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莫不是一直在巧言欺我?当真以为我的宝剑不够锋利吗?”
“袁公误会。”
这份喜怒无常,动辄杀人,简雍忽又觉得面前的袁公路,很符合他的固有印象了。
昔日董卓问他的宝剑是否锋利时,还会对袁绍背后的袁家有所顾忌。
可出身袁家的袁公路,他要是说宝剑锋利,那就真会杀人。
只因这天下间,还真没人能让目中无人袁公路心生顾忌。
时而笑语相迎,转而杀意凛冽,直骇的简雍满头大汗,软语陪笑。
“今非不愿,实不能耳。
我主新失徐州,正因粮草告急来奔豫州,今又哪有粮能予袁公质押呢?”
“这有何难?”
袁术笑曰:
“汝主刘玄德,仁德之名,名满天下。
今虽困顿无粮,然豫州有粮。
玄德可先往豫州以皇叔之名,行借粮之事,世家孰不箪食壶浆以博天下名望。
届时以借来之粮,予我质押,以借豫州。
待归还豫州,我将质押之粮如数交还,刘皇叔再将粮草还于豫州世家。
诚如是,合则三利,相安无事,刘皇叔不费一兵一卒,不出一斛之粮,便可空手而得豫州之地暂作基业立足,何乐而不为也?
先生为汝主谋事,孰不慎思之。”
简雍:???
你.你是怎么把这番话说的这么有道理,让我无言以对的?
我主去借豫州世家的粮草抵押给你,你再借豫州给我主,等我主还豫州的时候,你还粮草给我主,我主再把粮草还给豫州世家。
一进一出之间,豫州世家博了名望,我主不费一兵一卒,凭白得了豫州立足,你袁公路也得了粮草,以供给伐曹所需。
合则三利,等到时候归还,好像谁都没有任何损失,大家合作共赢的世界诞生了,那么在这个三赢的过程中,到底谁受伤了呢?
这下简雍可算明白为什么袁营群臣都不谏言说话,如果袁术自己就能说出这等看似三方共赢的鬼话来,哪还用群臣谏言?
问题是,我主真的会还豫州吗?你袁公路又真的能还粮草?豫州世家又怎么可能凭白相信我们,真把粮草借出?
这得是建立在何等紧密的联盟之中,才能实现的信任基础?
简雍现在可算知道袁术方才为何改口称皇叔,一副和刘备亲厚如兄弟的口吻。
这是在堵他的话!
明明方才还亲如一家,多年至交,结果现在又改口说咱们的联盟之间没有这份互相信任?
那他简雍此前岂不是当真在巧言哄骗,真以为袁公路的宝剑不锋利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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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竺颇有家资
“简先生怎么不说话?是不想借豫州了吗?”
“只是.这.”
纵使能言善辩如简雍,此刻也只觉张口结舌,不知该如何作答。
“简先生还在犹豫什么?术也非强要你家粮草。
这四十万斛粮草说是用以抵押豫州,实则我又何尝不是在用豫州抵押你们的粮草呢?
如此双方质押在手,才是联盟合作之基,况乎届时归还,于世家无损,于汝主无害。
简先生既为皇叔谋事,这样好的条件,我属实不明白你还在犹豫什么?
难道说,刘皇叔从一开始就不准备归还豫州,是以先生在心疼粮草?”
“袁公误会!”
简雍悚然一惊,赶忙答话。
“非是不愿,而是事关重大,雍一介书生,无权替我主决定如此大事,还望袁公通融,容我即刻回禀皇叔,再予答复。”
“简先生既为使节,连这点临机决断都没有?我可真为皇叔感到悲哀。”
简雍只见他面上浮现一抹不耐,烛火明灭间,那双清冷眸子高高在上,目中空无一人。
“我好心劝简先生一句,你最好说服皇叔七日内送来粮草,勿负我望。”
简雍心说你这一副让我去给你当说客,说服我家主公的口吻算怎么回事?
不过他也知道,依袁公路那目中无人的性子,这已是最大让步。
否则以他的底蕴,就算撤军东向和自家打完,再跟曹孟德还能有一战之力。
而自家主公刘备那点微薄根基,可经不起再一次消耗。
叹了口气,简雍唯诺称是,“袁公静候佳音。”
沛国,小沛。
当简雍回来,将袁营之事诉说,刘营众人不由陷入沉默。
张飞第一个骂骂咧咧打破压抑,“四十万斛粮草?他袁公路怎么不去抢?”
