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听那话语已幽幽再响。
“好好做事,本相不喜欢自作聪明的人。”
杨修把头埋得很低,道了声,“唯。”
接下来几天,杨修每日都会来汇报进度。
“回禀丞相。
现已查明,刘繇依旧在府中聚会;徐晃在军中清理细作,拱卫皇城;刘表命文聘派人传讯于城外,书信已为我军所截;董承忽发恶疾,正在延请名医;刘备刘备”
曹操见他欲言又止,当即眉头一皱,催促之。
“刘备在做什么?速速说来。”
几人之中,刘备本就是他最为关注之人,被他视为唯一的对手。
若论刘繇等人之中,真有什么人,能除了自己,大概率便应在刘备身上。
今见杨修吞吞吐吐,怎不生疑。
杨修被他眸光一逼,也是一脸苦笑答之。
“刘备在家中后园翻土,整日播种打水,像是在种菜。”
曹操:“.”
“这不可能!
他们汉室举大事在即,这等关键时刻,你告诉我说他刘备,堂堂汉室宗亲,天子皇叔,正事不干,天天搁后园种菜?”
杨修:“.”
杨修尴尬陪笑,讪讪答只。
“修亦觉此事反常,故不敢言。
然几次探查,刘玄德此人,好像真的醉心种菜,旁若无人。”
曹操冷笑打量着他,“办事不力!再探!
给我好好查,下一次,我希望你能告诉本相,刘玄德到底在谋划什么?”
“唯。”
又一日,杨修来见,拱手回禀曰:
“刘繇府中,汉臣群情激奋,大事当就在几日之间。
徐晃加强了皇城戒备,在他上次的清理之后,宫墙守备森严,我们的人,再难探查详情。
刘表与文聘还在派人与城外联军,我们已伪作信件,予以答复,约定起事信号。
董承的话,他的病情得名医吉平入府医治,已经好转,除此之外,我们还查到他的家奴秦庆童与侍妾云英私通.”
曹操听到这里,就是脸色一黑,什么私通不私通的破事也要来报我吗?
“你知道我想听的是什么!
刘玄德,他近来在做什么,可曾查到蛛丝马迹?”
提到刘备,杨修就是脸色发苦,只勉为其难答着。
“禀主公,刘玄德此人好似醉心种菜,近日痴迷于种菜之道,紧闭府门,不理俗务,连刘繇府上的集会,也找理由推脱,不再去了。”
曹操:“.”
他冷冷发笑,“杨德祖,这就是你给我的答案吗?难道让他在府上种菜,就是刘繇除我之良策?
玄德意欲以手种之菜,毒死操乎?”
杨修羞愧无地,伏匐地上,不敢再言。
“再探!再探!!!
务必给本相查明,刘玄德他到底在干什么,否则你也不用回来了!”
“唯。”
又一日,杨修缓步至暗室。
曹操也不抬眸看他,只冷冷道。
“可是查清玄德府上做得何等大事了?”
杨修拱手,“主公,确已查明,刘备确实是在种菜。”
“嗯?”
曹操沉吟一声,就要发作,杨修抢声答之。
“主公,我想我们都误会了,刘繇这除曹良策,恐怕确实和刘备没什么关系。
刘备他也当真是在府上安分守己,好好种菜。”
曹操:“.”
虽然对此颇感无语,但曹操也非不通情理之人,见杨修胸有成竹,说的信誓旦旦,也便皱眉问之。
“何以见得?”
“主公容禀,自先前您让我严查刘备,却始终一无所获之后。
修也不免生疑,或许这刘繇之策,当真未应在刘备身上,犹未可知。
于是,我便又回去复查其余几人,这不查不知道,一查还真查出来了。
不知主公可还记得,我此前所禀,董承府上家奴秦庆童与他侍妾云英私通之事?”
