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三个人,除了是国子监的监生,可还有其他共同点?”
魏忠贤知晓现在自己要是说不出什么来,将会迎来皇帝的雷霆之怒。
他脑中急速运转,将方才属下禀告的消息在脑中转了一圈,眼中顿时一亮。
“禀皇爷,这三个国子监的监生,同时还是首善书院的学子,首善书院,乃是冯从吾、邹元标筹措兴建的,此事必和此二人脱不开干系!”
首善书院?
朱由校眼睛一亮,说道:“命人前去寻冯从吾、邹元标,让他们去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让那些国子监监生明白事情。”
先看看.
是不是冯从吾和邹元标在背后撺掇的。
让英雄对付英雄,让好汉对付好汉。
“奴婢领命。”
魏忠贤刚要告退,却被皇帝叫住。
“你们要在最快的时间内,查出幕后指使!”
魏忠贤、骆思恭两人当即领命。
“老奴(臣)领命!”
此话说完,朱由校再说道:“另外,若是冯从吾、邹元标两人劝退不了他们,同时,将与晋商、京营有勾连的所谓大儒,尽数抓拿!”
必须出重拳,并且,将还没有抓拿的那些所谓清流大儒,全部铐入诏狱严加审讯。
找出幕后黑手!
“皇明日报之事,国舅你去跟进,务必要动作迅速。”
王昇当即点头,他明白此事的重要性。
圣命之下,众人的动作迅速,冯从吾、邹元标这两位方才被重新启用的老臣,很快被锦衣卫从家中‘请’到了通政使司外。
在路上,锦衣卫简单的将事情跟他们说了一遍。
“二位,事情就是如此,陛下要你们将这些上书的学子劝回去,若是不成,此事便与二位有脱不开的干系!”
两人面色阴沉,手臂颤抖,已经知晓此事的严重性。
通政使司外,冯从吾、邹元标见到如此多跪谏的人,尤其里面还有很多是首善书院的人,两人顿时眼前一黑,差点直接晕死过去。
他们两人方才被皇帝启用,刚想在政事上面有所建树,没想到一下子就遇到这样的事情。
苦也!
“冯公、邹公!”
跪在最前列的陈子瑜一眼认出两位师长,眼中顿时燃起希望,高声道:“二位先生来得正好!请与我等同谏君前,诛奸宦、清君侧!”
冯从吾深吸一口气,袍袖下的手指微微颤抖。
他上前一步,声音沙哑却竭力平稳:“子瑜,明远,尔等皆为读书种子,何以行此狂悖之举?聚众跪谏,胁迫天子,此非臣子之道!”
“子瑜!”
邹元标踉跄上前,枯瘦的手抓住陈子瑜肩膀。
“你可知背后何人利用尔等?那些唆使你们上书御前,才是真正的丧心病狂.”
“邹公不必再言!”赵明远厉声打断,转身对众人大吼。
“两位先生已被阉党收买!他们越怕,便说明我们做得越对,他们不敢拿我等如何!”
数百人顿时山呼海啸般呐喊起来,声浪震得通政使司大门檐角铜铃叮当作响。
冯从吾踉跄后退半步,老泪纵横。
他望着一双双被狂热灼红的年轻眼睛,突然明白,这些学子早已不是能被道理说服的读书人,而是一群被愤怒与野心裹挟的暴徒。
“走罢。”
他扯了扯邹元标的袖子,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二人转身时,身后传来陈子瑜最后的嘶喊:“先生若还念及天下苍生,便该站在我们这边!否则青史之上,二位难免‘晚节不保’!”
邹元标的背影僵了僵,终究没有回头。
锦衣卫指挥佥事许显纯阴冷的声音在暗处响起:“二位,该去诏狱复命了。”
夜风酷寒,如刀刺骨。
这些学子,被人利用还沾沾自喜,大难临头却不自知。
冯从吾仰头望向漆黑的天穹,哭嚎道:“首善书院,竟养出这般愚蠢之徒?我当真是瞎了眼了!”
他双目赤红,怒火冲天,几欲食人。
到底是谁?
害我国子监监生,害我首善书院学子,害我冯从吾的仕途断绝?
而邹元标快哭了。
若他知道是谁在背后撺掇,他必食其肉,啖其血,敲其骨,吸其髓,寝其皮,薅其毛!
