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中央,定远侯世子正领着两队人马演练冲锋。
这些平日斗鸡走狗的纨绔,此刻却似换了个人,一个个虽骑的是矮小滇马,但长枪突刺竟也有模有样。
朱由校将众人的反应都收在眼里。
过几日,便是看这些勋贵子弟的操练成果的时候了。
在有可能被夺爵的情况下,这些平日里面的二世祖,那真是拼了命操练。
如此一来,方才能够锻炼出能力来。
当然
也不是没有放弃的。
像是有些勋贵子弟两三百斤重,实在是受不了这个苦,便是冒着被夺爵的危险,却也只能放弃。
对于这些不堪战的人,朱由校没有惯着他。
不能为大明朝立功,你还配做我大明勋贵?
朱由校直接在他这个爵位的顺位继承人下面,再选一个勋贵子弟入勋贵营。
面对着前一天还和自己称兄道弟的爵位继承人,下一秒就变成他的弟弟,这些勋贵子弟便能努力操练了。
保住自己的爵位,刻不容缓!
阅武台下。
“臣锦衣卫都指挥使骆思恭,拜见陛下。”
骆思恭半跪在高台阶下。
朱由校摆了摆手,问道:“皇庄的事情都完成了?”
骆思恭面色冷峻,当即说道:“都已经完成了。”
魏忠贤说是要一个月解决皇庄之事,然而实际上,却是花了近两个月的时间。
朱由校口头惩戒魏忠贤,但还是允其延期。
不过
既然是延期了,那该有的成果,得让他满意才行!
否则,口头惩戒,便要成真了。
“清查皇庄之事,办得如何如何了?”
骆思恭将怀中册书双手奉上,说道:“陛下,清查皇庄的内容,都在其中。”
魏朝拿过账册,跪着递到皇帝身前。
朱由校接过账册,指尖在封皮上摩挲片刻,缓缓翻开。
他目光扫过一行行墨迹未干的数字,眉间紧绷的纹路渐渐舒展。
“嗯。”
他轻哼一声,合上册子,抬眼看向骆思恭,有些满意的点了点头,说道:“魏忠贤这次倒是没让朕失望。”
骆思恭垂首道:“陛下明鉴。此次查抄皇庄,共追缴隐没田亩六百七十七万三千余亩,追回历年拖欠粮赋一百二十八万石,罚没贪墨银两两百四十六万两。涉事庄头、官吏共计一百二十七人,已按律处置。”
朱由校嘴角微扬,露出一丝冷峻的笑意:“看来朕的刀子一亮,这些蛀虫倒是知道怕了。”
他顿了顿,又问道:“魏忠贤人呢?”
骆思恭道:“魏公公正在宫外候旨,待陛下召见。”
原来魏忠贤逾期之后,害怕皇帝龙颜大怒,将其法办了,故而让骆思恭前来探探口风。
“这个魏忠贤,朕难道还会杀了他不成?”
朱由校略一沉吟,挥了挥手:“让他进来吧。”
不多时,魏忠贤快步趋入,跪伏于地,额头紧贴金砖:“奴婢叩见皇爷!奴婢办事不力,延误了时日,请皇爷责罚!”
朱由校盯着他,半晌才淡淡道:“起来吧。这次差事办得还算利索,朕就不追究你拖延之过了。”
魏忠贤如蒙大赦,连忙叩首:“谢皇爷恩典!奴婢日后必当更加尽心,绝不敢再有半分懈怠!”
朱由校冷哼一声:“记住你说的话。若下次再敢敷衍,朕可不会轻饶。”
魏忠贤连连称是,额头冷汗涔涔。
朱由校转头看向骆思恭,道:“锦衣卫此次配合得力,朕心甚慰。不过,皇庄之事虽暂告一段落,但马政、盐税、漕运等诸般弊政仍待整顿。骆卿,你可有准备?”
骆思恭抱拳肃然道:“臣已命北镇抚司整理历年案卷,凡涉贪腐、渎职者,皆在查核之列。只待陛下旨意,便可雷霆出击。”
朱由校满意地点了点头:“好。朕要的就是这股狠劲。”
他站起身,负手踱至台边,望着西苑操练的烟尘,缓缓道:“这大明的积弊,朕要一桩一桩地挖,一寸一寸地清。谁敢挡朕的路.”
朱由校猛地回身,眼中寒光乍现:“朕就让他知道,什么叫天子之怒!”
魏忠贤与骆思恭同时跪伏,齐声道:“臣(奴婢)誓死效忠陛下!”
朱由校摆了摆手:“都退下吧。”
二人躬身退出内教场。
西苑湖上寒风凛冽,魏忠贤擦了擦额角的冷汗,低声道:“骆指挥使,这次多亏你帮衬.”