“嗯。”
曹操轻嗯一声,不露喜怒,“仔细说来。”
“修也是苦查无果,遂命人以此事威胁秦庆童以试之,言他若不说来情报,便将他私通之事揭发。
不想他虽是一小小家奴,竟还真知道刘繇计策详情,真可谓家贼难防。”
杨修说着将此间之事娓娓道来,原来那董承得刘繇授了计划机要之后,回府便要行事。
然而他的身份毕竟惹眼,许多事做起来并不方便,家奴秦庆童在府中多年,忠心可用,又得云英以枕头风荐之,自然就成了他手下做事之人。
于是乎,随着秦庆童被威胁吐露实情,董承如何假做重病,怎样借此联络上吉平。
二人又是如何一番密谋,打算借误诊之名,到时候堂而皇之治死曹操,等等诸事,皆被杨修一一道来。
曹操听得只觉脊背一阵发寒,暗道一声好险!
幸好他近来这段时间,都没有怎么犯头风,否则到时发作起来,身死之日,尚不知为何而死。
且若是庸医误诊,便是自己死了,曹营众人想为自己报仇,都难讨说法。
一但这吉平咬死自己医术不精,嫡长子曹昂偏偏又在不久之前的宛城之战身死,只怕曹营还真有争权夺利,为刘繇所趁的可能。
曹操心间暗自警醒,此前竟也小觑了这刘繇,口中低声发笑。
“这天下英杰,还真如过江之鲫,前有袁术,后有刘繇,实不能小觑了任何人。”
他说着,眸光冷冷盯着杨修。
“德祖,你说是吗?”
“主公如此高估于我,修只恐受之有愧。”
杨修陪着笑,赶忙转移话题,“主公,眼下既已知刘繇之所谋,是否即刻举兵,肃清帝都妖氛?”
“不急。”
曹操语气淡漠,意味满明,“我当称病,以请吉平。”
杨修讶然,“主公是要将计就计?”
曹操颔首,“有一就有二,今次有人请医者害我,下次未必没有。
今当借此震慑众人,以绝后患。”
“主公心思缜密,修不及也。”
“是不及,还是不敢及?”
曹操眯眼含笑,明明是笑问,话音却冷的杨修心底发寒。
“这等将计就计,以德祖之才,难道想不到?”
杨修眨了眨眼,殷勤答之。
“此所谓英雄所见略同,主公与修心有灵犀,何复言他?”
曹操:“.”
“罢。”
他似也失了兴致,只摆了摆手,“刘玄德当真只是种菜,没有别的图谋?”
“修无能,属实未能查到。
主公若不信,可再请高明。”
曹操颔首,“刘玄德你不必再查,择日,本相当亲试之。”
杨修:“.”
都查了无数遍了,曹公,咱就是说,有没有一种可能,刘玄德他真的只是单纯的在种菜?
您怎么就是不信呢?
是日也,一切准备就绪,曹操将计就计,诈患头风,召吉平用药。
吉平早得董承暗授机要,愿为汉室舍生取义,就等着这一日呢。
见天机已至,汉室众人也都准备就绪,只等着曹操身死。
待吉平暗藏毒药入府,果见曹操卧于床榻之上,头痛难忍,面色惨白,口吐白沫,已现病危将亡之兆。
曹府上下都为之着急,众子跪于榻前,群臣侍于左右,见吉平到来,无不担忧惶恐,忙令他看病。
吉平见之大喜,自忖今日合该此贼天命将亡!
这番病态,便是一会治死了,也只道一声无力回天,众人必不起疑。
然而当吉平近至榻前,手才往曹操脉上一搭,便道一声不好!
此绝非病重将亡之脉象!
我命休矣!
果不其然,都没等吉平反应,病重难返的曹操,反手就抓住了吉平把脉的右手。
他披头散发,脸色惨白,双眸紧闭,似鬼似魔。
“吾之头疼非病,乃异术!
可于病中窥人心,知善恶,今汝欲害我乎?”
他说着,在众人震惊的目光下,拔剑出鞘,一剑将吉平刺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