彼其娘之,我邹元标和你们没完!
第125章 砚田陷穽,燃犀照水
东城崇文门内崇教坊。
有一处府宅矗立,门上牌匾,镌刻着王宅二字。
正是当朝都察院左副都御史王纪的府宅所在。
内堂。
堂间火盆烧着荔枝木,火光摇曳,王纪与孙玮两人的表情也在火光中时明时暗。
“老爷,国子监的学子们集体在通政使司上书。
听闻刚被起复的刑部右侍郎邹元标和尚宝卿冯从吾被诏命前去劝离跪谏学子,皆不成功,又因为带头闹事的学子是首善书院的,是故,此二公皆被锦衣卫擒拿至诏狱问审。”
王纪长叹了一口气。
“是我考虑不周了,没想到因此连累了邹公与冯公。”
邹元标与冯从吾,都是大儒,在士林之中威望极高。
尤其是邹元标,在万历年间,多次上疏改革吏治,医治民瘼,因而触犯了皇帝,屡遭贬谪,最后一次,直接居家三十年讲学,未涉仕途。
好不容易新君登基,想要干一番事业,又遭遇了无妄之灾。
王纪是真的心有歉意。
“没有什么连累不连累的。”
孙玮眼神坚定,听闻邹元标与冯从吾被下诏狱之后,更是兴奋。
“以邹公和冯公在士林之中的威望,一旦死在狱中,必定天下震动,届时,如此暴虐乱政,残害忠良的朝廷的皇明日报,哪个读书人会去看,便是看了,哪个会信?”
孙玮从一开始,就是要让皇明日报的内容无人相信。
现在,他的目的渐渐要达成了。
“恩~好茶!”
孙玮端起茶盏,小口轻饮,却又不吞入腹中,唇舌体验良久之后,他才心满意足的将茶水咽了下去。
“罗岕一壶可敌貂裘,这长兴罗岕茶,果然名不虚传!”
孙玮心情大好,但王纪却有些患得患失起来了。
至于原因,很简单。
皇帝能够查出李明远、陈子瑜他们是首善书院的学子,也很有可能查出,这三个人的夫子,是他王纪。
万一牵扯到他
该如何是好?
孙玮看着王纪阴晴不定的面孔,马上知晓了他心中所想,他当即在一边宽慰道:“惟理无须多虑,我看陛下撑不了多久,肯定会答应这些学子的要求。”
“希望如纯玉所言罢。”
王纪真是有点怕了。
在刚听到皇明日报的时候,他是激愤非常,恨不得和皇帝打擂台。
然而,得知了邹元标和冯从吾被囚诏狱的下场之后,他又有些后怕。
王纪颤抖着手,端起茶盏,刚要喝口茶压压惊,不想府宅之后,忽然传出骚乱声响。
“发生了甚么事?”
王纪喝茶的手顿住,朝着堂外张望。
“老爷,大事不好了!”
府中的黑衣老管事连滚带爬的跑进内堂,说道:“锦衣卫,锦衣卫来了!”
哐当~
王纪手上的茶盏当即掉落而下,原本还有些血色的脸庞,刹那间惨白。
“什么?”
王纪四下张望,想要开溜,或者找个地方躲起来,不想一通打砸惊叫的声音传来,身穿飞鱼服的锦衣卫已经进入堂中了。
“王纪,随我到诏狱去吧!”锦衣卫指挥佥事许显纯阴恻恻的说道。
诏狱?
他方才还在怕,没想到现在心中所惧,居然成了现实。
他赶紧说道:“我与通政使司外的事情,没有半点干系。”
许显纯闻言,眼睛一眯,舔了舔干燥的嘴唇,看向王纪的眼神,就像是在看没有穿衣服的美人一般。
“如今已经宵禁了,通政使司外发生什么事情,御史怎么知道?”
许显纯握着绣春刀一步一步向前,嘴角裂开,露出两排大白牙。
“难不成,通政使司外的事情,与你有关?”
王纪知道自己失言了。
若是让锦衣卫知晓他就是幕后指使,他还有活命的机会?
他强自镇定下来,说道:“通政使司嘈杂无比,我自然让下属去打探情况了。”
“哦?是吗?”
许显纯绕着王纪转了一圈,阴恻恻笑了几声,让王纪身上鸡皮疙瘩的起了一身,然后才看向客座上的孙玮。
“这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