骆思恭对魏忠贤很是客气,笑着说道:“哪里的话,能帮上厂臣的忙,是在下的荣幸。”
魏忠贤面上带笑,说道:“该是功就是功,咱家日后必会报答。”
骆思恭轻轻摇头,说道:“报答便算了,只是皇爷的耐心是有限的。下一次,可未必有这么好的运气了。”
魏忠贤笑容一僵,知晓骆思恭的话外之音,随即干笑两声:“是,是咱家明白。”
此番清查皇庄,还是遇到不少困难的。
一月之期,实在是太短了。
便是花了两个月,都显得时间紧凑。
魏忠贤今日也算是吃了个教训。
以后,再也不敢说大话了。
两人各怀心思,踏着宫砖离去。
而在内教场高台上,朱由校重新翻开账册,指尖在“四十六万两”的数字上轻轻一敲,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
“皇庄既已清查,便可安排屯田了,另外,朕的皇叔,怎还在路上?”
第149章 雕舆滞路,貂珰秉钺
涿鹿驿外,暮色渐沉。
福王朱常洵的仪仗缓缓停驻在驿道旁,数十名王府护卫按刀肃立,锦旗在秋风中猎猎作响。
朱常洵自马车中探出身来,肥胖的身躯裹着厚重的貂裘,面色阴沉如铁。
他眯眼望向不远处的驿馆,灯火已亮,隐约可见王体乾所率的锦衣卫与内侍在驿门外列队等候。
王体乾身着蟒袍,立于驿馆石阶之上,身后是二十余名身着飞鱼服的锦衣卫,腰佩绣春刀,目光冷峻。
见福王车驾停驻,他微微拱手,声音不卑不亢:“王爷一路劳顿,驿馆已备好热汤饭食,还请暂歇一宿,明日再启程。”
朱常洵冷哼一声,未答话,只是挥了挥手,示意王府长史周师文前去交涉。
周师文快步上前,低声道:“王公公,王爷身子不适,可否容我等在驿外扎营?以免扰了驿馆清净。”
王体乾嘴角微扬,似笑非笑说道:“周长史说笑了,驿馆本就是为贵人歇脚所设,岂有让王爷露宿之理?况且”
他目光扫过福王身后的护卫,意味深长道,“陛下惦念王爷安危,特命咱家一路护送,若王爷执意不入门,恐怕.不妥。”
朱常洵闻言,脸色愈发难看,肥厚的手掌紧攥车帘,指节发白。
最终,他重重吐出一口浊气,咬牙道:“既如此,便依王公公安排。”
王体乾躬身一礼,侧身让路:“王爷,请。”
夜色中,两队人马一前一后进入驿馆,火把的光影在朱墙上摇曳,映出福王沉重的背影和王体乾如影随形的目光。
“公公,福王拖沓,陛下几次催促,可要将陛下的旨意,告诉福王?”锦衣卫千户见福王如此不识趣,面有不虞之色。
“福王都不急,我们这些太监急什么?”
王体乾看着福王入驿馆的背影,脸上却在冷笑。
从洛阳出来,福王一直拖慢行程。
至于原因,王体乾心知肚明。
并非是福王有什么阴谋诡计,而是连日赶路,福王身体受不了了。
毕竟是三百多斤的人。
尤其他身上还长着疮,日夜煎熬,让其痛不欲生。
加之初春时节,冰雪融化,道路泥泞,车驾颠簸,这更是要了福王的老命。
如果有人愿意将这些事情告诉皇帝,那么,皇帝对福王的‘拖延’自然能够理解。
然而.
谁会告诉皇帝此间内情呢?
他王体乾?
别开玩笑了,他为什么要帮福王呢?
在洛阳的时候,面对问罪圣旨,刀兵威胁,福王还会怕一怕,对他最起码表面恭敬。
现在在入京路上,有王府护卫保护,这三百斤的福王,身家性命无忧之后,居然又开始摆起谱来了。
一路上受了这鸟宗王的气,王体乾还会帮这个不识抬举的人?
我呸!
这个福王,还当神宗皇帝在的时候呢!
等入了京,有他好果子吃的!
“选快马,将福王到涿鹿驿的消息递送入京。”
王体乾倒是要看看,这一百二十里路,你福王几日才能走完!
皇爷等急了,定将你一身肥油去点天灯!
此刻。
涿鹿驿内,烛火摇曳。
福王朱常洵瘫在驿馆的床榻上,肥胖的身躯因疱疹折磨而不断扭动,锦缎中衣被脓血浸透,黏腻地贴在皮肤上,腥臭弥漫。
随侍的太监跪在一旁,战战兢兢地捧着一盒青玉药膏,指尖蘸了冰凉的药泥,刚要涂抹,却被福王一掌挥开。
“滚!这药敷上去比刀割还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