏急速的跳动了起来。

  有东西从天空中落下,却不是炸弹。

  一束用白色野花编织的花环笔直的落在了地下的棺椁,显示出驾驶员极其高超的技艺。

  白色的花环用德文写上了字——再见,你这狡猾的狐狸。

  红色三翼战斗机腾空而起,飞行员在基地上空向下方敬了一个军礼,随后调转方向飞回己方阵地。

  不一会身后传来士兵向天空鸣枪的声音。

  砰砰砰砰砰砰!!!!!!——

  飞机降落在机场时,新任队长奥斯瓦尔德·波尔克已经早早等在那了。

  这位德国空战之父一向以严谨著称,被里希特霍芬视为自己的偶像,不过这个时候出现在这怕不是什么好事情。

  “曼弗雷德先生,听说你擅自飞向法军阵地那边?还拉上了整个小队一起?”奥斯瓦尔德·波尔克站在那里脸上看不出喜怒。

  “是的,阁下!”年轻的王牌没有辩解只是立正,听候处置。

  “我需要一个理由。”指挥官沉声说道。

  “去为一个可敬的对手送行。”

  “仅此而已?”

  “是的,长官,仅此而已。”

  简短的对话结束,接下来就是长久的沉默。

  指挥官拉了拉自己的手套,扬起了左手,年轻的王牌则是立正挺胸。

  下一秒。

  啪!

  一个本子被甩到了里希特霍芬少尉的胸口。

  “把出击记录补上,写的合理一点,剩下的事情我会去说的。”

  年轻的王牌愣在了地上,长官的态度让他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

  “那只狐狸的事情我听说了,虽然是敌人,但确实是一个可敬的家伙。”

  “第11航空队马上就要成立,我向他们把你要过来了,收拾行李准备和我去索姆河战场。”

  “至于这次的事…”

  “下不为例!”

  看见长官离开,里希特霍芬少尉站在原地,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扑啦扑啦~~~

  翅膀扇动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一只灰白色的鸽子飞到了他的肩头。

  ???

  这不是自己的信鸽吗?之前在战场上走失,这么长时间,他还以为已经死掉了。

  把鸽子握在手里,灰白色的小家伙看起来非常的疲惫,不过身体上没有受到明显的外伤,一只脚上还挂着没有取下来的信筒。

  把信筒取下,里面出现一张小巧的字条。

  展开字条,上面竟然出现了自己熟悉的笔迹。

  【这下你可再也捉不到我了】

  白色的鸽子振翅高飞,年轻的少尉眯着眼睛看向天空中的太阳“好吧,你这狐狸,算你赢了!”

  1916年,夏季,索姆河会战开始,德军在凡尔登方向未再投入新的兵力,面对贝当滴水不漏的防守,兴登堡始终无法完成突破。

  10月,法军发起了大规模反攻,次月收复杜奥蒙堡和沃堡。

  12月,德军阵线基本回到了发起进攻前的位置。

  将近一年的时间里,双方总共投入200万兵力,相互厮杀,近百万人死亡或致残,却没有任何一方取得实质性的战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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