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由校见她青涩的模样,倒也不急,只是轻轻抬手,示意她近前。
烛影摇曳间,少女纤细的身影微微颤抖着靠近。
素白的寝衣在暖光下泛着柔和的色泽,衣袂随着步伐轻轻摆动,宛如月下初绽的梨花。
朱由校伸手揽过她的腰肢,少女身子一僵,却又不敢躲闪,只得低垂着眼睫,任由帝王的气息笼罩而来。
三刻钟转瞬即逝。
朱由校揽着怀中温香软玉,指尖划过少女如绸的肌肤,眼中闪过一丝帝王独有的恣意。
这九五之尊的滋味,原就该如此。
白日朱笔御批乾坤,夜里红绡帐暖度春宵。
既承了这万钧之重,享些人间极乐又何妨?
他垂眸看着于佩珍含羞带怯的模样,唇角微扬。
这锦绣江山既在掌中,那天下美人,自然也要一一品鉴。
殿外,魏朝听着里面的动静,嘴角露出一丝满意的笑容。
于氏若是受宠,他的地位也会稳固不少。
他朝记幸的女官使了个眼色,女官会意,提笔在《承幸簿》上郑重记下:
“天启元年三月初三子时三刻,帝幸于氏于乾清宫寝殿。”
第194章 公府夜议,纵敌跳梁
夜已深沉,北京城笼罩在一片静谧之中。
西城区太平仓胡同旁,一座巍峨的国公府静静矗立。
它东临皇城根,南抵太平仓胡同,西至西四牌楼北,北达群力胡同,朱漆大门上高悬御赐匾额,彰显着府邸主人的尊贵身份。
正是与国同休的英国公府。
夜色如墨,万籁俱寂的英国公府内,突然响起一声刺耳的“吱吖——”声,朱漆大门缓缓开启,在静谧的深夜里显得格外突兀。
已是宵禁时分,京城街道本该空无一人,然而此刻,身披甲胄的英国公世子张之极却带着两名侍卫悄然回府。
三人步履匆匆,铠甲在行走间发出细微的金属碰撞声,显然刚从某处隐秘之地归来。
张之极踏入府门,目光警惕地扫视四周,压低声音对门房秦大爷道:“秦大爷,今晚的事,莫要让我爹知晓。”
门房秦大爷是个六十多岁的老人,听闻此话,面色有些奇怪。
“小国公”
门房秦大爷刚要应声,却听值房内传来一声冷哼,茶盏重重搁在案上的声音格外清晰。
英国公张维贤掀帘而出,目光锐利地盯着张之极,质问道:“又去哪里鬼混去了?”
张之极浑身一僵,没想到父亲竟亲自在门房等他,只得硬着头皮道:“儿子……儿子只是去会了会几个朋友,并未去教坊司、醉仙楼这种地方。”
他不过是去找骆养性了而已,又不是去吃花酒。
张维贤冷笑一声,目光扫过他身上的甲胄,又瞥了眼他身后两名低着头的侍卫,语气森然:“宵禁时分,身披甲胄,夜半方归,还敢说没胡闹?你当五城兵马司是摆设,还是当为父老糊涂了?”
张之极额角渗出冷汗,正欲辩解,却听父亲继续冷声道:“滚去祠堂跪着,老子与你算算账!”
秦大爷缩了缩脖子,大气不敢出,只盼着这位小公爷赶紧领罚,免得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张之极撇了撇嘴,心中暗自嘀咕:老头子今儿个是吃错药了?怎的这般暴躁?
他虽不敢明着顶撞,却仍带着几分混不吝的痞气,拖长声调道:“跪祠堂便跪祠堂,可儿子明日还得去上值,若因困倦误了差事,这罪过——儿子可不背。”
他嘴上虽服软,眼神却飘忽不定,显然并未真心认错,反倒像是在试探父亲的底线。
“你这逆子!”
张维贤怒喝一声,伸手就要去揪张之极的耳朵。
哪知这小子滑溜得很,身子一矮,像条泥鳅般从父亲腋下钻过,三步并作两步便窜进了府内。
“嘿嘿!想叫小爷跪祠堂?门儿都没有!”
张之极的声音远远传来,带着几分得意,转眼间便消失在回廊深处,只留下英国公站在原地,气得胡子直颤。
片刻后。
英国公府祠堂内,烛火幽幽,映照着历代先祖的牌位。
张之极跪伏在蒲团上,左眼框一片青紫,右侧脸颊微肿,显然是方才被张维贤爱的教育所致。
他龇牙咧嘴地揉了揉伤处,低声嘟囔:“老头子下手可真狠……”
抬头望向祖宗牌位,烛光摇曳间,那些冰冷肃穆的名字仿佛正冷冷注视着他,让他心头一紧,赶忙低下头,不敢再放肆。
张维贤看到逆子终于不再折腾,脸上露出些许自得之色。
“哼!只要为父还活着一天,是龙你得盘着,是虎你得卧着!“
张之极表面低眉顺目,不敢再出言顶撞,心里却暗自腹诽:“老登,等你两腿一蹬,看小爷怎么掀了这国公府的屋顶!“
大约有半刻钟。
张之极跪在祠堂的青砖地上,膝盖微微发麻。
他偷眼瞥了瞥父亲的脸色,见张维贤眉宇间的怒意稍缓,这才壮着胆子开口:
“爹,儿子不过是去寻骆养性商议些事情,您何至于动这般大怒?”
他刻意将‘骆养性’三字咬得极重,暗示自己并非去烟花之地鬼混。
说话时还故作委屈地揉了揉青紫的眼眶,活像个受了天大冤枉的孝子。
“哎~”
“难道你以为为父故意刁难你不成?”