简雍弱弱为之解释,“那个.三将军,他说是借的。”
“他放屁!他袁公路能还粮草?我张飞就能戒酒!”
“那个.三将军,有没有可能不是他不还我们粮草,而是我们不还他豫州呢?”
”简宪和!你怎么回事?怎么从袁营回来,就老帮袁公路说话?
我大哥是朝廷册封豫州牧,这豫州本来就是我们的,和他袁公路有什么关系?”
“三弟!简先生也是为我们考虑,借豫州本就是元龙临走前就定下的计策。”
刘备忙劝了句,张飞却不以为然。
“大哥,俺不懂什么借不借还不还的,依我看咱就别整这些弯弯绕绕。
让我上前线,跟二哥一起把劳什子的纪灵斩了!看他袁公路还敢不敢狮子大开口。”
刘备抬手止住他,“三弟休要胡言!眼下袁公路忙着打曹操,不想同我们开战,难道我们就愿意主动跟他开战,替曹操挡灾吗?
不过破财消灾罢了,眼下烦恼我的是去哪寻来这四十万斛粮草。
只可惜元龙回了徐州,二弟又在前线同纪灵对峙,皆不在身边,否则或许能有更好的应对之法。”
“乾有一计。
主公若真要借粮,可让三将军带着兵马去豫州世家门口转两圈。
若再有敢不借者,只需请三将军当着他们的面大吃些酒,他们必然惊惧。
自从三将军醉酒丢徐州之事传来,世人见他吃酒,就没有不怕。
毕竟谁都知道他喝多以后,什么事都干的出来。”
张飞:“.”
刘备对于这个看似绝妙的计策连连摆手。
“不可!如此作为,置备名声之于何地?”
涉及到自家名声,刘备嗅觉还是很敏感的。
“袁公路此计说是三家合作共赢,皆无损失。
实则极为阴毒,借粮之举看似寻常,却是要坏我刘备的名声根基,绝不可为。”
“打又不能打,借又不能借?在鲁国是这般,来了豫州还是这般,大哥,要我说你这豫州牧当得好生窝囊。”
“要是元龙在,必有应对之策。”
众人一筹莫展间,还是糜竺叹了口气,挺身上前。
“既不能借,那便买。
竺颇有家资,今使君困顿,愿舍倾家之财相助,为使君排忧解难。”
刘备动容,紧握糜竺双手,哽咽难言。
“子仲厚爱,备无以为报。”
糜竺眉梢一挑,适时开口。
“竺感使君仁义,甘愿相助,又何需报答?
倒是现有一妹,待字闺中,久慕使君之名,常谓我言:【非英雄如刘使君者,不嫁】。
着实令我好生为难,倘使使君能与她结为连理.”
刘备此时哪有不肯,忙答应下来,于是商谈婚事,刘营中又是喜气洋洋。
不日间,曹营便也听说此间消息。
当得知刘备不仅没跟袁术打起来,甚至还在豫州办起婚事,喝上了喜酒,乐进好一阵无言。
而见袁术得了刘备自豫州源源不断运来的粮草,一副不攻陷许县,杀入兖州誓不罢休的架势,乐进也是忧心忡忡,赶忙推开戏志才屋门。
此时这位形容枯槁的军师已靠在床榻上不能起身,坐在案前处理文书的人,换成了荀攸。
“借豫州?也亏刘备那面皮,好意思跟袁公路开这个口。
要粮四十万斛,看来在袁公路眼里,他刘玄德已经是个死人了,而死人是不需要欠债还钱的。”
听乐进诉说诸事,荀攸微微颔首,看向床榻之上的戏志才。
“刘子扬那边安排的如何?”
戏志才微微抬了抬眼皮,波澜不惊。
“上次来信说一切顺利,在寿春学宫鼓噪诸学子上书之事一拍即合,只道袁公路称帝之心昭然若揭,路人皆知。
这回袁术谋主不再身边,我看谁还能拦得住他称帝。
一旦袁公路称帝,所谓的借豫州之盟,不过谑语耳,他刘玄德若再不兴兵攻袁,怕是不要这个皇叔的名声了。”
乐进、荀攸遂称:“善。”
与此同时,远在寿春。
阎象提着宝剑,杀奔学宫,将被诸学子簇拥为首,演说间慷慨激昂的刘晔堵在门口。
“刘子扬!”
阎象满脸痛心疾首,惋惜之色。
“你品学兼备,自入学宫以来,才华冠绝诸生,只待主公归来,必能委以重任,今又何必如此心急,四处宣扬此等悖逆之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