张维贤叹了一口气,将皇帝准备整顿京营的事情说了出来。
“今日东暖阁议事,陛下已决意彻查京营空饷,重造兵册。凡虚报一名兵额者,主官革职追赃;超十名者,直接处斩!更要在兵部、五军都督府外另设军察院,专司稽查军务。”
张之极闻言,原本嬉笑的神色骤然凝固,失声道:“这岂不是要断尽勋贵财路?成国公府名下挂着的六百亲兵虚额,首当其冲啊!”
“何止成国公府!”
“陛下连神宗朝默许的空饷旧例都推翻了,还当众放话——‘宁可要三万能战之兵,也不要十万吃空饷的蠹虫’。”
他说着模仿皇帝语气,连眼中寒光都学得惟妙惟肖。
祠堂烛火摇晃明灭,映得张之极脸色阴晴不定。
他猛地抓住父亲衣袖,说道:“爹!咱们府上可也占着三百多虚额,这些年靠着这些银子养家丁、置铠甲,若真查起来……”
“现在知道怕了?”
张维贤甩开儿子的手,指着祖宗牌位厉喝。
“早让你收敛些!真以为靠着陛下荣宠,便能够肆意妄为?”
张之极心中暗忖:“难怪父亲今日如此震怒,原来是在担忧我的安危。”
他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深掐入掌心,却浑然不觉疼痛。
“爹,儿子知错了。”
张之极低声道,语气中再无往日的轻佻。
张维贤看着儿子难得露出这般认真的神色,眼中闪过一丝欣慰,但很快又被忧虑取代。
“你既已醒悟,便该知晓如今局势——辽东烽烟将燃,京师暗流汹涌。此番整饬京营,恐非止于裁撤虚额,若遇负隅顽抗者.怕是要重演整顿京营的血色杀戮,教这太平仓胡同的沟渠都染上血色。”
张维贤话音微顿,眼底寒芒隐现,沉声道:“近日京中风云诡谲,你出入府邸须得谨慎。我会增调精锐护卫随行,至于教坊司、醉仙楼那等是非之地,莫要再踏足半步!”
张之极垂首敛目,指尖无意识摩挲着甲胄边缘的云纹,终是肃然应道:“儿子谨记。”
英国公府的百年富贵,全系于天家一念之间。
如今陛下欲以雷霆手段整顿京营,不啻于在勋贵们的命脉上动刀。
那些世代盘踞的虚额兵饷,早成了各家养私兵、置甲胄的血肉根基。
此刻若断,只怕满京城的朱门府邸都要震出三分血色来。
张之极有些担忧,陛下如此整顿京营,万一出了大乱子,该如何是好?
他抬头看向父亲,将自己的担忧说了出来:“京营积弊犹如附骨之疽,各府勋贵盘根错节。陛下此番雷霆手段,若逼得他们狗急跳墙,倘若酿成兵变,甚至危及圣驾,该如何是好?”
张维贤指节重重叩在祠堂供案上,震得烛火剧烈摇晃:“你以为陛下是那等莽撞之人?”
他袖中滑出一卷密报甩在儿子面前,“锦衣卫的缇骑早把各府透成了筛子,东厂的番子连成国公府厨娘偷了几钱银子都记在档上!“
张之极盯着密报上猩红的朱批,喉结滚动间冷汗已浸透中衣。
“神宗朝时京营虽烂,九边尚存几分血性。如今你看看!”
他手指北方,声音里带着彻骨寒意:“宣大的夜不收敢杀良冒功,辽镇的骑兵连马镫都配不齐——再不动刀,等建奴破关时,难道让陛下亲自扛着火铳上城墙?”
张维贤此话说完,张之极沉默了。
“陛下的看得远着呢!你这小子,要学的还有很多。”
皇帝的心思,张维贤如何不知?
整顿京营,对大明来说,绝对是好事。
只是对他们这些吃空饷的勋贵来说,是坏事而已。
张维贤眉头紧皱,说道:
“可即便如此,万一真有勋贵造反闹事,陛下也很难收场罢?”
张维贤目光锐利,盯着儿子道:“所以陛下才先拿我们这些国公府开刀,逼我们带头裁撤虚额,退还赃银。若连英国公府都乖乖认罚,其他人还敢闹?”
英国公府受皇帝恩宠,在这个时候,也得为皇帝冲锋陷阵。
张之极苦笑,说道:“爹的意思是,咱们府上不仅要认栽,还得替陛下当这个‘榜样’?”
张维贤缓缓点头:“不错。明日你亲自去兵部,不仅要退还银子,还要当众请罪,表明英国公府绝无二心。”
张之极咬了咬牙,终于明白父亲的深意——陛下整顿京营,英国公府若想保全,就必须第一个低头,否则,等待他们的恐怕就不只是罚银那么简单了。
他深吸一口气,郑重道:“儿子明白了,明日一早,我便去办。”
张维贤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罕见地柔和了些:“记住,这天下终究是陛下的天下,咱们张家能屹立至今,靠的不是贪那点银子,而是懂得审时度势。”
在泰昌帝驾崩的那一天开始,英国公府便只能为陛下冲锋陷阵了。
加之后面的整顿京营,他已经没有其他的选择了。
“我国公府自然是要依靠陛下,方才能有富贵权势,只是.”
他猛地抬头看向父亲,声音都带着几分急促:“爹,京营那些将校背后牵扯的勋贵可不止一家,若他们被逼急了,铤而走险,做出弑君那种大逆不道之事,该如何是好?”
张维贤眼中寒光一闪,突然压低声音道:“你以为陛下没防备?“
他指了指皇城方向。